第45章

045.

時九離開辦公室走向院子的時候, 腦子還不怎麽清醒, 依舊沉浸在剛才封遲扔下的驚雷之中。

不改口也沒關系。

改口指的是從‘嫂子’變成‘紀歡’沒必要,還是‘紀歡’變回‘嫂子’沒必要?只游離懷疑了一瞬, 時九便得到了答案。肯定是前者沒必要。回憶起剛才封遲的眼神,表面淡然深裏卻隐藏着的勢在必得, 是個男人大概都懂。

時九拿出手機。妖管局有個微信群, 裏面只有四只妖怪,因為封遲不喜歡用微信這種社交軟件。封遲仿佛和他們格格不入, 思想緊跟現今,很多行為習慣卻還帶着曾經的影子。當然,或許也只是封遲單純的不喜歡年輕人的社交罷了。時九垂眸點開微信群, 發了一個指定紅包, 紅包上的備注寫了宋淑靜的大名。

聽到手機微信的提示音響起, 時嬰迅速掏出手機, 一看是紅包更激動。然而在手指距離手機屏幕幾公分的時候終于堪堪停住了。上面标着宋淑靜的名字,這個紅包是他哥給宋姐的。但是……為啥呀?好端端的發紅包就算了, 還是指定的紅包。單獨戳對話框發不好嗎?

幾秒的狐疑下, 紅包已經被宋淑靜給收走了。與此同時, 她還留了下一個問號,表達自己的疑惑。

時九:老大親口承認嫂子的身份了,宋姐料事如神。

時嬰瞪圓眼睛仔仔細細将他哥發的這條信息前前後後看了不下十遍, 确認了自己眼睛沒出問題、他哥的字也沒打錯。片刻, 他扭頭看向眼睛閉上在太陽底下已經昏昏欲睡的少年。紀歡嘴裏還叼着根荔枝味的棒棒糖, 因為擔心從樹上摔下去, 一只手緊緊抱住了樹幹,像只小考拉。

嫂子啊……

他回憶起那天晚上BBQ時候的場景。紀歡喝了酒迷迷糊糊的,可在聽到‘嫂子’二字的時候還有些反應,一直嘟嘟囔囔解釋自己真不是封遲的對象。隔了沒幾秒鐘又扯出了封遲自己說過的話,由當事人雙方曾經的言論完美論證他和封遲不是一對的事實。

但那時宋淑靜對此表示非常不屑,甚至在群裏放話:就算今天取消了嫂子的稱呼,不過一個月,老大求着我們喊嫂子你們信不信?

時嬰是不信的。關鍵在于‘老大求着’這四個字。他們老大什麽人他們怎麽會不清楚,正經冷淡,活了那麽多年應該還沒有過求人的時候。就為了‘嫂子’倆字求他們?簡直是在開玩笑!

而現在,時嬰的臉被打得啪啪響。一巴掌下去,臉又疼又腫。他摸摸自己的臉,望着紀歡在心裏嘆氣。剛剛才确認了好兄弟的關系,不過幾分鐘的時間好兄弟就上位變成他嫂子了。

下午兩點。确認了害人的妖怪在家,封遲來到院子。紀歡在樹幹上睡得格外安穩。古樹的樹枝很粗,躺下一個紀歡綽綽有餘。紀歡從原先緊緊抱着樹枝的動作改為仰躺,身體兩側有樹枝輕輕擋着,似乎擔心他掉下來。封遲的目光掃過那樹枝,輕聲道:“謝謝。”

古樹輕輕揚了下滿樹枝幹,撒下來一大片青綠交雜的樹葉。

Advertisement

封遲伸出手指,輕輕戳了戳紀歡嫩白的臉頰,軟乎乎的,手感極好。他的指尖從臉頰劃到唇,最後落在了紀歡的眼睛上,這種細微的觸摸如同有只小蟲子在臉上輕輕蹭着滿臉爬,紀歡在睡夢中擰起眉毛,手‘啪’一下便拍在了封遲的手指上。

可能是下意識的反應,紀歡的力氣不小。封遲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往他臉頰上再次一戳,紀歡終于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一眼看到封遲的俊臉距離自己極近,他嗓音含糊,還帶着睡迷糊了的沙啞,“你幹嘛啊……”

拖長了的音調聽着像是在撒嬌。封遲幾乎控制不住自己,想和對方說上一句‘要睡去屋子裏睡’。但這是不現實的,他只能垂眸,聲音低沉:“要去和卓光他們彙合了,你該起來了。”

紀歡還沒完全清醒過來,腦子裏裝得仿佛是一片漿糊。他緩了幾秒鐘才想起如今是個什麽狀況。吃完午飯以後他被時嬰忽悠着來古樹上午睡,一開始他還有些擔心自己會掉下去,但可能是因為心大,他竟然睡過去了。他看了一眼旁邊,枝丫上空蕩蕩的,時嬰早就走了。

封遲注意到他的眼神,和他解釋:“時嬰和卓光他們先去了。”

紀歡撓撓下巴哦了一聲,也不敢再耽擱。連忙從樹幹上爬起來,結果手忙腳亂一腳踩空差點掉下去。他倒吸一口氣,往後一看,幸好封遲的手橫在他腰間,将他牢牢按住了。紀歡也是這時才注意到封遲竟然穿着西褲爬樹,是真的不怕褲線崩掉。

他往下看了看,之前睡覺的時候沒覺得,這會兒卻覺得高度真的有點吓人。他開始回憶,到底是什麽樣的勇氣才能叫他躺在樹幹上休息甚至還睡過去。想了半天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紀歡最終把手往封遲脖子上一抱,對上對方的眼睛,他笑的讪讪,“辛苦了,我會給你記下來的。”

封遲倒沒說什麽,紀歡抱着他脖子挨過來的時候,他的鼻尖能觸碰甚至貼在少年的脖子上。他的眸光閃了閃,連眼前膩白肌膚下的血管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封遲的舌尖輕輕蹭過牙齒,牙齒有點癢。很想在這一截脖子上留下點印記。

可還太早了。

封遲緩緩伸手,将他往懷裏壓了壓,唇緊緊貼在紀歡的鎖骨上。他舌尖微伸,在紀歡倏然瞪大眼睛還未徹底反應過來之際,從古樹上一躍而下,穩穩當當地站在院子裏。

松開少年,他道:“看看有沒有什麽要帶的,沒有就直接去車上。”

紀歡撓撓頭,“哦,我……我去洗把臉。你等我一下。”

說完就跟只被燒了屁股的兔子似的,一溜煙就跑沒了。封遲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後,鼻間似乎還殘留着紀歡身上那股淡淡的沐浴露香味,與自己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轍。他斂眸,低笑了一聲。

另一邊,紀歡站在洗手間的洗手臺前,往臉上潑了許久的冷水。他擡起眼注視着鏡子裏的自己,水珠沾着他的睫毛,低頭時晃蕩着落入鎖骨,冷意讓他瑟縮了一下。然而再冷的水也擋不住血液裏某一刻洶湧着的滾燙。

他伸手摸了摸鎖骨,回想起之前的錯愕。事實上封遲連錯愕的機會都不給他。在他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便摟着他從樹上跳了下去。

風聲和封遲的心跳聲剎那間占據了他所有的思考。

紀歡撇了撇嘴,心想自己或許想太多了。封遲大概只是不小心碰了他一下。

他拉了拉衛衣,将領子拉高了點,這才小步跑到院子裏。封遲還在院子裏等他。男人穿着白襯衫西褲,身高腿長的站在古樹下,樹葉被路過的風吹得飒飒而響,跌落了一地。封遲偶爾擡眸,目光深沉又莫名深情,像一副被精心勾勒線條上了色的畫。

紀歡愣愣地看了兩秒,又記起來還有正事兒要做,趕緊跑到封遲的身邊,“我好了,咱們趕緊走吧,到時候卓哥他們都等急了。”

說話間,紀歡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好像看到男人的視線輕輕一瞥他的鎖骨。

那眼神及淡及淡,像一陣風拂過,只有輕微的觸感。

嫌犯妖怪的家離妖管局其實并不是很遠,走路二十分鐘也到了。但為了趕時間,封遲還是開了車。幾分鐘後,車在一個巷子前停下,紀歡一下車便看到了坐在牆上或靠在鐵窗上的妖管局員工們。時嬰笑嘻嘻地和紀歡打了個招呼,從牆上一躍而下,湊過去便是一句:“嫂子,你是怎麽從樹上下來的?”

上去的是被他帶上去的,那下來呢?

這話的關鍵點有點多,紀歡愣了一下還是先回答了時嬰的問題:“封遲帶我下來的。”

“抱着下來的?”

“嗯。”

時嬰聞言,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了幾分,一轉頭對上封遲的目光,他又把腦袋扭回來,故意放大了音量,“嫂子啊,樹上是不是睡着還挺舒服的?下次午睡我再帶你上去啊,哎呀也不用我,反正還有老大呢。老大肯定願意帶你上去再抱你下來。”

‘嫂子’兩個字,恨不得全世界所有人都聽到。

紀歡敏銳地感覺到不對勁,張嘴正欲開口,下一秒封遲的嗓音響起,打斷了他要開口解釋的心思,“這裏怎麽樣了?”

站在一旁看戲看了半天甚至面露慈母笑的卓光非常上道,聽到封遲的聲音,立馬開口道:“那妖怪半個小時以前進了房子就沒有再出來過。老大,我們要現在過去嗎?不出意外應該能逮到它。”

封遲沒說話,但是點頭了。

卓光和九嬰兄弟走在前頭,他們已經摸清了那妖怪的信息和住址。這會兒腳下生風,走得很快。紀歡和封遲走在後面,封遲看着努力邁大步的少年,看他苦大仇深得擰着眉毛不知怎麽有點想笑,“需要幫忙嗎?”

紀歡擡起頭,臉上染上疑惑。他當然知道封遲是什麽意思,但是……怎麽幫忙?他走路走得慢難不成封遲還能給他兩條腿臨時加加長,把步子邁得更大一點嗎?

這種想法顯然是不切實際的。就算封遲是妖怪,也做不到。

封遲看着他迷茫的表情,心情愈發放松,給他出了兩個主意,“我抱着你走。”

話音剛落,前面的三只妖怪腳步齊齊一頓,差點被自己的腳被絆倒。封遲只是淡淡掃了三人一眼,目光便放回了紀歡的身上。紀歡似乎是覺得非常不可思議,眼睛瞪得圓圓的,看他的眼神跟看變态似的。

封遲便在這樣的情況下慢悠悠的扔下後半句話,“或者,你變回鏡子,我揣着你。”

前面那個方案毫無疑問地被紀歡給拒絕了,後面那個辦法聽着倒是相當不錯。紀歡拉着他的襯衫,眼睛亮亮的想表達這個方案非常可以,然而猝不及防間他把封遲的襯衫從西褲裏扯出來了。紀歡一時間有些懵懵的。。

封遲的目光掃過他白生生的手,看着他呆愣愣的模樣,似笑非笑的問:“脫我衣服是什麽意思?”

脫衣服?這麽勁爆?

前面的三只妖怪齊刷刷往後看一眼,當看清楚了情況,眼中的嫌棄愈深。他們老大仿佛被打開了某個機關,在他們嫂子那兒是真的不要臉了。但,這跟他們也沒關系,他們看看熱鬧就行。于是三人便一邊走,一邊豎起了耳朵。

紀歡聽到封遲的話,耳朵一紅,跟燙手似的立馬扔掉了還被他拽着的衣服,小聲嘟囔:“什麽脫你衣服啊,誰沒事幹脫你衣服啊,這是不小心的。”

他哪知道這衣服一扯就扯出來了,也不知道塞塞緊。故意碰瓷呢。

封遲扯了扯嘴角,道:“故意的也沒事,我不介意。”

紀歡:“……”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