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假千金問您肯認錯了嗎(16)
傅南溪在這一剎那,明顯感覺到了來自全班不解的視線以及來自前排的祁默宇的敵視的眼神。除此之外,似乎還有幾道如祁默宇如出一轍,但卻并不非常明顯的目光。
有那麽一個瞬間,祁默宇似乎想要直接起身到這邊來,甚至在他周圍的人也感覺到了他那一剎那幾乎快要爆發的情緒,并不陌生地做好了接受祁爺狂風驟雨情緒怒火的前搖準備。
但大家半晌都沒有等到。
祁默宇只是狠狠地瞪着傅南溪,只是對方也不知是被那副黑框眼鏡隔絕了他的氣場,還是天生冷感,半晌都沒有什麽動靜。就在他忍無可忍準備起身的時候,旁邊的虞明瑤突然擡眼掃了他一眼,目光中帶了明顯的不悅。
祁默宇微微閉了閉眼睛,到底還是放棄了,像是在平複自己的情緒。
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有一種奇怪……近乎不祥的預感。
而傅南溪一開始還是漠然的,但是在聽到了虞明瑤壓低聲音說完的後兩句話後,他隐藏在黑框眼鏡後的眼睛一點一點地亮了起來,但那種亮中,卻并沒有喜悅,而是帶了一種利刃出鞘一般的鋒利。
上課鈴響,a班雖然卧虎藏龍,但到底學習還是主旋律,大家都神色各異地轉過了身,只有傅南溪還在打量虞明瑤。
他承認自己被這個光芒四射的少女吸引過,也承認自己曾經看她看到目不轉睛,但這都是在她問出這句話之前。
“你都知道些什麽?”他警惕地壓低聲音。
臺上的老師講着超前的高數知識,傅南溪不必去聽也知道每個知識點在哪裏,他平時要靠努力認真才能跟上班級進度的樣子一直都是假裝的,為的就是僞裝他超高的智商和自己真正的目的。
“我知道的很多。但比這些更重要的是……”虞明瑤看着他的眼神裏慢慢沾染上了某種悲憫:“真的是他動手的嗎?”
傅南溪定定看着虞明瑤,半晌,他擡手摘下了自己的眼鏡,似乎厚厚的鏡片是他想要看清面前少女的最大阻礙,露出了自己的一雙黑曜石般的眸子。
雖然之前就知道未來會成為校草四號的傅南溪的長相絕不會差,但她也沒有料到會英俊到這個地步。
魚塘裏的魚突然出來了一條品相絕佳的,要怎麽辦才好呢?
有那麽一秒,虞明瑤甚至都想要不管自己格外在意的事情,沖傅南溪抛個媚眼,輕松愉快地走女王與十個男仆的故事了,反正後悔值也攢夠了,這個世界在她走後,任它洪水滔天,又關她什麽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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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明瑤在心底低嘆一聲。
反派系啊。
當故事裏出現了別的反派的時候,該怎麽辦呢?
既然讓她知道了,那麽做錯了事情的人,該認錯的人,都要乖乖認錯!一個也不能跑!
從祁默宇看到她手上的傷疤就開始就不對勁了的時候開始,虞明瑤就一直在注意這方面的線索,雖然當時着實被霸道校草小女仆的劇情雷到,但是并不妨礙她在原著和其他線索裏找到了一筆帶過的所謂“祁家曾經黑白通吃,做過不少下三濫的勾當”之類的話語。
她這個人啊,向來锱铢必較,當年原主被拐賣的事情,并不是保姆一個人入獄就可以畫上句號的。保姆不過是惡的源頭罷了,但是原書裏分明描寫過,原主被保姆抱走後是被賣給了人販子,而人販子幾經易手,在祁家這裏過了最後一次手。
那麽人販子呢?祁家呢?是不是都還好好的?這個巨大的産業鏈背後其他的受害者們呢?
傅南溪的眸光閃動:“我沒有證據,但我不會放棄尋找的。”
虞明瑤微微一笑:“我可以幫你。”
“條件呢?”
虞明瑤原本想說“我幫你,你也要幫我”之類的話的,畢竟按照原書的描寫,傅南溪的智商大約是全書最碾壓類型的,是校草十人組裏面唯一一個靠着自己的智商、用一臺計算機搞來了大量財富的人。
原著對他的描寫是什麽來着?
虞明瑤冥思苦想了一會兒。
【那副眼鏡後隐藏着世界上最漂亮的雙眼,那雙眼中除了冰冷的代碼和徹骨的寒冷之外,仿佛滿布硝煙。他本人就像是世界上最寒冷的冰,周身覆蓋着亘古不變的冷寂。】
【唯有虞明瑤,是溫暖他的燭火。】
【燭火怎麽夠呢?他想要的,是更多啊。】
虞明瑤回憶完畢,眉梢抽了抽,實在沒忍住,到嘴邊的交易條件臨時轉了個彎。
于是傅南溪就看到旁邊嬌俏美麗的少女單手撐腮,沖他勾起唇角,眼下的小痣流轉出一股天然的妩媚:“條件是……做我的男仆。”
就在剛才,虞明瑤突然想通了!
雖然要走事業線,但是男仆線也不沖突的嘛,瞧,這不是到手邊的機會嗎?等他答應了,到時候自己的要求還不是随便提!
說好的十個男仆,整整齊齊,一個也不能少!
傅南溪:……?
傅南溪不動如山的表情有那麽幾分鐘的時間都是裂開的。
“最後一排的同學——”講臺上傳來了數學老師的聲音,他敲了敲黑板:“都給我集中注意力了!我要開始講這道題的究極解法了——”
後排的兩個人,兩道聲音,一男一女,同時說出了題目的答案。
數學老師:???
你們這屆學生好難帶哦!一個個都這麽會的話,還要我這個老師幹嘛!!
将目光從後排二人組臉上移開,數學老師的目光不經意地掃過了中排的祁默宇,發現這個向來不怎麽好惹的學生臉上露出了比平時更加暴風雨前的沉默的表情。數學老師一頓,不露聲色地飛快移開了眼神。
不好帶啊不好帶!
傅南溪似乎沉浸在了虞明瑤“做我的男仆”中餘音繞梁,回不過神,一直到下課鈴響後,他才像是被驚醒一樣,剛準備說什麽,一道陰影卻依舊籠罩在了他的面前。
“你,跟我換座位。”祁默宇黑着臉,面色不虞地看着傅南溪。
傅南溪進入高二a班的目的就是接近祁默宇,無奈一直沒有找到機會,卻沒想到第一次單獨和祁默宇說話,他往後一靠,氣定神閑又玩味地看向祁默宇:“憑什麽?”
班裏的其他人都驚呆了。
傅南溪一直都非常低調又沉默,甚至日常都是所有人嘲笑的對象,結果今天他居然正面和祁爺杠上了??
額……再加上他的新同桌、昨天才和祁爺杠過的虞明瑤的話,這兩個人是不是可以叫杠上開花?
興許是覺得坐着到底氣勢矮了一截,傅南溪推開桌子,緩緩站起身來,大家這才發現他居然和祁默宇身高相仿。而傅南溪的氣勢甚至絲毫不輸給祁默宇!
虞明瑤饒有興趣地撐着下巴,看着面前的這一幕。
原著裏沒有特別提傅南溪對祁默宇的敵意,或者說,校草十人組之間原本就各自看不慣,所以這一條劇情就淹沒在了原書以小女仆的瑪麗蘇生活為重點的描述中。
這兩個人在原著描述以外的地方交過多少手,虞明瑤無從知曉,但是至少這一次,在她歪了劇情以後,想必此時此刻便是傅南溪與祁默宇之間真正的第一次碰撞。
“你很有勇氣。”祁默宇冷笑一聲,吐出标準的“祁式”霸總語錄。
“祁大少爺,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兒。”傅南溪絲毫不讓,他傾身向前,用很低的聲音道:“你還記得一個被你活活打死的,名叫傅茹雲的女生嗎?”
虞明瑤距離兩個人太近了,自然聽見了傅南溪的這句話,也沒有錯過祁默宇在聽見這個名字的時候,眼中閃過的無法抑制的錯愕!
“你——”祁默宇脫口而出地想說什麽,但很快,他就反應了過來,目光落在傅南溪臉上,半晌,他突得露出了一抹真正輕蔑的笑容:“你是她的哥哥,你想要來找我報仇?”
不等傅南溪肯定或是否定,祁默宇就擡手拍了拍傅南溪的肩膀,在他耳邊說道:“我剛剛就說了,你很有勇氣,很可惜,你遇見的是我,你永遠——永遠都拿不到任何證據指證我。”
言罷,他似乎想要欣賞傅南溪的絕望一般,退後了半步,緊盯着傅南溪的眼睛,卻發現那雙眼中并沒有多出半分額外的情緒,依然如同第一眼對視之時一樣,像是有終年不化的寒冰。
而虞明瑤看着祁默宇的眼神也在聽見了祁默宇的這句話後,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之前的傳言是真的。
傳言祁默宇在初中的時候曾經鬧出過一條人命,但因為祁家只手遮天,所以這件事情被死死地捂住了。
虞明瑤在聽見這件事的時候,原本沒有在意的,畢竟瑪麗蘇小說裏的校霸人設通常都喜歡這麽設定,而這種設定的意義就是要凸顯這位校霸的暴戾成型,卻唯獨對瑪麗蘇女主溫柔又情有獨鐘,這兩者之間的對比足以讓不少女生臉紅心跳。
原本不過是書裏的常規情節罷了,直到她注意到了傅南溪對祁默宇的敵意。
她不知道這樣的敵意從何而來,但大膽假設,按照瑪麗蘇小說一般的套路認真求證,答案果然呼之欲出。
祁默宇初中的時候确實做了這件事,而受害對象,就是傅南溪的妹妹傅茹雲。
世界上沒有平白無故的仇視和恨意。
虞明瑤心底微微嘆了口氣,心道校草一號啊,雖然你是一號,但是這樣在道德法律的邊緣瘋狂試探來回跳躍,可就是你的不對了。
祁默宇也不生氣,他饒有興趣地盯着傅南溪看了一眼,再用勢在必得一般的目光掃了虞明瑤一眼,放大了音量:“你會後悔的。”
言罷,他頭也不回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在別人看來,他就像是在對傅南溪的不識擡舉而感到生氣,但是傅南溪卻知道,他真正的意思。
“你太沖動了。”虞明瑤在傅南溪重新坐下的同時開口:“都忍了這麽久,為什麽要在這麽早的時候就揭開自己的底牌呢?”
傅南溪的眼神一直停留在祁默宇的背影上,眼底的冰雪中帶着陰鸷,但等他轉過頭看向虞明瑤的時候,那抹陰鸷又已經散去了:“我的底牌,不是你嗎?”
頓了頓,他重新開口道:“我說的對嗎?女王大人?”
虞明瑤靜靜地看着他,突然莞爾一笑:“陪我去一趟寧鹹村。”
恰好這一天過去以後就是周末,聖彌爾頓從來都沒有補課的說法,虞宿周末自己有馬術課,縱使到了高三也沒有停下,虞母和虞父的吵架已經升級到了“當年的保姆到底是不是虞父的小三”這個階段,虞母甚至已經在桌子上拍了一張分家産計劃書,自然沒有人管虞明瑤去哪裏。
從a市從寧鹹村并不容易,要飛機轉火車再轉大巴,最後還要再走大約一個多小時的山路,正是人販子最喜歡的那種地區:大山深處,路多而曲折,拐賣人口也很難逃跑。
虞明瑤一路上都帶着黑色的大口罩,穿着黑色的運動服,還背了一個書包。她娴熟地花了二十塊錢雇了一個恰好來鎮上買東西的村民。她現在的變化與之前可以說得上是天差地別,就算曾經在這裏生活過,村民自然也認不出來她,只覺得她露出來的一點眼周的皮膚細嫩白皙,氣質又好,一看就是城市裏來的。
一路上,虞明瑤都像是她所描述的“來采風的大學生”一樣,對這裏的地貌、環境、風俗等各方面都顯露出了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一路上都在對村民問東問西,村民樂得和聲音好聽的小姑娘聊天,一路也是有問必答。
傅南溪跟在後面,一言不發,目光沉沉。
一個多小時後,破落的寧鹹村終于出現在了兩個人面前。
村民大叔熱情地邀請兩個人住在自己家,虞明瑤也沒拒絕,又掏了一張五十和幾張十塊錢出來,正好湊了個一百,頗為腼腆道:“謝謝大叔,我們也是學生,沒什麽錢,這就當我們倆的住宿和夥食費吧。”
大叔看到錢的時候眼睛明顯亮了一下,一番推辭之後,高興地收了下去,并且飛快地讓自己的老婆收拾了一間房子出來:“你們一看就是小情侶吧?住一間也使得的吧?”
虞明瑤左右看看也沒第二間了,心想這也沒法拒絕。傅南溪笑了笑,向大叔道了謝。
趕了幾乎一整天的路,簡單地用了晚飯後,夜幕降臨。大叔出門之前帶上了房間門,傅南溪看向随意地坐在了豔俗花床單上的虞明瑤:“現在可以告訴我,為什麽要來這裏了吧?”
“我是被人販子賣到這裏,然後在這裏被找到的。”虞明瑤擡起眼睛,看向傅南溪:“這裏這麽偏遠,我還能被找到,那就只有一種可能。”
“——人販子,還會來這裏。”
“我被找到的時候,是上上個周六的入夜後。半個月過去了,我覺得人販子是時候再來一趟了。”
“忘記告訴你了,拐賣我的人販子,好巧不巧就是祁家生意鏈的一環哦。”
“我要抓住他,摧毀他,順便摧毀這一切的幕後黑手。你知道每一個被拐賣的兒童的背後,都是一個破碎的家庭嗎?我要用盡酷刑,讓他說出每一個被拐賣的兒童的下落,說出每一個與他接頭的人和地點,讓他知道什麽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她的聲音飄蕩在帶着灰塵的空氣中,并沒有帶什麽狠絕的情緒亦或是恨意,她就像是在描述什麽理所應當又微不足道的小事,而這其中的輕描淡寫,卻更是讓人感覺到了某種奇異的力量。
——她的每一句話分明是正義的,卻又因為最後的轉折而變得殘酷又邪惡了起來,就仿佛一個矛盾統一的……反派?
繼上次的“做男仆”之後,傅南溪的大腦難得的又宕機了幾秒,他眼中露出了幾分錯愕,半晌才開口道:“那你為什麽要帶上我?”
虞明瑤一時之間沒理解他的意思:“為什麽不應該帶上你?”
“你現在是虞家唯一的大小姐了,可以動用的資源數不勝數。你完全可以讓虞宿帶你來,甚至多帶幾個保镖。”傅南溪看着她:“帶我又有什麽用呢?”
“男仆不應該時時刻刻都保護他的女王大人嗎?”虞明瑤靜靜地看着他,夜色中,她的肌膚白得出奇,唇角的笑意美麗而狡黠:“況且——誰說我沒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