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城主問您肯認錯了嗎(7)
司馬婉怡想說的話很多,但是此時此刻,她的脖子在往外潺潺流血,她的喉嚨更是幹啞得可怕。她這輩子都沒有受過這麽重的傷,她幾乎疼得快要暈過去,但她的神智分明還是清醒的,她狼狽地匍匐在地上,看着地面上滴落的自己的血跡,再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虞明瑤的一雙赤腳踩在地上的玉足。
不,她并沒有踩在地上,只有匍匐到她這個地步,才能看到虞明瑤的足底并沒有接觸到地面,她已經是煉虛境了,只要她想,她自然可以萬物不沾身。
她……她怎麽可能會這麽輕易就到了煉虛境?!
司馬婉怡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她的計劃分明進行的并沒有什麽偏差。司馬萬逸體內的子蠱安然無恙,并沒有什麽失控的跡象,說明司馬萬逸絕不可能告訴虞明瑤真相。窦玉樹的樣子分明和她一樣震驚,也絕不會是出賣她的人,所以虞明瑤是怎麽知道這一切的?!
還是說,難道她……一早就知道?
司馬婉怡不敢細想,虞明瑤也沒有再給她細想的時間,她擡手,司馬婉怡的那柄原本沉寂地掉落在地上、任憑司馬婉怡怎麽調遣也不聽使喚的本命長劍發出一聲輕吟,從城主府內呼嘯而來,穩穩地落在了虞明瑤的手心。
“劍是好劍,可惜跟了你。”虞明瑤垂眸,劍意從她的掌心灌入,長劍在她手中發出了前所未有過的明亮劍芒,名劍蒙塵,終于有一日能夠重見天日,第一件事,卻是調轉劍尖,對準了自己的舊主。
被自己的本命劍指着,這對于任何一名修行之人來說,都是最大的侮辱。
虞明瑤挑着劍尖,将她的下颚向上提了提,見她半晌都一言不發,不禁好奇道:“真的無話可說了嗎?不要辯駁兩句了嗎?”
這個司馬婉怡怎麽還不反駁?
說好的反派死于話多呢?司馬婉怡話不多的話,也當不上反派的吧?
虞明瑤正在腹诽,司馬婉怡終于緩緩開口:“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她的聲音沙啞幹涸,帶着些頹然,但更多的是熊熊燃燒的恨意和不甘。她原本也想要否認的,但是她既然能夠給司馬萬逸下蠱蟲,能夠不知不覺中掏空整個虞氏,當然不是那種真的沒有腦子的蠢貨。
腦子是個好東西,但是在仙俠界,最重要的還是實力。
煉虛境的實力面前,她再去否認什麽并沒有意義。
虞明瑤現在要殺她,是真的不費吹灰之力,就算她真的是随口污蔑,也大可以直接将所有忤逆了自己意思的人直接殺光,自己來做司馬城的城主。或許會有城民為曾經的司馬氏哀悼,但那也不過是轉瞬的事情,對于大部分人來說,這座城姓司馬還是姓虞并不重要。不僅如此,他們還會因為城主的實力大增而歡呼雀躍。
這些仙俠之城雖然是各成一派,自成一統,由各自的城主自制的,但總體來說都還是要受到皇權的約束,同時,各個城市之間自然也有互相攀比的心态,哪個城的城主更強一點的話,順帶整個城的人說出去都倍有面兒。在帝都那邊分配每年的修仙資源的時候,自然也會比往年更多些。
所以司馬婉怡現在只想知道真相。
她當然不想死,因為不想死,所以才不會再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去争辯什麽,而是想要從虞明瑤的話中找到破綻,試試能不能再挽回一局。
她內心的算盤打得噼裏啪啦,同時也驅動着蠱蟲,讓司馬萬逸安分守己,不要出面,至于窦玉樹,這會兒被虞明瑤的本命劍逼着,自然不敢胡作非為,其他知曉事情的侍女的身家性命都在自己手上,也不會出什麽岔子……
司馬婉怡正這麽算無巨細地想着,就聽到虞明瑤笑了一聲:“我不告訴你。”
司馬婉怡:……
這劇本和她想的為何差異如此之大??
“還有別的話要說嗎?沒有了吧?”虞明瑤看着司馬婉怡睜大眼睛驚愕的樣子:“既然你無話可說,那麽就該我來說了。”
她在聲音裏帶了一縷真氣,于是她的話便環繞在了整個司馬城每一個人的耳邊。
“司馬婉怡,在我嫁入司馬家一年不到,你就在我夫君司馬萬逸身上下了最狠毒的母子蠱。”
“蠱蟲發作之時,足以讓人失去神智,你以此蠱相挾,讓司馬萬逸聽令于你,你讓他冷落我,苛待我,并且以我要挾我的母族,一步步将整個虞氏的積累和財富全部都搬到了自己名下,甚至你的本命劍‘紅燭’都是從我虞氏的劍池裏取的。這也就算了,不過是身外財罷了。我虞氏樹大招風,惹人眼紅,試問誰不眼饞我虞氏的財富呢?貪婪是人性,只是在你身上顯得格外惡罷了。”
“但你千不該萬不該,不應當苛待我的家人。”
“你更不應該在知道了你的哥哥與你毫無血緣關系後,便将他當做爐鼎。司馬婉怡,以你修煉的資質,這輩子也就是個元嬰境了,你自己難道不知道嗎?你這麽做,不過是自小就饞你哥哥的身子罷了,你不敢承認,我來替你說。”
“到這裏,我都是願意忍耐的。誰讓我愛我的夫君呢。”虞明瑤為原主嘆息一聲:“但你竟然倒打一耙,給我下了迷藥,還讓你的情人爬到我的床上,營造出一副是我犯錯在先的假象,再給我刻字,羞辱我!司馬婉怡,你——欺人太甚!”
司馬萬逸的神色複雜,他在懷疑虞明瑤或者知道了一切的時候,心情就已經震蕩不已了,這會兒虞明瑤劍指司馬婉怡,雖然有蠱蟲作祟,控制了他的軀體,但并沒有讓他的神智都被禁锢住。是以他清楚地聽見了虞明瑤說得所有話。
他下意識想要反駁虞明瑤所謂“爐鼎”的說法,但随即,他的內心就是一痛。
她這麽說……從事情的本質上來說,其實也并沒有錯。
司馬婉怡也确實從小就依戀他,甚至在他成婚的前一周開始絕食,大婚前夜,她還曾經大醉着闖入了自己的房間,在自己面前寬衣解帶,吐露了自己壓抑的感情。
是他覺得婉怡還小,不懂事,又是醉酒,這才說服了自己,将這件事情掩飾了過去。
這件事終究是他錯了。
他沒有想到自己一時的縱容竟然會造成這樣的後果,竟然會讓自己的妻子遭受家破人亡的代價。
“你胡說!我沒有吧哥哥當做爐鼎!”司馬婉怡豁然擡頭,她咬牙道:“我是真心愛他的!!你才是那個後來的人——!如果不是你,我又怎麽會被迫做出這些事情來?!都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
虞明瑤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聲音冰冷:“這麽說,你們在我嫁來司馬城之前,就已經攪在一起了?”
司馬婉怡想要否認,但是她又太過渴望看到虞明瑤崩潰的樣子,如果讓她覺得自己和哥哥在她之前就……了的話,就會顯得她和哥哥那一年的琴瑟和鳴宛如笑話,她不是很愛司馬萬逸嗎?不是鐵了心要嫁給愛情嗎?她倒要看看,她還怎麽笑得出來!
“是又怎麽樣?”司馬婉怡冷笑一聲,眼中終于露出了事發後的第一抹勝利的神色:“哥哥從來都沒有愛過你,你從來都是一個倒貼的賤人!”
司馬萬逸內心一顫,他在內心底吶喊着“這不是真的”,卻因為蠱蟲控制而無法動作。
司馬婉怡就等着看到虞明瑤臉上痛苦崩潰的情緒,她的笑容幾乎都快要溢出來,然而她盯着虞明瑤的臉,仔仔細細看了半天,也沒有看到虞明瑤有任何的情緒波動!
“大家都聽到了。”虞明瑤不僅不生氣,甚至還勾起了一抹笑容:“這是她親口說的,我沒有誣陷她。”
司馬婉怡愣了半晌,她看着虞明瑤沒有波瀾的臉,喃喃道:“你……你不是虞明瑤,虞明瑤癡戀我哥,為了他什麽都願意,甚至被烙字也不會反抗,被吊在城門也不會掙紮,你……你到底是誰!!”
說到最後,她的神态帶了幾分瘋狂,目眦俱裂地瞪向虞明瑤。
“我早就說過了呀。”虞明瑤微微俯身,對上司馬婉怡的眸子,笑容驟冷:“我是來索你命的惡鬼哦。”
“你,該死。”虞明瑤清晰地吐出了這幾個字,她的殺意有如實質般鋪天蓋地籠罩了司馬婉怡,壓得她渾身顫抖,眼中終于露出了真正的恐懼。
這個女人……這個女人不是說着玩的!她是真的想要殺自己!而且是在所有人面前殺死自己!!
有了這個認知,司馬婉怡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顫抖着向後蜷縮:“你……你到底想要什麽!你不要過來!!虞氏我還給你,司馬萬逸我也還給你!你、你還要什麽!!我都給你!!”
“我要的很簡單。”虞明瑤歪頭看着她:“我要你為你所做的一切後悔。”
司馬婉怡有點沒聽懂,但她這會兒只想着保命,只要留的命在,辦法就總是想出來的:“我、我後悔!我特別後悔!”
小總沒有播報後悔值進展。
虞明瑤嘆了口氣,看來只是口頭說後悔是不行的。
她輕聲道:“是嗎?可是我不這麽覺得呢。”
她側頭看向窦玉樹:“你愛她嗎?”
窦玉樹還沒反應過來:“什、什麽?”
“我本來要殺了你的,你來幫我做一件事情,我就給你一條生路。”虞明瑤露出了淺淡的笑意:“你願意嗎?”
沒有人願意死,哪怕是為了愛情,尤其是在聽說了自己心愛的人居然和自己的哥哥做了那樣的事情後,窦玉樹的三觀都在劇震,哪怕有再多的愛,此刻也變成了奇特的恨。他咬牙道:“願意。”
虞明瑤向着虛空中伸手,天地萬物皆為她所用,頃刻間,城中鐵鋪燒紅的烙鐵便連着鉗子一起摔落在了窦玉樹面前,虞明瑤想了想,在虛空中寫了一個“淫”字,屈指輕彈,那字便浮凸在了烙鐵上。
“你曾經在我臉上刻字,我依葫蘆畫瓢,便也在你臉上也刻一個字好了。”虞明瑤掃向窦玉樹:“還愣着幹什麽?撿起你面前的東西,燙在她臉上,你的命就保住了。多劃算的買賣啊。”
她心念微動,原本架在窦玉樹脖頸上的“十步”後退幾寸,在半空中轉過一個彎,懸空在了窦玉樹的後頸上空。
“你說你只愛我一個人的。”窦玉樹俯身從地上拿起烙鐵,雙目赤紅:“你說過,只要我照你說的去做,我們就能一起得到司馬城,從此快活一輩子的……”
他一步一步向着司馬婉怡走去,面容逐漸猙獰:“你在我身下承歡的時候,你在我懷裏浪叫的時候,是不是心裏還想着你的好哥哥?”
司馬婉怡本就是跌坐在地的,她從未見過這樣的窦玉樹,她蜷縮着向後退去,淚流滿面,拼命搖頭:“不,不要……玉樹,不要……你知道那些都是假的……都是她騙你的……”
“我說你最近的修為怎麽長進如此之快,我說你怎麽指使我去城門天天沖着虞明瑤喊那些話。”窦玉樹咬牙獰笑,原本俊逸的面容因為這樣的表情而顯得可怖又陰沉:“原來在那些時候,你是在和你的好哥哥翻雲覆雨。”
窦玉樹的後頸懸着虞明瑤的長劍,面前才是活路。
他俯下身,在司馬婉怡不可置信和恐懼的眼神中,一把撕開了她的上衣頸!
雪白的肌膚上,帶着暧昧的紅痕。
“騙我?”窦玉樹冷笑一聲。
鐵證如山,窦玉樹冷冷地看了狼狽遮掩的司馬婉怡幾秒,毫不憐惜地捏住司馬婉怡的下颚,迫使她看向自己,然後毫不憐惜地用烙鐵燙在了她的面頰上。
滋——
烙鐵與肌膚接觸的瞬間,對司馬婉怡來說并不陌生的聲音響了起來。
只不過,上一次,她是站在旁邊興奮的看客。
而這一次,承受的人,變成了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