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四十三

棱墨美其名曰要讓林森待在洞府裏安心“備嫁”,在她的洞府外設了禁制,不許任何人前來打擾。本應該喜氣洋洋的太虛峰卻是冷冷清清,這些天以來,只有玉璞踏足過林森的洞府,她是來為林森量尺寸的,好定制嫁衣。

林森掰着手指頭數了數,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竟然還有半個月的時間她才能離開太衡宗,真真是度日如年。她煩躁地往後一仰,滾到了榻上。這時洞府門口傳來一陣細微的聲響,林森往門口看去,原來是渡之打開禁制走了進來。

林森趕忙從榻上坐起,并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你娘沒教過你進屋時要敲門嗎?”

渡之淡淡道:“沒教過,她很早就去世了。”

林森語塞,不知要答什麽才好,洞府內沉靜了片刻,最後,還是渡之率先打破沉默。

“再過不久你就要離開太衡宗了,你現在可還有什麽要求?”

林森奇怪地看了渡之一眼,這家夥今天怎麽那麽奇怪,不會有什麽陰謀吧?

“有就快說,沒有我就走了。”

“哎……等等,上次在秘境開啓之前,你給的那種珠子,還有沒有?”

渡之的神色意味不明,他從乾坤袋中拿出一個玉盒子放到桌上,沉默片刻後又問道:“你還有其他要求嗎?”

林森理直氣壯道:“既然是我的雙修大典,賓客送的禮品應該都歸我吧,你們一件都不許貪污。”

“……你放心吧,全都歸你。”

林森聽了滿意地點點頭,提完要求的她開始開口趕人:“說話可要算話,你沒事就可以走了,我還要為大典做準備呢。”

渡之一愣,并沒有像往常一樣發火,只是沉默地離開了她的洞府。林森也不理他,待他走後馬上把桌上的盒子打開,看着裏面三顆剔透的珠子露出個志在必得的笑容。

有了這三顆珠子,她要讓白雷那老流氓不死也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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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十五那天清晨,玉璞一大早就捧着大大小小的盒子趕到林森洞府。她把盒子一一打開,裏面是耀眼的紅裳和璀璨的首飾,這些東西華麗無比,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玉璞開始替林森梳妝打扮,林森像個人偶一般,整個過程都十分配合。

玉璞的速度十分快,她的手又靈巧無比,沒多久功夫就把林森打扮得煥然一新。她把鏡子遞到林森面前,林森一看到鏡中陌生又熟悉的自己,不禁露出了癡漢般的笑容。

鏡子裏的美人是誰?!簡直換了一個畫風,突然有點愛上自己了呢……

紅衣豔妝,林森平時清麗的五官今天多了幾分妖豔的風情,猶如開得絢爛的曼陀羅,可惜她一傻笑,就把身上的美感破壞了,玉璞有些不忍直視,她看了看沙漏,終于忍不住輕聲提醒道:“渡之道君已經在外面等很久了,林……仙子我們走吧。”

林森把嘴角的弧度收了些許,身上的美感與氣質又回來了,她挺直腰背,緩緩走出了洞府。一打開禁制,她就看到正背對着她負手而立的渡之。

渡之聽到動靜轉過身,他的眼對上林森,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錯,但渡之很快就避開,沉默地走到一旁。

洞府前的空地上,一架由八頭辟風獸拉着的金色彩繪四輪車在等着她,車的兩旁各站了九個火宵城的修士,他們看到林森,整齊而恭敬地行了個禮:“恭迎城主夫人!請夫人上車!”

玉璞扶着林森上了車,待她坐穩,八頭辟風獸四蹄生風,拉動着車架禦風而行,在天空中留下兩道長長的雲痕,往太衡宗的最大主峰太衡峰飛去。

林森還是第一次乘坐那麽高級的交通工具,她坐在車裏并不安分,一會兒探出頭看看雲下的太衡風光,一會兒又伸出手去摸辟風獸的尾巴。

跟在車架兩旁的火宵城修士看到林森一副輕松的樣子,心中俱都想着:城主夫人與城主定是相識已久,兩情相悅,不然她怎會如此放松?

渡之留意到林森在車裏的小動作,隐約感受到從她身上傳來的喜意,他面上雖波瀾不驚,心中卻甚是疑惑,這鬼丫頭……不會又打什麽主意吧……

辟風獸降落到太衡峰上,林森掀開珠簾朝外看去,平日以清冷色調做裝飾的太衡宗今日全是鋪天蓋地的一片紅,外面的修士們不管是真高興還是假開心,人人臉上都挂着喜氣洋洋的笑容。

白雷一副愛妻牌好男人的模樣,早已在下方等待着,他看見林森探出身來,伸出雙手把她抱下了辟風車。

林森驚呼一聲,傳言中的白雷對女修并不尊重,今日怎的如此殷勤,看來他也是個愛演之人。她低頭看看白雷拉着自己再沒放開的手,忍住了把它甩開的*。

也罷,他也演不了多久了。

白雷把神識探入林森識海之內,發現再無他人設的禁制與神識,便放下心來。

渡之看到白雷對林森做出的親昵動作,從未有過的憤怒與憋屈湧上心頭。

師父說,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靠武力解決的,但他覺得,若是自身實力夠強,怎還會被白雷威脅?他早已把林森看成是囊中之物,即使他不碰她,也從沒想過要把她讓給別人,但現在卻要看着她和人家舉行雙修大典,心中全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明明是屬于自己的東西,為何要把她拱手讓人?

待白雷站定,他舉起酒杯對禮臺下的衆賓客笑道:“說起來,本君與夫人的相識都要多虧于棱墨道君,若沒有他,本君只怕要與夫人錯過了,今天這第一杯酒,本君一定要敬他!”

說着,白雷舉着酒杯走到棱墨面前,仰頭把酒一口氣全喝了下去,棱墨也面帶微笑,拿起面前的一杯酒喝了下去。

人群中響起一片叫好聲,氣氛烘托到最*,大典正式開始!

林森聽着臺下賓客的鼓掌聲,在一旁鄙視地看着這兩人一同做秀。修為高深與臉皮厚度是成正比關系嗎?那她定要努力,争取有一日臉皮比任何人都厚。

……

林森站在臺上笑到臉都僵了,到最後她索性低下頭做害羞狀,她和渡之一個低頭一個面癱,最後微笑和寒暄的事情全交給了記名師祖棱墨和便宜相公白雷。

棱墨壓抑住不滿,對林森低聲道:“你給我擡起頭來,你想讓客人們說太衡宗沒禮貌嗎?”

“反正也是你們教導無方,關我什麽事。”林森頭也沒擡,不再理會棱墨,她開始研究衣服上繡的花來。

這些花真好看,花瓣是用層層疊疊的絲線繡成,中間的花蕊則繡上了幾顆米粒大小鲛珠,這身衣服一定花費了很多靈石吧。

白雷本覺得林森不給他面子,但聽到林森噎了棱墨,一時心情大好,他本來就是邪修,何必在意那麽多禮節?

“林師妹……”

熟悉的聲音傳入林森耳中,她擡起頭,才發現面前站着神色各異的陸袈師兄妹四人。

陸冰紅着眼眶,語氣有些激動:“這麽大的事情你怎麽不和我們說一聲?我們在你眼裏就是可有可無的嗎?這些天想見你也不行,你竟然連張符都不舍得發給我們,你還把我們當朋友嗎?你這一走,我們還能再見面嗎?”

“好了,小冰。”陸伊扯了扯陸冰的衣袖,一雙美目有些歉意地看向林森。林師妹與白雷的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師父又不許他們多加打聽,她不知道林師妹為何會選擇名聲如此差的白雷。但從剛才白雷的表現來看,他還是對林師妹挺好的,只希望他的好能一直保持下去。

陸伊握了握林森的手,也紅着眼祝福道:“恭喜你,林師妹,你一定要幸福。”

一旁的陸町擔憂地看了陸袈一眼,随後悶悶道:“林師妹,恭喜你。”

陸袈神情晦澀,張開嘴似想對林森說些什麽,但他看了白雷一眼,最後把話都咽到了肚子裏。他沉默地站了片刻,直到陸町用手肘碰了碰他,才低聲對林森道:“祝福你,林師妹。”

林森也紅了眼眶,在太衡宗裏,也只有陸袈師兄妹四人才是真心待她,但她卻無法對他們說出實情。看着他們漸漸遠去的背影,林森只能在心中默默說了句對不起。

林森情緒微微有些低落,這時又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向她走來。

水浪跟着一個老年修士走到林森面前,林森猜測,那老年修士應該就是水浪的師父清樨道君吧。

清樨道君看上去就像一個幹瘦的小老頭,但他嗓門極大,大笑着恭賀渡之:“渡之道君真是雙喜臨門啊,前些日子剛剛在這兒舉辦了結嬰大典,現在愛徒又出嫁,真是羨煞旁人!令徒與白雷城主看上去郎才女貌,天造地設,讓我都想叫我那不争氣的徒兒也早日定下心來啊!”

渡之的臉更黑了。

水浪正對着林森擠眉弄眼,冷不丁聽到清樨道君這麽說,吓了一跳。他驚慌道:“師父,別!徒兒還想着專心修煉,暫時不敢考慮男女之事。”

清樨道君瞪了水浪一眼,便不再理會他,兀自和棱墨還有白雷寒暄起來。

“林道友,恭喜你,你我交情頗深,我特意為你準備了一份厚禮,包裝精美特殊,你絕對一眼就能認出。”

林森不敢表現出什麽異樣,只是對水浪點頭致意:“那就多謝水道友了。”

待水浪和清樨道君走後,蕭淇跟着蕭氏族長上前恭賀。

“恭喜,還有……保重。”蕭淇的笑容今天并不自然,聲音也沒有了以往的歡快。

蕭族長看了蕭淇一眼,心中納悶:這小子不會像外界說的那樣看上渡之的徒兒了吧,這次竟一反常态,特意去尋了一只忘憂獸送來當賀禮。雖說忘憂獸不是什麽珍貴妖獸,但也十分難尋,價格一直高居不下,對視財如命的他來,這種事還真是稀奇。

林森回給蕭淇一個放心的眼神,道:“你放心吧,我會好好的。”

這時箴景和箴道君也走上前來,箴景看到林森濃妝豔抹,感覺整個三觀都受到了挑戰,他難以置信地開口道:“我原本聽到這個消息時還以為是假的,沒想到……沒想到竟是真的!林道友,你不是男……唔……”

箴道君及時地對箴景下了道禁言禁制,他歉意地笑笑:“老朽這個曾孫近日練功有些走火入魔,還請諸位道君海涵……”

蕭淇見狀,又深深看了林森一眼,便架着箴景下去了。

……

到月朗當空之時,賓客們才漸漸散去,林森看着把三輛禮車塞得滿滿當當的賀禮,滿意地點了點頭。她走到其中一輛禮車前,打開了裝有忘憂獸的籠子,把蕭淇送的忘憂獸抱了出來。忘憂獸性格溫順,外表與貓咪十分接近,毛絨絨的萌感十足,唯一不同的是它的耳朵是圓的,而貓咪的耳朵是尖的。

白雷看到林森手上抱着的忘憂獸不禁感到有些奇怪,今天這個大喜日子,這是哪個不長眼的家夥送來的。雖然忘憂獸并無攻擊力,外表又讨女修喜歡,但很多修士都視它為不祥之物。忘憂獸喜食靈體,無論是普通人剛剛死亡之時從身上脫離出的靈魂,還是元嬰修士的元嬰,只要是靈體它都能捕捉到,因此它最喜歡出現在有死人的地方,“不祥”的名聲也是因此得來的。

白雷伸手攬過林森肩膀,笑道:“夫人,待回到城主府你再清點這些禮品也不遲,這只忘憂獸還是放回籠子裏吧。”

林森聽到白雷稱呼她為“夫人”時不禁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她又看了看白雷放在她肩上的爪子,不自在地動了動肩膀。林森想到她已把該收好的東西收好,側頭對白雷眨巴着眼睛道:“我聽道君的,回去再清點也行,但這只忘憂獸好可愛啊,就讓我抱着它吧。”說罷,她輕輕地甩開白雷的手,快步上了辟風車,至始至終,她都沒再回頭看太衡宗一眼。

白雷也沒強令,他走到棱墨面前,用只有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了句“從此本君與你兩不相幹”,便也轉身上了車。

辟風獸在火宵城修士們的前呼後擁下拉着辟風車漸行漸遠,只留下地上神色各異的衆人。

那些火宵城的修士們手中都提着兩只紅豔豔的燈籠,遠遠望去,天空就像流淌着一條星火彙成的河。棱墨和渡之冷冷看着這盛大的排場,各自轉身飛回了洞府。

直到長長的隊伍消失在天際,躲在人群中的簡柔才徹底松了一口氣。這賤人專生是非,一定要鬧着辦什麽雙修大典,師尊師叔脾氣好,竟也由着她胡鬧……不過這次,這賤人是再回不來了吧,聽說火宵城主身邊的女人,沒有哪一個是過得好的,這次她可有的受了,而她自己也可以安心結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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