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聽說要回家
葉臨風陷入瞎想, 就算自己因為在鹿城立了功, 突然變成家喻戶曉的仙修、聲名鵲起也不要緊。
到時候, 就等人們傳得差不多了, 自己再去搞點事情, 來個反轉, 讓自己不小心起來的名望再跌入更低就好。比如, ‘那個協助岳大仙人救了鹿城的年輕人私底下竟然作風如此敗壞’，‘正義的俠士仙修和自甘堕落的名門纨绔，到底誰才是他的真面目？’之類的……
正在心裏打着草稿, 琢磨哪個比較好玩時，葉臨風就當真聽到了鄰桌的交談聲。
“诶，聽說了嗎？仙樂坊那事兒？”
“啥, 仙樂坊？最近最大的事兒不是鹿城的邪物嗎？”
葉臨風一愣, 仙樂坊？難道自己不用動手，就有人傳自己花天酒地了？那天的鬧騰果真有用？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鄰桌的男子腦袋湊到一處去, 自以為壓低了聲音，在葉臨風聽來卻依舊清晰, “據說是鹿城這事兒啊, 另有隐情, 而且和仙樂坊有關。”
“你是說……？”
“你知道解決鹿城之禍的是兩個人吧？”
“那是當然, 其中一個還不是第一次聽說了, 是個姓岳的大仙人, 據說之前途丘鎮的九尺蛇妖就是他一力斬殺的！”
“那你覺得, 是途丘鎮的九尺蛇妖厲害, 還是鹿城那個藏頭藏尾、養了一城半吊子精怪的妖邪厲害？”
“這……禍害鹿城的罪魁禍首，據說被活捉了，而蛇妖被斬殺了，那應該是蛇妖更厲害吧？可要真的那麽弱，怎麽之前去的那麽多仙君都搞不定呢？”
“嘿嘿，搞不定？那是他們笨，太迂腐太死腦筋，碰到狡猾的、小聰明多的，就得讓年輕人去，瞧瞧，岳大仙人一去不就搞定了？”
旁邊那聽了半天的瘦子嘬了一口茶水，有點不太信的樣子，“那這又和仙樂坊有什麽關系？”
“我就問你一個問題，知道和岳大仙人一起去的另一位是什麽身份，長什麽樣麽？”那人一副知道內情的模樣，也不等對方回答，緊接着就說道，“那可是仙樂坊特意安排跟在岳大仙人旁邊的一個小仙修，是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美人，據說是自帶體香、膚若凝脂、一見誤終身的那種相貌，啧啧，你真以為他是跟去驅邪除禍的？”
“哎喲……那得多好看吶，有畫像沒有？這麽說，是仙樂坊送給岳大仙人的……‘禮物’？用來一路服侍伺候？”
‘噗’地一聲，葉臨風險些被嘴裏的茶水嗆死，拼了全力才沒發出太大動靜。
是他低估了群衆的想象力、創造力和八卦力。
背對着他的那桌人還在滔滔不絕，“恰恰相反！那位貌美如花的是個公子，公子，明白嗎？岳大仙人能喜歡男的？這分明就是仙樂坊坊主——妖面仙君的枕邊人，為了哄美人兒開心，讓最近稍有風頭的岳大仙人帶着出去見見世面，順便，蹭點名氣出來，過過瘾吶。”
“這麽私密的事兒，你是哪兒知道的呀？居然這麽清楚，難不成是在仙樂坊有老相好的告訴你的？”
“呵，瞧你那眼界，我還需要靠相好的套消息？我可是那幾日恰好路過了鹿城，親眼瞧見的！要不是老張我定力足，心智堅定只愛我老婆一人，怕也要被那妖面仙君的枕邊美人迷了魂兒去！”
“那樣的大美人，你竟然親眼瞧見啦？！诶，那還等什麽，找個畫師給畫兩張出來，讓大家夥也飽飽眼福呗？和仙樂坊的頭牌相比，哪個更美？”
‘咔嚓’一聲，白瓷的茶杯碎裂了。
葉臨風在外行走，為了探聽風聲早早就隐匿了自身氣息，再加上為了避免暴露，還戴了一個能遮住耳朵、蝴蝶的鬥笠，垂下一層遮住面容外貌的黑紗，存在感弱得很。剛才心緒起伏過大，讓杯子碎了引來茶館夥計，鄰桌的兩人才被他吓了一跳，紛紛表示旁邊啥時候坐了個人？吓人得很。
葉臨風默默摘下頭上的鬥笠，露出自己被炎崆改造過的華麗形象，試圖借助這一幕堵住鄰桌兩人的嘴。
然後就聽到了周圍傳來的非常明顯的吸氣聲，以及又是從鄰桌傳來的小聲議論。
“诶，老張，你瞧，比起你見到的那位妖面仙君的枕邊人，旁邊這桌打扮華麗的仙子，相貌如何？”
“咳咳……呵，這算什麽？可惜你沒有眼福，沒親眼見過才會讓我做這個比較。老張我詞窮，形容不出來了，總之就是比咱看到的這位更美，氣質也是出塵的……人家可是妖面仙君的人，平日裏只喝風飲露，吸收日月精華就能活的仙子，哪裏會像這人一樣，還一人吃一盤小蔥拌豆腐的？”
葉臨風放下筷子，心情無比複雜，默默假裝什麽都沒聽到。
吃小蔥拌豆腐怎麽了，我還有一盆燒雞一直沒上呢！要不是擔心現在體質被各種藥影響太多容易醉，我還要點酒喝呢！
鄰桌又坐下幾個人，臨近黃昏時間，小小的茶館變得熱鬧擁擠起來，人們的談論話題也越拐越遠，從修真界的種種傳聞談起，最終都回歸到誰長得最美上面，也越來越不切實際，與其說是在聊傳言，不如說是一群沒見過真人的人們的背後幻想。
葉臨風最初的複雜心情也沉澱下來，思來想去，事情的結果算是饒了個彎子後，歪打正着地又落在了自己想要的方向上面，算是好壞交加，因禍得福。
原本想了那麽多種辦法對策，又是大鬧仙樂坊，又是接連冒犯了仙君魔尊，本以為要自敗名聲的計劃要被打斷，需要再接再厲……卻沒想到，在自己随遇而安，什麽也沒做的情況下，反而是這張臉、這身打扮替自己惹來了一身的惡意揣測。
他若有所思地摸着自個下巴，尋思着，難道自己這副模樣，當真比一路做得這許多壞事好事、都要來得更重要？
正想着，拖了許久的燒雞終于随着小二的吆喝聲上來了，還附贈了一小碗稀溜溜清澈見底的棒子面粥。
沒了鬥笠和黑紗的影響，葉臨風總算能痛快地吃肉喝粥了，雖然粥被煮的不知道加了多少次水，和白水差不離多少，但好在燒雞夠味兒，一口下去外酥裏嫩，連細一些的骨頭都能輕易咬碎，不需要多少別的味道就很香了。
經過在鹿城那兩天，加上後來馬不停蹄地去闖奇遇，這已經是葉臨風這不到一旬來吃的第一頓飽飯。
最開始是在鹿城實在沒肉吃，後來是看了那麽多牲畜家禽的自殺，短期內沒有胃口，如今，饞的感覺重新占領上風。
按理說作為仙修，辟谷是早晚的事，雖說對大部分人來說，無需像戒律一般禁食，但誰也不知道執迷于口欲的界限在哪兒，都會下意識地克制自己，對修煉總是有好處的。
從前的葉臨風也被這麽教導着，導致每每回到葉家時，都會一頓頓飯看着別人大魚大肉，又被親爹和姨娘以為他好的理由不準他吃肉。
‘都說了多少遍了我們修仙的不是和尚，可以吃肉的’，諸如此類的話說了幾遍也沒有用處，葉臨風便只好在其它時間犒勞自己。
如今一切都不一樣了，葉臨風下定了決心要棄仙道入魔道，自然更無需管這許多，想吃就吃。
話說起來，再借了馬匹走上幾日，就能在這個月內回到葉家了。
沒再多去理會鄰桌幾個凡人越聊越離譜的傳言，葉臨風嘴巴配合着筷子，動作迅速又不失優雅地将整只燒雞吃得幹幹淨淨，骨頭重新擺回盤子中，而後喊來小二結賬，重新戴上遮掩面容的鬥笠就上馬離去了。
馬匹是最近才買來的，不适合的佩劍用來長途飛行容易耗費過度，或是掌控不穩，葉臨風便打算走一段飛一段，交替着來。
按照神書上的劇情，再過幾個月，爹爹就會在家宴上宣布，由自己的兒子葉臨風擔任下一任葉家家主。
爹爹的想法，神書上也寫得很清楚了。
【“臨風啊，你在聖天門修仙也有不少年頭了，我看你興趣也不在此，也沒闖出什麽名頭來，不如就把修煉的事放放，當做副業，啊是吧，和你師父洛門主打個招呼，回來學學葉家家主該會的東西……以後啊，等爹老了，這個家，就是你的了，不要讓我失望。”
“爹，當初你送我去聖天門入道修仙時，洛門主和您不是說過嗎，修仙之人講究不問世事，遠離凡塵的，您既然想讓我繼承家主之位，當初又為何要送我去聖天門，一住就是十年？”
“放肆，有你這麽和爹頂嘴的嗎？爹這還不是為你好！修仙的要真是不能管凡人的事兒，你們跑來跑去為民除害幹什麽，都交給官府不就得了？”
“人官府倒是想管啊，也得先有這個本事……”
“你？！你還學會擡杠了？是不是又找打！”】
光是看着神書裏那幾段對話，葉臨風腦海裏就能浮現出自家爹爹那不講理又随時準備抄家夥的勁兒。
神書中的自己沒有準備，又的确自認天賦不高，沒像岳大公子之類的其它仙門名徒一樣展現出自己的才華本事，當初去修仙，也不過是家裏的安排，此時安排自己回來繼承葉家，雖然嘴上不理解、有點意見，但最終也沒有違背爹爹的意思。
如今的自己……
葉臨風笑了一下，心道這次可要讓爹爹失望了。
若是真的如了爹爹的意，繼承了葉家，那就無異于将整個葉家的家産拱手讓人！還是讓給一個身份可疑，奪舍自己的可惡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