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沒有家規的日子14
天一點點的黑了下來，辦公樓裏只剩下他一個，斜對角宿舍區倒是熱鬧了起了，遠遠的聽不到聲音，只看到燈火通明。
浴室晚上九點關門，這是好心的小李老師告訴他的。現在八點，正是宿舍區最熱鬧的時候。
他一個gay，去和一群人光着屁股擠一個澡堂子，他……做不到。感覺太過微妙，根本就像一個男人進了女澡堂，不管裏面的女人是美是醜，都不是那麽回事兒啊。
洗還是不洗，這還用選嗎？
沒事沒事，都是男人，畢竟不是真去女澡堂。
看就看，誰沒有，自己又不是見個男人就想。
時間不等人，一眨眼，八點半。心裏建設還沒有做好，等不了了。
拿着早已準備好的洗漱用品，他一臉嚴肅，英勇的跨出了第一步，像是要去參加黨組織會議，肅穆，沉着，冷靜，抓狂……
一路上遇到三個老師一個後廚，每一個都向他詢問一遍去洗澡啊，他努力微笑答複，天知道他尴尬的要命，就是洗個澡有什麽好問的！難道你們都不洗澡嗎！
好容易進了浴室，又碰到保安小王穿着大背心大褲衩邊往外走邊擦頭發，見到他意外的愣了一下，“園長現在才來，趕緊去吧，快停水了。”
“嗯。”他淡定的點頭，可聽到裏面嘩嘩的流水聲就是邁不動步。
“園長沒來洗過是吧，男澡堂在左邊。”保安小王好心提醒。
他再次點頭，那麽大的‘男’字貼在門上，他又不是瞎！
他是不瞎，他慫。他不想當衆遛鳥……
後悔了的肖洋拿起電話撥給了景封平，可是直到鈴聲響盡也沒有人接。
“靠！”
看着眼前大大的“男”字，真是難啊。
不停的給自己做心裏建設，然後視死如歸的進了男澡堂。
沒有下餃子的情景。他深深的松了口氣。一個個帶簾子的小隔間真像天使一樣可愛。
神清氣爽的躺在一米二的單人床上，床雖然小，好歹還算舒服，蓋着從家裏拿來的被子，開着空調，他要在這個比他家衛生間還小的套間裏度過第一個夜晚。
景修平電話打來，看都不看直接摁死。
他以為他已經克服了最困難的一步，現實告訴他，孩子你想的太美好了。衣服髒了怎麽辦？交給洗衣機啊，很好，他沒有用過。不過他可以百度。感謝萬能的網絡，告訴他洗衣服是需要洗衣液的。他的財産又去掉大幾十塊錢。
衣服涼幹了，穿在身上還有股子洗衣液的味道，不難聞，可就是怎麽抻都不夠挺，怎麽看怎麽別扭。老園長一句話解除了他的疑問，“這襯衫沒燙，熨鬥燙燙才行。”家裏有保姆，自己住有鐘點工，和景封平在一起時也是鐘點工隔天來一次，他從來不知道衣服洗了還需要燙！時刻都完美優雅的肖洋第一次穿上了沒有燙過的襯衫，心裏說不出的感慨。
他不愛吃芹菜，白蘿蔔，香菜，土豆，洋蔥，可食堂跟他有仇似的一天三頓居然輪番上陣，一共兩葷一素，三個菜就有兩個他吃不下，只能幹就着一個菜下米飯，還一連吃了半個月！看着食堂窗口菜盆子子裏一堆土豆裏夾的小小的兩三塊牛肉，他深深的為自己的前程擔憂。吃不好飯就沒力氣，沒力氣就沒精神，沒精神就不想工作，不工作就沒錢吃飯！多麽可悲的認識！
話說他給食堂撥的款不少，怎麽肉這麽少！
“天天吃土豆，我都快成土豆了。”
“湊合吧，免費的，有的吃就不錯了。”
“你不知道，原來咱食堂飯可好吃了，自從換了廚師一天不如一天。”
“為什麽換啊？”
“誰知道……”
一路跟在後面聽了滿耳朵八卦，肖園長轉彎去了給孩子們做飯的廚房。他這是一個中型幼兒園，提倡貴族教育，食材零污染無公害，孩子們的飯還不錯，他夾起一塊小排骨嘗了嘗，味道可以。又在食材區轉了轉，小菠菜水靈，小油菜新鮮，水果西紅柿酸甜可口。
管廚房的趙叔陪着，“都是今天剛到的菜，新鮮。”
“嗯，還不錯。”肖洋點頭。
轉頭肖園長就讓財務拿來了最近三個個月的賬。
“菜價怎麽回事？”三個月的菜價居然就差一百多塊錢！當他人傻錢多不識數，冬天菜跟夏天一個價！
“趙叔報上來就這樣。”會計覺得自己冤得很，這不都是你批的嗎！
幼兒園的賬是一月一報，廚房報賬給會計，會計審完在報給他，他以前也沒有刻意查過廚房，出入不大也就睜只眼閉只眼，可現在也太過分了！
管廚房的趙叔被叫過來，一聽這個事就忙着喊冤：“園長，供貨的給我什麽價，我就報什麽價，比市場上還便宜呀，咱這是無公害的菜，本來也不便宜。”
肖洋放下報表，“那你跟我說說供菜的商家怎麽換了？我們原來的合作商呢？”
“他們家的菜質量不好，我也跟你報備過，你說讓我把關，質量一定不能降。”趙叔很是認真的說，我一切都是為了咱們幼兒園好。
“新來的這家質量好，就是冬天夏天價格一樣是嗎？”
“這不是有的菜貴有的便宜，加加也差不多。”
“我們有兩百多個學生，教師加後勤六十四個人，一共差不多叁佰，一天的菜量不算少吧，跟市場比零售價，你覺得合适嗎？”
“這，這不是比市場便宜……”趙叔詞窮。
“還有，我記得教職工的菜和學生的菜是一樣的，怎麽我看到的是區別對待？”
“這不是給咱園裏省點兒錢，反正免費的，吃什麽不行……”他的理由多多，還挺不客氣。
“我怎麽沒看出來，鄒會計，你跟我說說那筆錢是這塊省出來的？”
鄒會計搖頭：“我沒見着。”
“都已經折在菜金裏了，怎麽還會單拿出來。小肖，我可是你表叔，這是咱自己的産業，我怎麽會不為你着想！你媽讓我來幫你，你怎麽能這麽看表叔！”趙叔臉紅耳赤，一副被冤枉要找人評理的架勢。
“我叫你一聲表叔是給你面子，我母親讓我留着你是幫我不是害我！細賬都在我這兒呢還狡辯！你到我這兒兩年，換了三個廚師，一家蔬菜供應商，肉類的也想換，只是沒撬動，因為供應商是我同學！”肖洋把兩張紙拍在桌子上，“這是別人家無公害蔬菜的價格，你自己看！”
“別人家的和我們用的不一樣！”趙叔強詞奪理。
“你當市場是你說了算！”肖洋冷冷的看着他：“給你兩個選擇，一去派出所說清楚，二把你不該拿的退回來。”
“你……你，我是你叔！你居然要為一點兒錢送我去公安局？你媽知道了饒不了你！”
“看來你是不想選。”肖洋也不再跟他廢話，直接撥電話，“小李過來一下。”
沒一會兒保安小李就跑了過來。
“送趙叔去派出所。”
趙叔看他來真的，态度立刻變軟：“別別別，我退我退。”
把小李打發走，“明天天這個時候我要見到十萬放在這。”
“沒有那麽多！”
“行了，需要我跟你具體算算嗎？多出來的一起交回來！”
“行行行，明天就拿。明天就拿。”趙叔白着臉瞞頭虛汗，一臉的晦氣。
趙叔走了，鄒會計也準備溜走，“鄒會計，你等等。”
“還有什麽事嗎？”鄒會計緊張的手心都是汗。
“你也是老會計了，這點兒事都看不出來嗎？還是你也……”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他吓得直擺手，“他不就你表叔嗎？我也不敢多說。”
“好，這次就先記下，扣這個月獎金，沒有下次。”
鄒會計連連點頭，半個不字都不敢說，至于心裏怎麽罵娘肖洋就管不着了。
他現在的心情怎麽說呢，家裏有個大老鼠，挖出來一缸的大白米，你說高興吧，這本來就是他的錢，你說生氣吧，又有點高興，他現在缺錢啊！
肖洋現在看不到自己的神色，穿着不夠挺的襯衫，沒有若有似無的香水味，吃着食堂的飯菜，為找回一筆錢而心喜，如果說原來的他是站在雲端，不染一絲塵色，現在就是踏上了實地，滿身煙火，說白了，就是有人氣兒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