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夜色溫柔
薛九九回到房間，已經是黃昏了。
這一整天過去，薛九九只覺得困乏疲憊之極。飯也懶怠吃，只想早早回房歇了。可偏偏碧兒又來報，說是對面住着的柳姑娘來了。
薛九九聽了便笑起來，呦！那位裝病的柳姑娘可算是出來了。
按說，薛九九如今身份已經不同，倒不一定非要見那柳姑娘。只是她心中卻懷着些好奇。那柳姑娘一直稱病，就連薛九九被丞相收做了義女，也未曾來賀過喜。為何她偏偏又在這時候過來？
薛九九覺着，這其中必定有個什麽緣故。
她叫碧兒請柳姑娘進來，碧兒出去了，沒一會兒，就帶着一位袅袅婷婷的美人走了進來。
那柳姑娘見了薛九九，盈盈下拜，道：
“早就聽聞相爺收了小姐做義女，柳兒前日身子不好，沒有來向小姐請安，還請小姐恕罪。”
薛九九搖頭：
“不須多禮，請坐。”
那柳姑娘又拜謝過，方才撿了個座位坐了，薛九九擡起頭，細細打量起她來。
只見那柳姑娘身子嬌嬌怯怯，一雙眼睛脈脈含情，卻是好一個美人兒。只見她輕啓了檀口，對薛九九說道：
“柳兒此前有幸見過如雲小姐一次，小姐的風采真是少有。難怪相爺對小姐青眼有加。”
薛九九知她前來，必然有事，不耐煩聽她奉承，便道：
“柳姑娘，你倘若無事，就請回去。我今日乏了，想早些睡。”
那柳姑娘聽她說得這般不客氣，咬了咬唇，露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兒來。薛九九見了，也要生出幾分憐意來，只聽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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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兒确實有話想對小姐說，柳兒心裏急切，實在等不得明天，還請小姐恕罪。只是這話又頗有些令人難為情，柳兒不願在下人面前說出來。還請小姐屏退左右，柳兒才敢說。”
薛九九聽了，就命小綠碧兒兩個出去等候。她兩個走後，那柳姑娘竟一下子跪倒在薛九九的面前。
薛九九吃了一驚，只聽那柳姑娘說道：
“小姐或許聽說過，柳兒是大公子從勾欄院裏贖出來的。柳兒少年不幸，淪落風塵，是大公子救了柳兒，将柳兒安置在此處，柳兒才有了安身之所。
人皆道我交了好運，大公子本就是丞相之子，又是那般的學識品貌，柳兒将來若能成為大公子的侍妾，也是幾世修來的福分了。”
這些話與薛九九所聽說的一般無二，薛九九點着頭，卻聽那柳姑娘又道：
“自從大公子救了柳兒，柳兒一顆心裏只想着大公子。只是……大公子将我安置在這裏之後，只來看過柳兒一次，之後就再沒來過了……柳兒想着，大公子恐怕是把柳兒忘了……”
柳姑娘說到這裏，眼中流出淚來。那模樣兒如梨花帶雨，實在可憐。
原來又是個癡情女子的橋段。薛九九只是今日方才見過那大公子蕭烨，還不清楚他的性情。只是暗自裏揣度，想那蕭烨只是救了柳兒，恐怕并未把她放在心裏。她也不知道該作何表态，只得問道：
“柳姑娘今日将這事情告訴我知道，想要我替你做些什麽？”
那柳姑娘跪着，拿出帕兒拭了拭淚，道：
“天長日久，柳兒本來已經死心，對于再見大公子的事情不再抱有希望。只是如今小姐在此，大公子才又踏足這院子。柳兒從窗子裏瞥見大公子風姿，才發覺自己實在無法忘卻大公子。
然而柳兒只是一個微賤的家妓，若不蒙傳召，終身也不能再見大公子一次。柳兒只求小姐幫柳兒一次，向大公子提一提柳兒。若大公子不願再見柳兒，柳兒也就真的死心了。”
那柳姑娘聲淚俱下，這讓薛九九隐隐動了恻隐之心。
“我願意幫你。”她說。
那柳姑娘聽了此言，立即擡起了頭，一雙眼睛直看着薛九九。
“我幫你這一回，不過，大公子肯不肯見你，就不是我可以左右的了。”
柳姑娘連連叩首：
“自然如此，就算公子不肯見我，我也不敢再來小姐這裏羅唣。”
事情已經說定，柳姑娘千恩萬謝地走了。本來這一天就發生了那麽多事，聽過柳姑娘這一場哭，薛九九只覺得疲乏極了。她回到房裏，倒頭就睡着了。
小綠和碧兒也各自收拾了睡下，屋子裏變得靜悄悄的了。
過不多時，小六來了。
他今天接到了二皇子的命令，除了傳信以外，更要貼身保護薛九九。
他從前就對薛九九說過，他是刺客，不是保镖。按說，接了這樣的任務，他不應該高興。
可是，他卻抑制不住自己的歡喜。
他待在二皇子的府中，一整個白天都只是在練武。師父已經不在了，他孤身一人，沒有人和他說話。
于是他每天都無比期待夜晚。
夜晚的風很輕，吹在他的身上顯得那麽溫柔。在夜裏他可以飛檐走壁，躲過丞相府中侍衛的視線。他想念那個在丞相府裏的姑娘，看到她，這個世界似乎變得明亮了許多，是她的存在支撐着他還能繼續在這裏生活下去。
二皇子的命令讓他可以找到一個借口，離她更近。
這一天,他趁着夜色再次潛入了丞相府。薛九九的居所，他已經來過多次，輕車熟路。
推開她的窗子，跳進屋子裏面，掀開床前的帳子。
他借着月色，看見她沉睡着的臉。
他曾經見過她躺在這張床上休息，卻未曾見過她沉睡。
月光皎白柔和，映着她的面容。她的面容非常美麗，非常平靜，然而她的手緊緊攥着，她似乎在害怕。
其實他都應該喚醒她的。告訴她不要怕，他在這裏。告訴她他已經被獲準長期跟随在她身邊保護她。
可是他并沒有。
這一張靜美的面容在蠱惑着他，他顫抖着，伸出手撫摩她的嘴唇，她的嘴唇豐滿柔軟，卻非常幹燥。似乎充滿渴望，似乎一直在等待，在召喚。在期待着另外一個什麽人的唇舌讓它變得潤澤。
他撫摩着她的唇，口幹舌燥。
終于，他下定了決心似的，慢慢地、慢慢地湊近她的臉。她的氣息吹拂到他的臉上，讓他覺得有點癢。他的心髒怦怦狂跳，好像要從胸腔裏躍出……他閉上了眼睛。
他觸到了她的唇，發覺她的唇柔軟得不可思議。她的唇已經被他的手指觸碰過兩次了，然而用唇接觸的感覺卻完全不同，此時他覺得自己好像觸碰到雲朵。
他知道雲朵與雲朵相互碰撞，會産生閃電。在他吻着她的唇的時候，他知道此時确有閃電出現。他的耳畔仿佛有雷聲的轟鳴，而那閃電帶着一種難以言傳的感覺一直傳遞到他心裏。
無論何時，他都未曾與人相吻過。此時他也極為生澀，只知道要讓兩人的唇相互接觸，其餘的皆茫然不知所措。
他感到她的唇有些過于幹燥，便伸出舌頭潤濕了她的唇。他的動作又輕又慢，如同一個偷了東西的小賊。他想起從前還在那個世界時曾經看過的電影中的接吻鏡頭，就小心翼翼地用舌頭分開了她的雙唇。
他想用舌頭啓開她合着的貝齒，卻又怕把她弄醒。正躊躇間，她竟主動張開了口。他謹慎地睜開眼睛，卻發覺她其實仍在沉睡。
他重新合上雙眼，然而她的小舌頭卻從開啓了的檀口之中伸了出來，輕輕舔舐着他的，主動與他糾纏。他從未經歷過如此對待，只覺得神魂颠倒。
然而他知道，其實此時她仍睡着，她是在夢中與人相吻。她夢見的人是誰？是讓她這樣傾心相從？是秦玦嗎？還是別的什麽人？這樣的想法使他的情緒有些低落了。可是她卻仍然在極為熱烈的吻着他。
不管了！他抛掉腦中的種種念頭，不管不顧地吻她，回應她。他的動作并不熟練，他的牙齒碰到了她的唇，他聽見她哼了一聲，似乎要醒來了。
他吓了一跳，只怕被她發覺，顧不上想別的什麽，極為留戀地望了她一眼，跳出了窗子逃走了，那倉皇的樣子，好像後面有猛獸在追他。
這一個夜晚，月色溫柔，一片寧靜。而夜訪丞相府的程六，好像不小心把三魂七魄都丢在了那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