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你怎麽不讓我喊一聲“爸爸”呢!

桑榆差點被他的不要臉給氣厥過去。

深深吸了一口氣, 打定主意以“只要我不承認你就別想誣賴我”的态度混過去,桑榆繞過顧不要臉,悶着頭朝門裏走。

“利用完人就想賴皮?這是不是叫什麽……過河拆橋?怎麽樣,哥哥的成語有進步吧?”顧旸邁着長腿跟上企圖甩掉她的女孩,拖着聲音在後面陰魂不散的說。

桑榆被那一聲“哥哥”再次激的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她倏地停下腳步,白乎乎的拳頭攥得緊緊,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似乎已經忍無可忍。

偏偏身後的人還不打算放過她。

“嘶——”顧旸堪堪停住腳步,前胸差點撞上女孩的後背,他腳步轉了幾個彎, 在是急剎住車還是任由自己撞上去兩個念頭下激烈掙紮了一番,最終怕撞到她, 而踩着自己的腳尖的剎住了車。

“小魚兒, 你這要按剎車提前吱一聲行不行,哥哥撞到你就不好了。”顧旸晃着自己被踩到的腳尖說。

桑榆悶聲站了片刻, 覺得估計她要是不給個交代封住他的嘴,“哥哥”這個梗能被他玩八百年,畢竟之前“發黃色小廣告”的事情就被他三番四次的拿出來嘲笑一番。

她平時臉皮極薄, 最怕別人的眼光和做錯事, 可自從認識他, 她好像快把自己二十一年的臉給丢盡了。

但是雖然害怕丢面子,可要是面子已經丢了,她當下總能撐住最後一口氣幫助自己渡過難關。

至于之後怎麽悔恨惱羞,卷着被子翻滾三百回合, 那就是後面的事了。

桑榆攥着拳頭吸了一口氣,轉過身,視線和他胸前的第三顆扣子齊平,面無表情的木着臉,悶着聲音勉強咕哝着說:“對不起還不行嘛……”

“……你說什麽?”

顧旸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沒聽清,聞言微微彎下腰,對上她強裝平靜的小臉。

還勾着唇憋笑。

像是故意逗她,又像是在嘲笑她的傻氣。

桑榆好不容易憋出的一口氣就這麽被戳破,她閉了閉眼睛,覺得自己大概永遠沒辦法跟這只賴皮狐貍好好說話了。

“我!說!對不起——我不應該為了解釋你中途胡亂破壞人家的相親而瞎編你是我哥哥!也不應該為了解釋我們的關系而編造你的性取向……雖然也有可能是真的……”最後幾個字含在舌尖,嘀嘀咕咕,桑榆知道自己單純是為了洩憤。

女孩大概是被逼急了,閉着眼睛快速解釋了一通,其中還夾雜着報仇的私貨,說完就鼓着臉擡眼瞪他。

即使是這樣,她也依舊壓着聲音,沒有高聲喧嘩,但臉上終于沒了之前說“對不起還不行嘛”的刻意隐忍和強裝鎮定。

顧旸這才終于發覺自己可能真的挺欠的。

他似乎總喜歡看她跳腳之後的真實反映,不喜歡看着她努力披着一層成人世界的外衣,強裝堅強的樣子。

顧小少爺認識到了自己的趣味,可卻根本沒有打算改的意思。

他單手扯進兜裏,挑花眼尾劃開細細的折痕,眯着眼笑了:“光對不起可不行。現在說不定大家都知道了我是你哥哥還不喜歡女生,以後真找不到女朋友了,你是不是要對哥哥負責?”

我負你個錘子!

“跟你要電話的不是都排號到一百個之後了嗎?你還會找不到女朋友?”桑榆覺得他就是單純想扣鍋。

這麽大口鍋,她可不打算背!

顧旸聞言揚了下眉,笑得更加欠抽:“你怎麽知道跟我要電話要排號,你又沒要過?”

桑榆抿了一下唇,一口老血差點把自己卡死。

“不過你要的話,我可以讓你插個隊,怎麽樣?”顧旸接着說,“畢竟你自己說的,我們關系要好……”

“哥哥。”

“……”

顧旸話還沒說完,突然聽到女孩極快的喊了一聲,他插進兜裏的手指下意識蜷了一下,這回真懷疑自己幻聽了,“……你、剛說話了吧?”

桑榆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錯了,只是想快點堵住他的嘴,因為聚餐大軍已經陸陸續續走了過來,然後突然想起他剛說的“喊聲哥哥就放過她”,于是腦子一熱,就喊出了聲。

但喊完,桑榆看着“她哥”罕見呆愣的神色,忽然發現某人似乎是只紙老虎。

“哥哥,你說喊了就不計較的?現在可以走了嗎?”桑榆忍住羞恥的又試着添了一把柴,就看着眼前的男人耳尖漸漸燒了起來。

……

桑榆覺得自己終于找回了一次場子,在他怔愣的間隙快步向前兩步,走到下來的林美麗和王森身邊,混在大部隊中去門口等車。

顧旸慢慢回過神,擡手捏了一下自己的耳尖,舌尖舔着後槽牙啧了一聲。

艹啊……

車上,王森看着孤零零坐在後座發呆的小少爺,覺得有點奇怪。

按照直覺,他以為小少爺會“邀請”小助理同車,結果從上車到離開公司,後面的人只是手肘撐着車窗愣神。剛剛從桑榆她們面前開過,後座的人也始終沒開口。

只是間或擡手揉兩下耳尖,落在後視鏡上的那張帥臉的耳後竟然隐約可見幾絲血色。

那應該不是羞赧吧?

高攀一副見鬼了的表情,晃了晃頭,打散這個恐怖的念頭。

見鬼的結果就是開錯了路。

等到他們到達定的酒店的時候,所有部門的人已經坐齊了,個個探着脖子,嗷嗷待哺。

顧旸邁着長腿走進去的時候,叽叽喳喳的人聲戛然而止,全都整齊劃一的看向今晚的英雄兼金主爸爸。

顧旸掃視了一圈,最終擡腳朝編輯部那一桌走過去。

這一桌果然給他留了位子,一個給他,一個給高攀。

然後空的兩個位子左右坐着部花林美麗和老臣周丹。

桑榆抱着自己的包坐在離他最遠的位子,正若無其事的滑着手機。

顧旸看了她一眼,擡腳坐在了其中一個空位,臉上神色莫名。

“來來來,顧總終于來了,服務員可以上菜!”坐在桑榆旁邊的三毛大聲吆喝了一句,所有桌上的人終于又恢複了聲音。

“顧總,我們提前點了菜,你不介意吧?”三毛摸了一把自己的頭頂,笑道。

顧旸看都沒看他,只擡手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無所謂的說:“點都點了,問還有用嗎?先上吧,大家吃不慣再加。”

“……”

所有人都噎了一下,或多或少的目光落在三毛身上,帶着幾分看笑話的意思。

之前公司沒來新老板的時候,這位副主編作威作福,簡直把小小的公司當成了自己的番地,只手遮天的當着“大王”。

這會兒新老板上任,但是看起來似乎次次都跟三毛不對付,甚至有不少人知道他被扣獎金的事情,于是個個在心裏鼓掌叫好,但明面上大家還是知道做人的維持着微笑。

三毛被怼了一句,有點下不來臺,視線一晃,落在身邊玩手機的女孩身上,神色就帶上了點上位者慣有的指使:“桑榆!這種時候還只顧着自己玩手機?快給大家倒酒,新人這點眼色都沒有?”

“……哦。”

莫名被訓了的桑榆沒敢擡頭朝對面看,悶聲應了一句,準備起身給大家倒酒。

結果她還沒動,“哐”的一聲,茶杯碰擊桌面的聲音傳來。

顧旸将被子放在玻璃轉盤上,往後仰靠着椅背,神色冷淡的看過來,話卻是對着三毛說的:“你是斷手斷腳了嗎?喝個酒還要別人倒?”

桑榆:“……”

得嘞,她不用起來了。

三毛接連兩次被怼,面子實在挂不住,他皺着眉看向對面看起來乳臭味幹的小少爺,沉聲說:“顧總,你在國外長大,可能不太懂我們中國人的長幼有序。論輩分你還得喊我一聲叔叔,但你這回回都跟我對着幹,就有點找茬的意思了吧?”

顧旸冷笑一聲:“哦,那你可能想太多了,我只是單純看你不爽。”

潛臺詞就是——你是哪根蔥也輪得到本少爺費心找茬?

衆人:“……”

老板你要不要這麽直白?

場面的溫度一時間直逼冰窖,不知情的服務員踩着點的打破了僵局。

魚貫而入的服務員推着餐車給大家上菜,衆人窸窸窣窣的聲音再次響起,總算緩和了一點尴尬的氣氛。

桑榆眼觀鼻鼻觀心的端着茶杯猛灌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哪個她都不敢惹也不想惹,平頭老百姓只想安居樂業,可沒有沖鋒陷陣的覺悟。

其實他們剛進來的時候,大家是要拱着她坐在“她哥”旁邊的。

但剛摸完狐貍尾巴,桑榆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莫名的心虛,當下可不敢坐過去。但大家已經坐定,全場只剩了三毛旁邊的空位。

沒辦法,她只能硬着頭皮坐下。

可現在卻有點後悔。

哎,挨着“她哥”起碼不用看人臉色吧?

也不一定,那家夥欺負起人來,花樣百出,也不是什麽好去處。

桑榆晃了晃頭,只磨牙覺得某人戲真多。

班沒正經上兩天,自己的歡迎會倒是熱火朝天。

果然是個能折騰的。

今晚定的餐廳是他們公司附近最高端的酒店,不僅菜色好,酒也貴。

喝上了,氣氛就熱鬧起來。剛剛跌破冰點的氛圍總算緩和不少。

三毛三杯黃湯下肚,剛剛啪啪打臉的事似乎被抛到了腦後,也不知道是不是臉皮厚,反正整個人又活泛了起來,不僅有說有笑,還異常熱情。

“桑榆啊,你今年才21吧?21大學畢業,小姑娘上學夠早的。”三毛又灌了一杯酒,臉已經漲紅,眼神也開始渙散,看着旁邊水蔥一樣白淨的小姑娘,壓着的那點心思就又借着酒勁兒湧了上來。

桑榆挪着椅子往旁邊讓了讓,躲開旁邊沖人的酒氣,皺着眉勉強點了點頭,開始計劃尿遁。

“啧,你老往旁邊躲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三毛見她一臉避瘟疫的表情,當下附上女孩搭在腿上素白的手腕,想将人往自己這邊拉扯。

哐啷一聲。

桑榆猛地推開椅子站起來,白着臉抓着掙開的手腕,控制不住的身體微抖。

“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間!”說完,她轉身快步朝門口走去。

這處動靜太大,大家全都停筷看了過來。

顧旸本來正滿臉嫌棄的剝着蝦,聽見動靜擡起頭,就看到女孩小臉蒼白,慌亂無措的快步朝門口走,後面幾乎小跑起來,似乎身後跟着什麽吃人的野獸。

“媽的——怎麽跑了?沒大沒小……”三毛大概是酒氣上頭,以為自己在什麽聲色場所,被攪了興致還扯着嗓子嚷嚷。

顧旸松開了指尖的蝦肉,視線看向臉紅脖子粗的三毛,神色終于難掩厭惡的沉了下來:“保安!把這個地中海給我扔出去!”

行吧,一句地中海連人頭頂最後的三根毛都不給留。

保安聞聲而來,就要上前拿人。

然而發酒瘋的人并不好控制,三毛揮着爪子罵罵咧咧的要躲保安的手,也聽清了出聲的是誰。

新仇舊恨加在一起,三毛憤恨的指着對面神色冰冷的男人罵道:“你算個什麽東西!竟然騎到老子頭上撒潑?你他媽不過就是一個野種!野種——要不是看在董事長的份上給你幾分面子,你還真以為自己算根蔥了?”

保安終于擒住人,開始往外面拖。

三毛嘴裏還在罵:“媽的,有爹生沒娘教的狗東西!野……啊——”

然而他第三聲“種”字還沒罵出口,突然被人當頭一拳砸在腦門,當下就尖叫一聲,癱軟着往後倒。

顧旸一拳揮過去,嫌惡的揮了揮手,眉眼間全是肅殺之氣。沒再動用到手,他接連三腳,一腳比一腳狠的踢在倒在地上的人身上,最後一腳朝着他的□□狠狠踹過去。

地上的人發出一聲殺豬似的吼叫,蜷着身子,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還罵嗎?”顧旸居高臨下的盯着地上的人,像在看什麽蝼蟻。

然而地上的人大概是被踢到命根子,一時間痛的話都說不出,腦門上更是一腦袋的血。

事情發生的太快,等到顧旸踢完第三腳,大家才反應過來的圍上去。

但也僅僅是圍着,即使提前反應過來,估計也沒人敢上去攔。

實在是平時看着散漫沒什麽架子的新老板此時看起來太過狠厲,剛剛那一拳三腳的架勢,光是看着都心底發麻。

顧旸見地上的東西沒再出聲,這才擡腳跨過去,朝門口走去。

走到一半,似乎這才記起來身後還有一攤子人,于是停腳轉身,看向個個驚恐的瞪圓了眼睛的黑腦袋,聲音冷淡:“哦,對了,大家吃好玩好,今晚所有的消費都記我賬上。”

衆人:……

還吃好玩好,他們心有那麽大嗎?

而顧小少爺似乎已經用完了最後的一點耐心,交代完一句,然後和門口的服務員低語了一句,便頭都不回的出了門。

完全沒管身後一幹可能會消化不良的衆人和地上蜷着的東西。

空蕩的洗手間回蕩着水流的聲音。

桑榆站在洗手池旁,搓着自己的手腕,已經洗了五分鐘,可動作依舊沒停。

似乎那細細的手腕沾過什麽極其肮髒的東西。

水流汩汩的沖刷過手腕的肌膚,她低着頭一下比一下大力的快速反複洗着,黑框眼鏡後的睫翼輕顫不停,牙齒卻緊緊咬着唇內的小肉,才控制住自己不要去想剛剛那只肥大油膩的手朝她伸過來的場景。

“再洗就要破皮了。”

突然一道清冽的聲音回蕩在洗手間,桑榆指尖的動作一頓,這才像回過神的擡頭,就看到自家大老板斜靠在洗手間的門框上,視線淡淡的看着她伸在水流下的手,眉頭卻皺着。

臉上有她看不懂的莫名神色。

看起來似乎心情不太好。

桑榆一愣。

她輕呼出一口氣,這才甩了甩手上的水,裝作沒事的關了龍頭,然後抽了一張紙伏在紅了一片的手腕上,悶聲咕哝:“顧總,這裏可是女廁所。”

“……是嗎?你要不要出來再看一眼?”顧旸聲音終于帶上了一點溫度,好像初春的風吹化了冰面,大少爺抿直的唇角也淡淡化開。

什麽意思?

桑榆心裏一個咯噔,忽然湧上不好的預感。

她下意識掃視了一圈周圍的環境,剛剛她慌亂之中悶着頭進來都沒注意,現在才發現身後牆邊竟然有一排她在女廁所絕對沒見過的裝置……

但稍微動動腦子,就能猜到那應該是為男士準備的……

!!!

一陣血色轟的從脖子蔓延至耳後,桑榆牙齒一抖,差點咬到舌頭。

她抱着最後一點期望的快步走出洗手間,就看到對面洗手間走出一個踩着高跟鞋的女人。

……

對方看到她時瞳孔肉眼可見的瞪大了一點,下意識立刻朝自己身後的門牌看了一眼。

然後再扭頭看向她的神色……

就五彩斑斓了……

桑榆閉了下眼睛的立刻轉身,結果還差點撞到身後靠在男廁所門框上看熱鬧的花狐貍。

她瞬間腦袋炸了一下,因為之前飯桌上的事情再加上慌亂之中跑進男廁所的雙重打擊,忽然生出了一絲破罐子破摔的生無可戀,她舔了下唇角的仰起頭,聲音幹巴巴的:“哥哥,你都多大人了,上廁所還要人幫忙看門?”

顧旸:“……?”

作者有話要說:  羊仔:有的人,就是欠收拾……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