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一日前。
搖晴帶着祁朔逃出幽州城, 落在了遠離界外的一座偏僻小山頭上。那追擊他們而來的神将見他們遠離了界外,心中擔憂那些還留在皇城中的邪魔,只能恨恨地看了他們一眼,轉身返回界內,同時将南極星君入魔并帶着大批邪魔混入界內的消息上報天庭、請求援兵。
見一直綴在後頭的神将終于離開,搖晴大大松了口氣,忙将被自己裹在狐尾中的祁朔放了出來。
祁朔臉色依舊蒼白, 但氣色比起在宮裏時要好多了。他剛剛扶着搖晴的手站起身,就見這山頭荒草掩映處,走出一個一身紅衣, 相貌美豔的女子。
正是朱槿。
見到朱槿,在祁朔面前神情溫溫順順的搖晴立刻炸了起來,她身後的的幾條尾巴齊齊豎起,絨毛在夜色中根根分明, “說好會被幫我們的,怎的到現在才出現?”
對上滿臉怒色的搖晴, 朱槿露出歉意道:“搖晴姑娘勿怒,實在是那位神将一直緊追不舍,我擔心叫他發現端倪,才一直隐忍不發。”
見朱槿面色誠懇, 搖晴也只好作罷。
朱槿對二人道:“主人早已經準備好了二位的容身之處,保管天庭無法察覺,那些邪魔也決計追查不到,二位請跟我來吧!”
安頓好了祁朔和搖晴, 朱槿立刻回到了極樂山。
此時的極樂山的神廟中,陳羨詞和嚴婉如正守在一口大鼎前,鼎下是不斷燃燒着的陰火,鼎裏頭是數以萬計的黑珠子,那些從邪魔身上提取出來的黑珠子漸漸在大鼎裏煉化成黑沉沉的粘稠液體,其中魔力翻湧,不時閃過一縷縷血氣,顯得詭異無比。
嚴婉如修行日淺,不敢太靠近那口大鼎,只敢在隔着幾步遠的地方給陳羨詞打下手,朱槿到時他們已經融煉得差不多了。
朱槿擡腳走進去,問道:“如何了?”
陳羨詞滿頭大汗,聞言擡頭看了朱槿一眼,被他流轉的眼波晃得臉色通紅,他結結巴巴地點頭道:“快了,就剩最後一千顆。”
等到所有魔珠都融化成粘稠的黑色液體,陳羨詞就熄滅了陰火,将那些融化後變得陰冷無比的液體統統裝進了一個巴掌大的金色葫蘆裏。
朱槿接過陳羨詞遞來的金葫蘆,對他道:“你和嚴婉如先留在這裏,我去尋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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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畢,他就離開了極樂山。
等他走進幽州城時,剛好見到臨訣站在河邊,手裏提着盞蓮花燈沖着廉貞笑。
朱槿站在燈火照不到的陰影裏,目光越過街上那片璀璨的燈火,落到臨訣含笑的眸子上,他看了許久許久,改變了原來的主意,轉身離開。
回到極樂山後,面對迎上來的陳羨詞,他目光沉重地搖頭。
陳羨詞一愣,看向他手裏的金葫蘆,“怎麽沒交給莊主?”
朱槿道:“計劃可能要更改了。”
陳羨詞疑惑地擡頭看他。
朱槿道:“主人還沒對廉貞下手。”
陳羨詞驚道:“怎麽可能?鑰匙不是喂下去了嗎?”
為了放松天庭的戒備,祁朔喂給廉貞的,名為移魂丹,實為解開廉貞體內封印的鑰匙,那道解開封印的術法就藏在移魂丹內,只要廉貞吃下去立刻就能奏效,臨訣也能輕而易舉地拿回自己的心髒,陳羨詞原以為此事萬無一失,臨訣此刻應該帶着自己的心髒和金葫蘆,與許堯裏應外合,闖上天庭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卻沒想到臨訣居然直到現在還沒有動手。
“怎麽回事?”陳羨詞摸着頭,哭鬧道:“難道祁朔騙了咱們,他只為了移魂丹,沒有把鑰匙放進去?”
朱槿苦笑一聲,“只怕是主人不舍得下手。”
……
從記憶中回過神來時,朱槿發現許堯已經帶着他離開了天庭校場,朝着囚宮走去。
那個和臨訣一起關在籠子裏的不過是朱槿用一片花瓣做成的替身,他的真身化作一絲紅線,纏在了許堯的手指上。
“你在想什麽?”許堯所過之處,那些守衛的天兵紛紛讓開路,他步伐跨得大,面上卻十分從容,又因身居高位,沒有哪個兵将敢來詢問,因而一路走來暢通無阻。
他們雖然不能說話,但傳音卻是不怕人聽見的,見一路上朱槿半個字都沒吐出來,不由問了一句。
聞言,朱槿沉默了片刻,才道:“你有沒有覺得,主人對廉貞很不一般?”
許堯很快聽出了朱槿的言外之意,“你的意思是,臨訣和廉貞假戲真做?”
聽朱槿沉默,他道:“不可能。”
朱槿:“可是主人看着廉貞時的眼神,他情不自禁親近廉貞的舉止,他說起廉貞時臉上的笑容……這些并非無跡可尋,跟了主人這麽多年了,他有幾分是真情,幾分是假意,我自認還看得明白。以主人的性子……如果他願意的話,就算是選擇把廉貞綁在身邊而不是取回心髒,也不無可能。”畢竟只要将廉貞綁在身邊,就算不取回心髒,他也不用再承受痛苦。更何況……更何況廉貞好歹是七星之一,倘若臨訣從頭到尾都只是虛情假意,真有那麽容易觸動廉貞?
許堯聞言,意味深長道:“這可不一定。”他道:“朱槿,你在臨訣身邊呆得太久了,難道你忘了臨訣的心在廉貞那裏?”
朱槿:“什麽意思,你……”話未說完,他突然想到了什麽。
“看來你也想起來了。”許堯道:“心髒不同于其他器官,臨訣的心髒被封印在廉貞體內,面對廉貞時他自然會不由自主地想要去親近,甚至會有不忍對其下手的念頭。而這一切到底是因為心髒留在別人體內給他造成的錯覺,還是因為他真的對廉貞假戲真做,現在下定論未免太早。”
朱槿:“是我想岔了。”他明明也是知道這一點的。但是最近臨訣待廉貞實在太過親近,才讓他失了分寸。片刻後,他又道:“但是萬一主人拿回心髒後,仍舊對廉貞念念不忘……”
許堯:“那就是以後的事了。”
兩人傳音間,囚宮已經到了。
囚宮外的守衛一向不多,今日又是将“邪魔”臨訣捉上天庭的日子,大部分有實力的仙神都守在天庭校場,留在囚宮的只有一些天兵和兩個平日裏并不起眼的小仙。
許堯帶着朱槿,很快就悄無聲息地解決了囚宮外的守衛,來到了囚宮大門外。
朱槿掌心開出一朵豔紅色的扶桑花,花瓣眨眼間完全綻開,露出被包裹在其中的金色小葫蘆。而沒有花瓣的保護,這盛放魔液的金葫蘆無法完全隔絕其中的魔氣,很快就有絲絲魔氣從中透了出來。
朱槿和許堯對視一眼,猛地打開葫蘆,将其中的魔液潑向了面前的大門。這金葫蘆看起來不過巴掌大,盛放在裏頭的魔液卻仿佛無窮無盡,濃黑的粘稠液體從葫蘆嘴裏源源不斷地湧出,蝗蟲一半撲向了囚宮的大門。
開啓囚宮大門需要特殊的密令,如今整個天庭中只有天庭和文曲星君手裏有密令,他們自信無人可以破解,因而囚宮的守衛向來不多,這千年來囚宮也的确沒有出現過任何岔子。
然而如今,這道在天庭上堪稱古往今來最堅固的防護,就這樣在那些黑色液體的侵蝕下土崩瓦解。
魔氣和仙氣本來就相克,這道囚宮的大門在海量魔氣的腐蝕下,很快就被灼出了一個豁口。
被封在囚宮中的死氣頃刻間就向外蔓延,淌過朱槿腳心時凍得他渾身一個激靈。他面上卻興奮無比,不等那個豁口變大,身形便化作一個一縷紅煙穿了進去。
許堯緊随其後,兩人入了囚宮,很快就見到了那被封在湖底的“臨訣”。
朱槿走得快,見到“臨訣”時眼睛一紅,立刻伸出手就要把臨訣的本體救出來,誰料為等他出手,一杆黑色長槍忽然破空而來,閃電般穿入了冰湖中,連同那些寒冰一起,将被封在其中的臨訣一起穿了個透心涼。
“你……”朱槿睚眦欲裂,險些回頭給許堯一掌,下一刻,卻見許堯上前拔出黑槍,槍間銀光閃爍中夾着一點血紅之色。
他再看那躺在湖裏的“臨訣”時,卻發現那人已經變成了一塊人形的玉像。朱槿瞬間明白了過來。
與此同時,許堯帶着朱槿飛快後退,而原先他們站着的地方,已經成了一片虛無。
原來天庭不止用移魂丹弄了個假人,還在周圍設了絕命陷阱,倘若不是許堯早就潛入天庭得了消息,只怕他們匆忙闖進來,就會把那假的當做真的,甚至為了将臨訣的本體完好無損地從冰湖中救出來耗費心力,等到他們明白那只是一具假象時,他們已經無法逃開天庭的陷阱了。
看着那還殘留在原地的浩瀚仙力,朱槿不由一陣後怕,“天庭這些仙神,果然狡詐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