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擋在面前的屏障堅不可摧, 将許堯牢牢地攔在了外頭。
他聽着身後傳來的動靜,知曉朱槿已經和天庭的人對上了,于是沉了眉眼,用力攥緊了手中那杆黑色的長槍,然後,右手提起,将這杆長槍狠狠刺進了眼前透明的屏障之中。
黑色的長槍和那看不見的屏障相撞, 猛然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爆響,長槍與屏障相交的地方甚至裂開蛛絲般的紋路。一道道扭曲的電光從中竄出,狂風暴雨般劈打在了許堯身上。
天庭對臨訣顯然無比忌憚, 這道屏障遭到攻擊時爆出的雷電力量極強,即使是經歷過天劫飛升成仙的許堯也有些受不住。
他的力量完完全全灌注在長槍之內,壓根分不出一絲一毫應付雷電,只能咬牙硬撐着。
“喝!”随着許堯孤注一擲的呼和聲, 那杆被他灌注了全部力量的長槍爆發出一陣耀眼的光芒,堅硬地紮破了眼前這道透明的屏障!
半空中仿佛傳來轟的一聲響, 屏障破裂的同時,那杆陪伴他無數歲月的長槍也碎成了幾塊。那原本寒光內蘊的長槍此刻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渾然變做了一件凡物。
望着手裏已經拼湊不起來的武器,許堯難過卻抿緊了唇, 然而此刻卻沒有時間讓他去悼念這已死的武器,他腳步有些虛浮地晃了晃,連忙将長槍的碎塊收起來,而後急急調息了一會兒, 就沖上了無盡海邊的高臺,将浮在海面上的臨訣帶了出來。
起先臨訣身上還沾着些海水,那看似無關緊要的水珠子落到許堯身上,當即将他那身堪稱法寶的衣裳灼出了幾個小洞,若是落在肉身上,那簡直……
許堯眉頭緊緊地皺起,他立刻用術法烘幹兩人身上的水珠子,再看臨訣身上被海水腐蝕得破破爛爛的衣服,當即用術法幻化了一件披在了臨訣身上。
等他背着臨訣的本體往外走時,恰好見到這囚宮中的迷霧散去,一朵朵豔紅的朱槿花開在滿地死氣中,在燃盡生命後化作一股股紅色的煙霧,剎那間灰飛煙滅。
看到這一幕,許堯的心頭莫名湧上一股悲涼,他将這份情緒沉入心底,單手護着身後的臨訣,另一只手拔出懸在腰間的長刀,目光暗沉地盯着那些從紅霧中走出的仙神。
朱槿花灰飛煙滅後化出的紅霧逐漸消散,自然也顯露出了那些被霧色掩蓋的身影。
以文曲為首,身後貪婪、破軍還有幾名戰将一一散開,将許堯圍住,他們之中有人身上挂了彩,鮮血已經止住,一身狼狽卻暫時洗不掉。
文曲身上也受了點傷,但這傷勢與他而言無關痛癢。他見到許堯背着臨訣的本體從迷霧中走出來,起初有些震驚,但頃刻間,他的念頭就轉了無數個,很快就想清楚其中的來龍去脈,再看向許堯時,眼中就只剩下失望和冷漠,“原來是你。”那日翠鳥一事,并非全無破綻,但是天庭事務繁多,衆仙神要籌備擒拿臨訣之事,又有許堯的刻意引導,那些毫無證據的疑點也就被他忽略了過去,但現如今,聯系起其中種種,哪裏還有不明白的?
“你生前是保家衛國的名将,死後修成鬼仙亦掃蕩四野妖邪,護衛界內平安,可為何要幫着這邪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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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堯手裏提着刀,淡淡道:“沒有為何,各為其主罷了!”沒有臨訣,就沒有今日的他。許堯得了好處,自然要付出忠心。
聽了許堯這話,文曲默然不語,倒是他身邊的破軍冷笑道:“也不知道這邪魔給了你們什麽好處,一個兩個地為他出生入死。”方才那憑着自爆也要拖住他們的花妖就不說了,眼前的需要氣息虛浮,身上還有被雷電燒灼的痕跡,想必方才為了救出臨訣付出了不小代價。
許堯和這些仙神沒什麽話可說,他握緊手裏的刀,拼命壓榨體內的最後一點力量,長刀在他手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寒光,如同此刻他冰寒凜冽透着殺氣的眸子。
文曲唯恐夜長夢多,見狀便道:“動手!”
他身後的破軍和貪狼立刻沖了上去。
這兩位主戰的星君聯起手來可遠遠不是一般仙神能相比的,就算是全盛時期的許堯,跟他們交起手來也只有落敗的份兒,更何況他此刻力量耗盡,還要護着背上的臨訣。
于是不過短短幾招,許堯手中的長刀就被挑飛,與此同時他硬生生挨了貪狼和破軍兩位星君一掌,将背上的臨訣用力拍飛了出去。
臨訣看似毫無知覺的身體被遠遠抛飛,斷線風筝一般落到了囚宮外頭。
文曲一直盯着許堯,見他将臨訣本體抛了出去,立刻命人過去将他帶回來。誰知那迅速沖出去的神将半晌都沒能回來,文曲眉心一擰,他囑咐貪狼和破軍生擒許堯,而後親自出了囚宮。
誰知剛剛邁出囚宮那扇已經被腐蝕得殘破不堪的大門,文曲的步子便不受控制地頓住了。
他站在囚宮門口,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個站在不遠處的人,千年前的感受過的恐懼仿佛在這一刻忽然被喚醒,他久久無法動彈,身體像是被層層冰雪封住,連動一動都是一種奢望。
那個原身出來尋找臨訣本體的神将也同他一樣站在大門口,身體僵直着不敢動彈。
如今天庭上戰力較強的仙神,無一不是經歷過千年前的那場浩劫後存活下來的。他們不怕浮在海面上,死物一般的臨訣,卻無法直視這個活起來的邪魔!在他面前,他們這些天庭仙神,就如同一只只螞蚱,再怎麽能蹦跶,被他稍稍踩一腳,也就魂飛魄散……
正是這種烙印在他們靈魂中的恐懼,令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敢跨出去這一步。
對于文曲等人的俱意,臨訣一無所知。
他被許堯從囚宮中拋出來之後,一直被封印的身體仿佛啓動了開關,他慢慢睜開眼睛,站了起來。
腦子卻和眼前雲霧缭繞的天庭一樣空空茫茫,想不起任何東西,不知自己是誰,也不知該做什麽,要去哪裏。
不知道多久沒有活動過的身體再動起來時有種說不出來的幹涉,就像一臺塵封多年的機器。他站在那兒好半晌,才想起了如何去指揮自己的身體,雙手擡起,從天靈蓋上,一路往下摸,于是他知道了自己的長相。
手指拂過脖頸,一路滑到了胸膛,于是他知道自己的身體少了兩部分,一個是靈魂,一個是心髒。
他的靈魂呢?心髒呢?哪裏去了?
正在這時,遠方的天庭校場處忽然沖起一道炙熱的火柱,臨訣看了一會兒,忽然眼睛一亮,擡腳就往那個地方跑去。
卻也正是這一番動靜,令得文曲從方才的恐懼中清醒過來,他這才發現自己渾身布滿了冷汗。眼見臨訣朝着明顯已經出了事的天庭校場跑去,文曲突然對那名神将吼道:“快去!快去通知陛下!”
那神将被吼得哆嗦了一下,“可是……可是陛下……”
文曲額角暴突起青筋,聲音因為激動和恐懼而微微戰栗,“立刻去!”
那神将終于明白過來,連行禮都忘了,連滾帶爬地沖去了天帝的寝宮。
文曲則立刻追上了臨訣的本體,他要攔住對方。
可顯然臨訣的本體并不将他放在眼裏,天庭努力這麽多年,也沒能毀掉他這具軀體,反而耗了不少物力,此刻文曲這點道行,臨訣就更不放在心上。
他此刻沒有魂魄,身體行動完全靠着本能。
文曲攔着他時,他不會認為這是個敵人,他只會覺得這是個阻礙他前進的障礙,是塊攔路的石頭,對待攔路的石頭應該怎麽做?
臨訣想了想,忽然雙腳一塌,原地跳起,把文曲的頭當做踏板,在他頭上狠狠一踩,整個人就借力飛了出去。
被當做墊腳石的文曲整個人都被這股恐怖的力道踩進了天庭的基石內,險些被這一腳踩壞了仙骨。若不是頭顱卡在基石上,幾乎要狼狽無比地從天庭上摔下去。等他掙紮着爬上來之後,臨訣早已不見了蹤影。
而臨訣……
在踩了墊腳石跳起來之後,他忽然發現自己會飛……
身體懸空穿過萬千浮雲的滋味自由美妙,他的身體回憶起了從前,興奮地微微戰栗,不知不覺中,就受另一股力量的吸引,偏離了那道耀眼至極的火柱,來到了此刻已經群魔亂舞的南天門。
一眼就看見了那個穿着白衣,手中握着靈劍的廉貞星君。
自然,沒有靈魂的他不會知道眼前這人是誰,只知道他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只知道這個人……拿走了他的心髒。
屬于自己的一部分,怎麽能被其他人攥在手裏?
即使沒有了記憶,他骨子裏霸道的性子依舊沒有變,大步向前撞飛無數魔物,他悄無聲息地來到廉貞身後,右手從他後心通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