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陸餘走到公交車站坐車回醫院,他抓着一個扶手想剛才陸丁文說的話。
“明年開學跟我回c市吧,我給你找了一個好的學校高三轉過去,畢業之後可以直接去澳大利亞留學,回來以後我這裏有适合你的崗位。你要是不想和我……我們住在一起,我在c市還有一套房子,你和你爺爺可以搬進去。”
聽上去真是不用操心的人生。
陸餘和陸丁文說,“不用,我在這裏過得挺好。”
“有什麽好的?”陸丁文繼續勸說,“在這個學校不上不下的畢業,然後呢?你是準備直接就去找工作還是随便報考一個大學混一個文憑?”在陸丁文看來,陸餘的想法就和所有這個年紀的年輕人一樣,帶着賭氣式的天真和妄想,對真實的社會一無所知,只是憑着不知道哪裏來的孤勇就大放厥詞。
下場只會是被現實狠狠的碾進泥巴地裏。
陸餘知道陸丁文說的有道理,但是陸丁文八年來沒有管過他,那麽八年後又為什麽可以平白無故的跳出來操縱他的人生,就算是為了他好?
陸餘說,“十八歲之前你付你的養育費,之後的事情與你無關。這八年你都沒有給我安排什麽,我不是還活的好好的?所以現在、以後也是一樣,我不在乎做什麽工作,只要我能養活我自己、養活爺爺就夠了。”
陸丁文表情更加嚴肅,他加重語氣說,“你是我兒子。”
陸餘覺得好笑,“只是每個月給點養育費的兒子而已。陸先生覺不覺得你還挺像充值買會員的,只不過你是包月包年買個可以續費的兒子?”
陸丁文生氣到說不出話來。
陸餘又說,“陸先生這個月好像還沒續費?再不續費會員可就沒咯。”他說完不去理會陸丁文什麽表情,轉頭就走了。
他一向拒絕這個人,但并不拒絕他的錢。因為從陸丁文那裏來的東西就只有錢是他需要的、必要的、應得的,愧疚還是補償,關心還是失望,統統都是毫無作用的多餘感情。
因為見了陸丁文,所以到醫院時就更晚了,但是想到季星應該已經給他爺爺送了晚飯,他也就不那麽急了。走到病房門口時,陸餘看見原本早就應該走了的季星背靠着牆在低頭玩手機,他幾個快步走過去,“季星?”
季星擡頭看見是他就笑了,“你來了,陸爺爺等你半天了。”
陸餘問他,“你怎麽還沒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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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星解釋說,“我和陸爺爺說你今天有事會晚點來,陸爺爺也沒問別的,可是等了半天也沒見你的影子,我給你打電話也沒人接,我就怕你萬一有什麽事情,可是陸爺爺又覺得耽誤我時間了,總催我走,我只好在門外等咯。”
陸餘摸出手機一看,有三通未接來電,都是季星打來的,他尴尬的解釋,“剛剛、我手機開了靜音,沒聽見。”
季星擺擺手表示不介意,只是說,“給你留了晚飯,快去吃吧。”
“嗯。”陸餘笑着應他,“你也早點回去,天要暗了。”
季星慢慢地騎着車回家,他想起剛剛陸爺爺和他說的事情,陸爺爺和他說今天是陸餘母親的忌日,他去祭拜他的母親了。
那陸餘的父親呢?
季星沒有問。等在病房外的那些時間裏季星都不由自主的在想這個事情,想關于陸餘的事情,他一時懊惱于自己雖然自诩是陸餘的朋友,可是能為他做的卻很少。
他騎着車看着眼前漸漸暗沉的天色,雲和天都是灰蒙蒙的裹在一起,空氣悶悶的,看上去要下雨的樣子。他帶着悶悶的心情加快了速度。
陸爺爺出院的那一天是周末,也是個多雲的天氣,就适合在外面走一走。
季星從家裏出發,順便繞路去了一家花店,想去買一束花。他走到花店門口的時候裏面一個穿着店服的年輕店員就看見了他,走過來和他打招呼,“季星!”
季星也看見了他,笑着走進去,“何瑞。”
何瑞手裏拿着一支正在剪枝的花問他,“你來買花嗎?”
季星點點頭,“送給出院的病人,你給我推薦推薦買什麽比較好啊?”
何瑞向他示意進來坐,“我給你搭配,你等等。”
季星于是就坐在靠窗邊的位置上等着。
何瑞比季星小兩歲,雙親不幸罹難,他就成了孤兒。原本他們兩個應該沒有認識的可能,可是偶然一天季星撞見了正在行竊的何瑞,季星看他年齡小,只是制止了他,沒有當面戳穿他,事後找地方同何瑞聊了聊。其實那天也是何瑞第一次偷竊,因為他實在想不出別的辦法了,季星就把身上的一點錢都給了他讓他去吃飯,還給他留了一個電話號碼,之後季星也陸續幫過他幾次,直到何瑞找到了一份花店的工作,溫飽總算有了着落。
何瑞雖然遭遇不好,但是性格很開朗,時不時找季星聊天、出去玩,一來二去的兩人也就慢慢熟了。
季星到醫院時時間剛剛好,陸餘正好打包完了東西準備下樓,季星把那一束色彩明麗的花送給了陸爺爺,然後分攤了一半陸餘手裏的東西,他們在醫院大門口等出租車。
站在醫院樓下,季星問陸餘還有什麽要他幫忙的地方嗎。
陸餘說沒有,然後很正經的又和他說了一聲謝謝,與他平常的樣子不一樣。
出租車到了之後陸餘先扶着陸爺爺上了車,只是臨走之前他突然倚着車門轉身看着季星,挑起一邊唇角笑了,“我爺爺生日那天,你有時間來吃一口蛋糕嗎?”
季星愣了一秒,繼而點頭如搗蒜,眼睛亮亮的,“有時間!”
出租車呼嘯一聲就走遠了,而季星也在這一聲呼嘯裏面突然明白了。
他能為陸餘做的其實并不是非要替他解決困難,而是可以在困難到來的時候陪他一起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