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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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來你可能不信。

但季雅文的靈感之神不是別人,就是司靖。

在季雅文的認知裏,自己生命分為三個部分:前司靖時代,司靖時代和後司靖時代。

——這他并不敢讓司靖知道。

生怕司靖以為他會糾纏難以甩掉。

只敢在日記裏偷偷地寫:

在這之前,世界是混沌的,他劈開天地的界限,對我說“要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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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似的句子還有很多。

比如“點亮我的眼睛”或是“我想我的世界裏雅典娜是男性——對我吹了第一口智慧之氣的神是個男性”之類。

季雅文寫歌,歌詞也自己寫。

閱讀多,練習勤,有天賦,專注時語感能好得像一個詩人。

好多次他故意把日記攤開放在司靖容易看到的地方。

可惜司靖的個人邊界太過清晰。

只是随手幫他合上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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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有一次,季雅文直接把這些攢了一首歌出來。

旋律玲珑剔透,歌詞雕琢得很精心。

本來想如果司靖聽得開心,就說是給他的生日禮物,結果司靖聽着聽着,眉頭皺得像能活吞下一只老虎。

季雅文就不敢說了。

那之後他們吵架的頻率比平時還高。

……不過也有可能是錯覺。

畢竟那幾年他們幾乎總在吵架。

什麽都能吵。

創作、未來發展的路線、生活裏的瑣事、天氣……一切可以成為話題的談資都能成為他們倆吵架的理由。

司靖是有名的舌燦蓮花,能把死人從棺材裏氣活過來和他對噴。

季雅文也不遑多讓——話不在多,貴在精準,一句話能再把人堵死過去。

他們倆一說話,其他所有人都噤若寒蟬,自動走避,生怕一個不小心,被臺風尾掃到窗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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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季雅文總覺得莫名其妙:他自以為脾氣不錯,還有點膽小,事實上,在遇到司靖之前,他跟着養父費帆生活,無論費帆提出多不合理的要求,又或者無端暴起把他摁在地上摩擦,他都不敢放一個屁。

但竟然敢和司靖剛正面。

……司靖可比費帆可怕多了。季雅文見過司靖吊打費帆。真的吊打。各種意義上的。親眼目睹曾經像是世界本身一樣籠罩他所有生活的養父,像一塊破布一樣被人随便貫在地上,真是一種奇妙的體驗。

費帆倒在地上說:你好自為之吧,小心別被寵壞了。

季雅文當場笑得差點也倒在地上:你莫不是腦子被打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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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想來,費帆的話是有道理的。

“寵壞”不一定要在生活上,還可以是很多其他方面。

固然吵架很讨厭。

但吵架本身不是問題。

相反,激烈的碰撞帶來劇烈的情緒波動,熱切地刺激着創作欲望——每吵一次架,季雅文腦袋裏的旋律就山洪暴發一樣澎湃而出。後來确定了關系,又見到了司靖的溫柔,起伏落差更大,還有性的刺激……一年一張原創專輯根本不是夢。

和司靖分開之後他嘗試寫歌。

一點都寫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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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架帶來的副産品是問題。

畢竟他是真的喜歡司靖。從看到的第一眼就喜歡。

司靖的每一句話他都聽得真情實感。

紮心是真紮心。

疼是真疼。

生氣是真生氣。

心碎是真心碎。

想逃是真想逃。

牽腸挂肚也是真的牽腸挂肚。

到頭來還是曲線救國地回來了。用的是連他自己都覺得有點不齒的方式。事實上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究竟這一次回來,想要從司靖那裏得到什麽。

于是只好把問題抛回他的神,看看神怎麽說。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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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靖果然一秒黑臉。

瞬息之內腦內轉換各種血腥鏡頭——他理所當然地想岔了,并且立刻憤憤然:季雅文依賴費帆他知道,但都這麽多年過去了,憑什麽他費帆還是……

粗鄙之語在唇齒之間蠢蠢欲動。

眼看就要噴薄而出。

就在這時候,司靖驟然眼前一黑,雙腳失重,驟然地落進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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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個很跳躍的夢。

起初是他的辦公室。

季雅文面無表情地看着他說:“你果然,什麽都不懂。”

語氣毫無起伏。

右邊眼睛裏落下一顆渾圓剔透的眼淚。

司靖的心被那滴淚灼了一個洞,正翻箱倒櫃妄圖找詞安慰人想要問問怎麽了,話沒來得及出口,就被丢進下一個場景裏:

殡儀館。

火化之前。

他不知道為什麽就知道冰棺裏躺着的人是季雅文。于是瘋了一樣地想要到那冰棺旁邊去。

“唰”地被人擋住,是SUNSET:

“抱歉,司總,但是雅文哥最後的願望就是別讓你看到他的……”

“給我滾!”

“不行你不能過去……墜樓的人是很醜的!雅文哥也不想你看他……”

“滾!”

司靖發了狂。像一只受傷的野獸撞開阻攔的人:卻只看到一只慘白的手,指甲發着青。

然後有人把手放在他的肩膀:

“你以為他是為誰死的?是你啊司靖。你自以為把他撈出火坑,其實是把他推下懸崖。畢竟沒有心的人是不會死的。你給了他心,也就給了他死亡。你看,他那麽喜歡你,你卻一點都不知道。”

司靖猛回頭——

對上了費帆陰郁如兀鹫般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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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靖驚醒。

想着“放屁,費帆說話哪兒有那麽漂亮——心也必定不能有那麽好”,背後的衣服卻還是濕透了。

心有餘悸地擡頭,正對上季雅文期待的漂亮的眼睛。

他猛地把季雅文拉進懷裏,用力抱緊。

還好。

是溫熱的,鮮活的。

季雅文被抱懵了,伏在他胸口沒有動作。

司靖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氣問:“雅文,‘靈感之神’是誰?”

“诶?”季雅文沒答話,耳尖紅了。

司靖隐約地覺得看到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裏有一點光,急着追問:“到底是誰。”

季雅文便滞了一下。

“你認真要問?”

“是。”

“這還要問?”

“我要問。”

“你不知道?”

“不瞞你說……我可能……還真不知道。”

季雅文再沒想到他會是這個反應,猛地從他懷裏掙出來,臉都氣白了:“……你怕不是智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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