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車裏濃重的煙味嗆得人頭疼,邵烽卻像是渾然不覺似的,還在一根一根地抽。

昨天鬧了那麽一場,程雁鳴叽裏咕嚕啰嗦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才擺脫了他。然後,他就驅車來到寝室樓下。那時已經是淩晨兩點,路燈昏暗,萬籁俱寂,連雪花落下來的聲音都能聽清。

邵烽透過車窗仰頭望着漆黑一片的寝室樓陽臺,這會兒她應該睡着了,會不會因為酒樓的事輾轉反側,有沒有想到他?邵烽苦笑一聲,大概想到了,也不是什麽好印象。

邵烽聽着雪抽着煙,不知不覺,天邊破曉,朝霞漫天。

良久之後,他等的人從朝霞中走來。

許嘉寧穿着一條大的長款羽絨衣,圍着米白色的圍巾,背着黑色電腦包,走出寝室樓。

邵烽精神一振,開門下車。

一見他,許嘉寧明顯地愣了下,一夜的時間邵烽下巴冒出了胡茬,人明顯的憔悴,尤其是在顴骨上的淤青,讓他看起來更加狼狽,不知道是因為熬夜還是其他,眼底血絲如蛛網,看上去有點可怕,又有點可憐。

随着邵烽的走近,許嘉寧往後退了幾步,大有見勢不妙就往寝室樓上跑的模樣。

邵烽想笑一下,可真的笑不出來,只能生拉硬拽了一下嘴角,扯出一個笑的弧度。

許嘉寧戒備又謹慎地看着他。

“我就是來向你賠個不是的,”邵烽目光黏在她臉上,賠笑:“昨天吓到你了,我那不是沖着你,是我跟席澤的私人恩怨,我跟他一直都有矛盾。原本不該當着你的面發作的,可我喝的有點多,就犯了點渾,見諒見諒。”

越說越溜的邵烽恢複了嬉皮笑臉的狀态,丁點不見昨天的陰鸷暴烈,“抱歉啊,吓到你了。想到這,我昨天一晚都沒睡好,這不一大早就過來了。”

他這樣的好聲好氣甚至于低聲下氣讓許嘉寧心下更慌,他這個人早就被出身、權勢、地位、財富慣壞了,向來只有別人低聲下氣讨好他的份,因為都是別人有求于他。而今他擺出這幅模樣來,是因為有求于她,且所求不小。

許嘉寧緊緊抿着唇:“好的,我知道了,你現在可以走了。”

邵烽笑嘻嘻問:“那你是原諒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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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不上原諒不原諒,那是你的事,和我無關。”

邵烽笑容頓時垮了,比起讨厭更讓人傷心的是無視,他穩了穩心神,依舊嬉皮笑臉的:“怎麽會和你無關,我吓到你了啊。”

許嘉寧動了動嘴角,差點就想說你這樣更吓人,硬生生忍住了,“你想多了,我沒有。”

邵烽點了點頭,一幅放了心的模樣:“那就好那就好,”話鋒一轉,“你要去食堂吃早飯?”

許嘉寧被他琢磨不定的态度弄得煩躁不安,眉頭深深鎖着。

邵烽苦澀地笑了一下:“我就随口問問,那你去吃早飯吧,多吃點。”說着他還往後退了幾步,讓出路。

許嘉寧狐疑地看他一眼。

邵烽盡量讓自己笑得無害。

許嘉寧試探着走了幾步,見他真的沒有其他動作,不由加快腳步離開,後背繃得緊緊的,一直走出去好遠,才感覺落在背上壓迫感十足的視線消失。

邵烽直勾勾盯着她離開的方向,就這麽看着她步履匆匆頭也不回地離開,良久低頭無聲一笑。

吃過早飯,許嘉寧便去了阿拉丁,她到的有點早,才八點半,離他們約好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沒想到席澤已經在了。

“來的這麽早?”席澤含笑打招呼。

許嘉寧笑:“你也很早。”

“早飯吃了嗎?”

“吃過了。” 許嘉寧禮尚往來地問,“你吃了嗎?”

“吃了,那要不要來一杯咖啡提提神?”席澤眼帶詢問地舉了舉手裏的手磨咖啡機。

許嘉寧有點意外,沒想到他還有手磨咖啡的閑情逸致,不好駁人美意,便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

“稍等一會兒。”

席澤磨起咖啡豆來。

許嘉寧就這麽看着他行雲流水般的磨豆烹煮咖啡起來,眼神有點愣,沒想到他還有這麽生活化的一面,與他平常的精英形象有些許不符,不過一舉手一投足依舊是賞心悅目的。

“我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就是煮咖啡。”席澤輕笑着說道。

許嘉寧驚訝。

見狀,席澤失笑,“怎麽,很難以置信?”

許嘉寧誠實地點了點頭。

席澤就道:“那是我大一的時候,父母說我上大學了,是個大人了,應該學會自力更生,所以他們不給我生活費了,讓我自己去打工。”

許嘉寧斟酌着道:“他們是想鍛煉你。”不過這對父母也是夠心大的,她要是沒記錯的話,席澤大一時還未滿十八歲吧,還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國外。

席澤笑了笑:“那會兒我可沒你這麽好的技術,能靠電腦掙錢,就在咖啡館找了一份兼職。”

許嘉寧赧然,她是作弊的,前世她大一是也沒能力靠技術吃飯。而席澤情況比她當年還惡劣,完全人生地不熟,門路都不好走。

“是我運氣好,遇到了你和林經理。不然說不準我這會兒也在哪裏打工了。”

“就算沒有我們,你的項目也能賣出一個好價錢。” 席澤含笑搖了搖頭,“要加奶嗎?”

許嘉寧回:“要的。”她不是很能品苦。

席澤把熱騰騰的咖啡遞給許嘉寧:“很久沒煮了,手有點生,也不知道味道怎麽樣。”

早年比較閑的時候,興致上來還會煮上一杯,這兩年是一動都沒動過了。

許嘉寧端起來嘗了一口,笑着說:“很香很好喝。”反正比她想象中味道好,至于哪裏好喝她說不出來。她不懂咖啡,也不怎麽愛喝,超市裏一塊錢一條的速溶咖啡和咖啡館裏幾百塊錢一杯的咖啡,在她這沒多大區別。她在飲食上一直比較糙,舌頭也遲鈍。

想來許嘉寧有點小慚愧,他這樣身份的人親手磨豆親手煮出來的咖啡,可惜遇上的是她這種不懂的,對牛彈琴,暴殄天物了。

席澤笑容深了些,自己喝了一口,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果然退步了。”

“還是挺好喝的。”許嘉寧笑的一點都不勉強。

席澤便也笑了。

兩人喝着咖啡把細則一條一條确定下來。

席澤對許嘉寧道:“我會盡快讓法務部把合同拟出來,大概需要兩天的時間。你有相熟的律師嗎”

許嘉寧愣了下,搖搖頭。

“那我建議你找一位律師替你檢查下合同,”席澤笑着道,“不要不好意思,在商言商。”

許嘉寧心下熨帖,“好的,我會找的。”

這麽大的項目,她的确應該找個律師幫她把合同把把關,不過她相信席澤不會設陷阱坑她。對他的人品,她一直都很有信心,這也是她找上他合作的重要原因。她懂技術卻不懂商場上的門道,所以格外需要一個可靠的合作對象。

席澤沒說給他介紹,這方面他是不便插手的,而是道:“再過兩天就是除夕,大家都放假了,估計不好找,也不急在這一兩天,可以年後過了初八再找。”

許嘉寧自然說好。

和席澤這邊初步确定項目之後,許嘉寧整個人都輕松了一圈,晚上和張開放吃飯時,張開放都問她遇上什麽開心的事了。

許嘉寧便簡單地說了。

張開放喜出望外,興奮了好一會兒,末了皺着眉頭道,“不過姐你可得注意休息,別沒日沒夜地趴在電腦面前。”

“我知道,你還好意思說我,你自己也要注意休息,該輪休就輪休,別整天加班。”

輪到自己張開放就換了一個說法,“我那工作上班就跟休息似的,來回那點事都不用動腦子,沒客人時還能坐着休息會兒,哪像你們,動腦子的,高負荷工作。”

許嘉寧被他說樂了:“就你歪理多。”

張開放嘿嘿一笑,“也就這兩天忙,除夕就放假了,姐,我們除夕吃什麽?”

“你想吃什麽?”許嘉寧問他。

張開放就掰着手指頭開始數:“酸湯魚,辣子雞,八寶糯米飯……”報了一溜兒菜名。

許嘉寧嗔他:“你想累死我嗎?”

張開放拍胸脯:“這不還有我嗎,我給你打下手,殺雞宰魚這種粗活我來幹。”

許嘉寧無奈地搖了搖頭,想着這一年姐弟倆第一次在外過年,弄得熱熱鬧鬧也好,便沒再說什麽。

除夕當天早上,許嘉寧從學校出發,張開放從住的地方出來,姐弟倆在人滿為患的菜場門口集合,然後擠進去,出來時手裏都是大包小包的,臉蛋也紅撲撲的,都是在裏面被熱的。

“首都就是首都,人真多。”張開放小聲吐槽。

兩人拎着魚蝦雞菜回到出租屋,張開放把袋子放在門口,伸手陶鑰匙。

恰在此時,對面的門開了,段曉悅拎着一袋垃圾站在門口。

許嘉寧随意看了一眼,怔愣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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