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許嘉寧站在水池前,窗外的陽光打在她半邊臉上,她嘴角輕輕顫動,“你說,他讓你遠離段曉悅。”
蹲在小客廳裏剝生板栗的張開放沒聽出聲音裏的異樣,随口回道:“是啊,還說段曉悅身上有麻煩。她一個女孩家能有什麽麻煩,神神叨叨的,姐,他最近沒來煩你吧。”
冷冷的自來水順着水龍頭嘩啦啦淌出來,打在手上又冰又涼,許嘉寧的臉一點一點慘白下來,在陽光下看來幾乎透明。
段曉悅身上有麻煩,還專門告訴張開放。
他也知道鄒國偉,他怎麽會知道?
臉上肌肉寸寸緊繃,他也和自己一樣死而複生了嗎?
種種與前世相比存在的違和之處都有了解釋,他們提前遇到,他步步緊逼,沒有一上來就撕破臉是想裝個好人,他不知道她也回來了。
許嘉寧慢慢搖了搖頭,不對,她和前世有了那麽大的差別,如果他和她一樣,肯定會發現她的秘密,可他沒有,還是發現了卻裝作不知?畢竟當初那麽決絕。
各種猜測紛紛踏至,許嘉寧只覺得頭疼欲裂,同時還有一根無形的藤蔓捆着箍着自己,還越來越緊,自己稍有不小心,就會被它拖入曾經那個萬丈深淵。
沉默之中,張開放終于意識到不對勁,一擡眼就見許嘉寧一動不動地站在水池前,僵住了一般,“姐?”
張開放直起身走過去。
許嘉寧偏了偏臉,低着頭抱怨了一句,“這水可真冷!你板栗剝好了?”
張開放啊了一聲,“還有點,這菜我來洗吧。”說着抓起一把沒洗好的菜
許嘉寧順勢讓出水池的位置。
“姐,那個男的是不是又來騷擾你了。”張開放隐隐的有些不放心。
“沒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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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有你一定要告訴我。”
“好的。”許嘉寧勉強牽了牽嘴角,走到客廳裏,做出有電話進來的模樣,然後對張開放說,“朱律師說有點事要和我協商下,讓我趕緊過去一趟。”
朱律師就是許嘉寧找的幫她看合同的律師。
張開放有點遺憾,今天他輪休,他們本來打算做幾個好菜犒賞犒賞自己,不過正事要緊,遂問:“麻煩嗎?”
“不是麻煩事。”
張開放便道:“那姐你趕緊去吧,”又問,“晚上回來吃飯嗎?”
“可能就不回來了。”
張開放只好道,“那好吧,還好沒做,要不然我一個人就浪費了。”
許嘉寧抱歉的笑笑,可她真的沒法若無其事地繼續做飯吃飯,她怕自己會露出馬腳,讓張開放白白擔心。
張開放把許嘉寧送出門,離了張開放的眼,許嘉寧面上笑容潮水般退的一幹二淨,只剩下不安。
坐在公交車上,許嘉寧茫茫然地望着窗外的車水馬龍,一陣接着一陣的寒意順着腳底板往天靈蓋上竄。
邵烽肯定知道點什麽,但是知道多少,怎麽知道的,她猜不準。
“小姑娘,終點站到了。”司機見怪不怪地看着許嘉寧,每天總有那麽幾個馬大哈乘客。
許嘉寧驚醒過來,定睛一看,才發現車廂內空空蕩蕩,只剩下她和司機,連忙站起來,“不好意思。”
司機笑眯眯地擺了擺手。
下了車,許嘉寧才發現自己不是坐過了頭,而她幹脆坐錯了車,好在這輛車不是往郊區開的,還在市內,不過這個地方她第一次來,找到站牌看了看,發現回學校要轉好幾趟車,許嘉寧實在沒心情轉車,怕自己又坐過頭,便出了車站,打算打一輛車。
席澤和幾個朋友從酒店出來,一轉眼便看見許嘉寧從一家便利店裏轉出來,轉身對幾個朋友道,“我有點事,先走一步。”
不等他們問,席澤大步走下臺階。
幾個朋友面面相觑,眼睜睜看着他往馬路對面走去。
“什麽情況啊,這是?”幾人面面相觑,一頭霧水。
許嘉寧有點餓了還有點渴,就近找了一家便利店,買了一杯紅豆奶茶,剛喝了一口,就看見了馬路對面的席澤。
四目相對,席澤笑了下,穿過馬路。
許嘉寧愕然,“席總。”
席澤掃了一圈,“一個人?”
許嘉寧點了下頭。
“過來辦事?”席澤狀似随意地問,敏感察覺到她情緒不高。
許嘉寧略頓了頓,牽了牽嘴角,“坐錯車了。”
席澤笑了下,“你也有迷糊的時候。”
許嘉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接下來還有事嗎?”席澤詢問。
許嘉寧看着他。
席澤便道:“正好有點事想找你。”
許嘉寧抿了抿唇:“不好意思,今天不太巧,我學校裏還有點事。”她今天的狀态,她覺得并不适合談正事,她現在整個人都有點亂,理不清頭緒。
席澤眉宇間劃過一絲深色,懷疑她遇到了什麽棘手的事,面上不動聲色地笑:“那改天再約。”
“對不起了。”
“跟你沒關系,是我太臨時了,反正也不是很緊急的事,過幾天再說也可以。”席澤語态溫和。
許嘉寧松了一口氣。
“那你是要回學校?”席澤道,“我送你一程。”
許嘉寧怔了下,“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
“這裏離你學校有點遠,公交不方便,車也不好打,”席澤笑笑,“我也要回家,順路。”
話說到這份上,許嘉寧接受他的好意,“那就麻煩你了。”
站在酒店門口的幾人目瞪口呆,懷疑自己眼花,第一次看見席澤對一個沒有親緣關系的異性這麽和風細雨,關鍵還是他主動湊上去的。
有人不信邪:“他親戚?”
“沒見過。”
“你們還記得嗎,年前,席澤和邵烽打了一架,江湖傳說是為了個女人。當時我沒信。”
“……現在我有點信了。”
在席澤和許嘉寧走過來之後,半信半疑的也信了。
席澤不是過來打招呼的,只是他的車停在旁邊,不得不經過,見這幾個人還沒走,齊齊站在一塊,眼神一個勁兒往許嘉寧身上瞟,立時目光警告了一圈,示意他們不要胡說八道。
許嘉寧微微驚訝,在其中發現了兩張熟面孔,都是曾經見過的,心念一轉,大概明白席澤應該是和他們聚會。
見這些人打量她,許嘉寧客氣地笑了下。
那幾個人也笑了笑,互相交換了下眼色,挺标致的嘛。
“老席,不介紹下這位美女?”丁毅鵬痞痞地笑,自來熟地沖許嘉寧揮揮手,“嗨,美女!”
許嘉寧微微一笑。
席澤刮了丁毅鵬一眼,對許嘉寧道,“這是丁毅鵬,做金融的……”席澤簡單介紹了一遍。
雖然簡單,卻叫丁毅鵬一幹人等着實驚了驚,再簡單這也是正兒八經的介紹,老席這是要把人往朋友圈裏帶,這意味可不簡單。
随後席澤的介紹又讓他們吃了一驚,“許嘉寧,我的合作夥伴。《開心牧場》的總設計。”
丁毅鵬瞪了瞪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許嘉寧,有二十嗎,驚異目光投向席澤,老席肯定不會開這種玩笑。丁毅鵬瞬間悟了,怪不得呢,美女不多但也不少,少的有才又有貌的,怪不得能被席老七看上。
“原來《開心牧場》是許小姐設計的,失敬失敬。”就算是丁毅鵬這種不玩游戲的人都知道這款游戲有多火,公司裏有人在玩,家裏也有小輩在玩。
許嘉寧赧然,“都是大家幫忙。”
看出許嘉寧不大自在,席澤解圍,“我們有事先走了。”
“慢走慢走,”丁毅鵬熱情洋溢,“許小姐,有空一起吃個飯。”
許嘉寧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席澤沖他們點了點頭,帶着許嘉寧走向停在一旁的車。
丁毅鵬就看着席澤打開了副駕駛座的門,護送美人兒上車之後,自己才繞到駕駛座,丁毅鵬啧啧兩聲,對左右人道:“鐵樹開花水倒流,想不到啊,席老七也有心甘情願給人當車夫的一天。”
幾人紛紛樂不可支。
丁毅鵬摸了摸下巴,有點兒興奮:“嗳,你們看出來沒,席老七好像是單相思,哈哈哈,他也有今天!”
被嘲笑的席澤把許嘉寧送到校門口,許嘉寧沒讓他開進學校,被人瞧見又是事端。之前邵烽在樓下鬧了一回,已經有人議論起來,許嘉寧不想再給人添談資。
席澤也沒堅持。
“謝謝。”許嘉寧又道了一回謝。
席澤輕笑:“我發現你對我說的最多一句話就是謝謝。”
許嘉寧愣了下,随機道,“因為席總真的幫了我很多。”
“互幫互助,你也幫了我很多。”席澤看着她。
許嘉寧輕輕的笑了下,這笑也不甚暢快,帶着幾縷輕愁,彷佛有什麽壓在她眉間,讓她無法開懷。
“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麽事?”席澤問了,笑容溫和可親,彷佛以一位成熟的兄長,“方便的話,可以和我說下,我年長你幾歲,也許能幫上忙。”
許嘉寧嘴角動了動。
席澤眼神鼓勵。
半響後,許嘉寧輕輕搖了下頭,“是生活上的一點小事,不礙事。”
席澤眉宇間閃過無奈,終究還是不信任他,他壓下情緒,笑容如常,“那就好。”
許嘉寧彎了下嘴角,“那我走了,慢點開車。”
席澤點了點頭,目送她下了車,走進校門。難得陽光正好,燦爛陽光灑在她身上,卻讓人覺的背影沉重,肯定是發生了什麽,而且還不是小事。
是什麽事?席澤心念電轉,似乎想到了什麽,慢慢眯起了眼睛,臉色逐漸陰沉下來。
許嘉寧心不在焉地往寝室樓走,腦子裏亂糟糟的盤旋着各種念頭,最壞的可能,邵烽有着和她一樣的經歷,那他搞這些事是打算做什麽,裝成好人追她?
忽然之間,餘光瞄到一抹黑色,許嘉寧下意識看過去,入眼的是一輛黑色的越野車,看清車牌號那一剎那,許嘉寧瞳孔縮了縮。
下一秒,邵烽從車裏走出來,嘴裏咬着一根煙,胡子拉碴眼底發紅,大步走過來,兩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神情極為可怕,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剝。
許嘉寧如墜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