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想歪

且說景仁宮的暖轎早已備在花鳥苑值房門口半晌,此時的章蓉蓉将将沐浴完畢正在烘頭發。她原就驚了寒,不把濕氣烘幹,擡轎的嬷嬷也不敢擅自接她回去。

暫時由彩錦步障圍成的隔間內,馨寧兩顆宛如黑晶白水銀的妙目已是泛紅,她接過婢女手中的熏爐,親自為面色尚且蒼白的好朋友整理。

屋內的侍婢見鄉君與章小姐坐到了一塊,必然是有體己話要說,便自發的福了福身,悄然退下。

章蓉蓉不止美貌絕倫,一把黑緞子似的的頭發更是濃密柔滑,無論挽成何種發髻都自然蓬松,倍添嬌媚。馨寧緩緩理着,章蓉蓉卻是不忍心,轉過頭看她,“馨寧,你無須自責的,你又不是故意摔倒,是我不聽勸非要過去扶你這才失足跌落而下,你別怕,我不告訴姑母和母親。”

女孩子笑眯眯的拉着馨寧的手,眨了眨眼,小聲道,“也不告訴五哥哥!”

失足落湖确實吓壞了章蓉蓉,若說她心裏一點芥蒂沒有是不可能的,但當時确實是她自己不聽勸,搶着上前兩步,腳下失了平衡導致,而馨寧素來對她不錯,最重要的是在宮裏有馨寧這麽一個朋友,明年花朝節後她才有足夠的理由時常出入宮中,甚至留宿,如此一來不就又可以經常與五哥哥見面!

聞言,馨寧眼中又泛起水光,這般楚楚之姿,饒是同為姑娘的章蓉蓉也愣了下,只聽她道,“蓉蓉,你不說我也是要去太後娘娘跟前請罪的,即便她老人家不罰我,我這心裏也難過,反正你若有個好歹,我即刻就跳下去一了百了,以後你可莫要再吓我了!”兩個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章蓉蓉抿唇而笑。

“受了這遭罪,你還願不願陪我去玉泉山?”馨寧躊躇的問道。

“那是自然,我還怕馨寧你不敢再邀我同去呢。”

兩個小姑娘相視一笑,拉在一起的手兒晃了晃。

章蓉蓉似又想起了什麽,忙道,“馨寧,救我的那個宮婢怎麽樣了?”

“自是少不了她好處的,你呀,先管好自己身子吧。”馨寧戳了她額頭一記,喚人進來繼續伺候,還貼心的為她掖了掖圍在腰間的被角,“我去看看藥煎的如何。”

去吧。章蓉蓉臉蛋兒逐漸恢複紅潤,舒舒服服的窩在大引枕裏,任由婢女擺弄自己滿頭青絲。

離開值房,走至四下無人處,喜鵲才微微撇了撇嘴,小聲道,“鄉君,按理說您是君,她是臣,何來您伏低做小的道理,她不過是仗着有個皇後姑母罷了。”

馨寧擡手按了按鬓角,“沒聽她說‘你別怕,我不告訴姑母和母親,也不告訴五哥哥’嗎?好姐妹提醒我她送了我多麽大的一個人情,我怎能不感恩戴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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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選來做五王妃的,也不是看上去那麽傻。

只是好端端的一場戲中途就被打斷,委實掃興!馨寧美眸微眯,上回就穿了相近顏色的衣裙害她在章蓉蓉面前沒臉,這回又跳進水裏逞能,湯宮人真是令人想不注意都難。

正是說曹操曹操到,但見一行人疾步走來,為首的自是賀緘與賀綸,還有個坐在內侍懷中的賀純,其他內侍不提也罷,只陳三有身上趴着的那位不正是令馨寧鄉君記在心裏的湯媛麽!

花鳥苑的內侍也是人精,只看一眼那個**的宮婢便猜出大概,又見那宮婢是由三殿下的近身大內侍親自背過來,立時迎上去問安的問安,布置的布置,不消片刻,湯媛就得到了一間與章蓉蓉差不多的房間,溫暖又幹燥。

更有兩名二等宮女親自入內服侍她泡熱湯更衣。

效率快的驚人,所以這并不是一件難辦的事,關鍵是看有沒有人去辦。

但下人也有下人的難處,并非他們天生冷血,置湯媛于不顧,而是當時那種境況,即使章小姐身邊不缺幫手,也沒人敢走開,除非上頭親自下令,不然沒出事最好,一旦有事,定要拿過來頭一個開刀。

湯媛對這裏面的法則爛熟于心,是以不管人情冷暖,面對何種困境,她都有種超乎尋常的冷靜。

下人們按主子的心意辦好差事,規規矩矩的立在一旁,偷眼打量始終一言不發的三殿下,他們就更不敢吭聲。

賀緘知道他們在怕什麽,但拿他們開刀最多解解氣,不過是一群奉命行事的奴才,各掃門前雪罷了。滿宮上下都是這種人,為此置氣純粹是自己找不痛快。真正令他心寒的是當時在現場的馨寧,她為不聞不問?

而這邊馨寧尚且處于震驚中,賀綸與賀緘怎麽一塊來了?

賀純的絨毯為何在湯媛身上?

他們……他們兄弟仨怎麽跟一個宮婢攪和在一起?或者是一個宮婢的命怎麽這麽好,竟同時遇上三位殿下!怪不得花鳥苑的一群孫子跟上了發條似的勤快。

她見賀緘眉間微蹙,過了一會子竟親自邁入屋內,着急成這般,難不成要親自照料那宮婢更衣不成?馨寧略有不快,但見此刻賀綸獨自伫立院中一株海棠下,饒是再倨傲的人,有了花影相伴,都變得仿佛沒那麽銳利。她鼓起勇氣,走了過去。“殿下,方才那不是湯宮人麽,幸而醫女還未離開,”說着,轉首吩咐身邊人,“快去請張醫女過來,再賜湯宮人一粒暖香丸,可別落下什麽病根。”

宮婢應諾告退。

馨寧方才看向賀綸。

賀綸立時收回心神,揚眉道,“蓉蓉怎麽樣了?”

原來在想章蓉蓉。馨寧胸.口酸澀,面上含笑,“殿下若是想念,不妨自己進去一探究竟,就像三殿下那樣。”

到現在還沒從湯媛屋裏出來。

賀綸嗯了聲,“好大的酸味,比酒醋面局的醋缸還酸。”

一席話諷的馨寧面如白霜,眼圈泛紅。

他這是譏諷她三心二意,還是瞧不上她的感情?

他可能一生都沒在乎過誰才能這樣無情的嘲諷別人!

馨寧兀自逼退淚意,壓低聲音道,“是,我是在吃醋呢,像個醋缸似的被殿下笑話,可你一定猜不出我在吃誰的醋。”

然而他根本就不屑去猜。

這處值房亦不适合說私話,馨寧很快就調整好狀态,含淚掉頭離去,連禮都沒施,賀綸嗤笑一聲。

馮鑫轉了轉眼珠,陪笑道,“也有些時候了,想必表小姐已經收拾妥當,殿下是不是該去……呃,奴才覺得不如先回南三所吧,畢竟男女授受不親,萬一表小姐害羞也是不美,反正後日還要去玉泉山,奴才得盯着那幫小孫子,看他們打包收拾的如何。”

賀綸點點頭。

猜中了主子的心意,馮鑫暗暗捏把汗,笑逐顏開伺候着賀綸打道回府。

再一看賀純,竟安靜的趴在內侍懷中,睡着了,若是有金絨毯在身邊,他也許睡的更早。

值房畢竟是值房,不是用來正經住人的,築造固然結實,卻不隔音。裏面人說話,哪怕壓低了嗓音,外面人也能聽出動靜,更別提忽然傳出一聲女孩子的驚呼,“殿下,不行,不能這樣!”

“小點聲,你是要外面的人都聽見麽?在這裏和去南三所有甚分別,反正都會痛。”繼而響起賀緘刻意壓低的聲音,又帶着些許寵溺,“要不你趴着吧,這樣比較方便,忍一下很快就過去……”

不,不行……

湯媛極力反抗!

窗外馮鑫臊的老臉通紅,裏面這是在幹啥呢?一擡頭,自家主子不見了,他倒吸口冷氣,轉回身四顧,卻見賀綸氣勢洶洶,一腳踹開值房那不堪一擊的木門,屋內頓時傳出許多女孩此起彼伏的尖叫。

緊接着響起賀緘怒不可遏的聲音,“五弟,你這是何意?”

還能是何意?

你們大白天的宣.淫惡不惡心!

賀綸怒容滿面,他還沒正式玩過女人,但不代表不知道如何玩,只聽那幾句話便已是替這對狗男女汗顏!

可是當他真正看清了屋中情形,後背霎時僵住。

屋子裏并非只有賀緘與湯媛,還有兩名宮婢。

賀緘面朝牆坐在屏風右側,左側躺着衣衫不整的湯媛。

兩名暫時吓懵了的宮婢分別跪坐她兩側,她們只是想幫湯宮人拔拔火罐去寒毒,可湯宮人怕痛,三殿下不過是安慰了她兩句,誰也沒想到五殿下會在這個時候沖進來……

她們不知做錯了什麽,哆哆嗦嗦望着賀綸,大腦一片空白。

賀綸的眼中,卻只有那一大片凝脂般的玉背,像是一把白玉琵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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