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狐

真心?姬老爹一愣,覺得有道理。可是一個人的真心要怎麽 看呢?又不能一把刀破開人家的胸膛,裏頭裝的是紅是黑,是真是假,該如何得知?

韓子矶站在一邊,覺得這真是一群想象力豐富的山賊。帶了他回來也就算了,他到底是 做了什麽,讓他們誤會成他一定會娶那女山賊?

雖然母後逼婚他很不爽,也絲毫不喜歡那些矯揉造作的高門女子。但是比起娶髒兮兮的 山賊,他還是寧願回去睡一下有三十個家人子的龍床。

為了避免他們接下來讨論該什麽時候成親,韓子矶終于還是主動開了口:“諸位。”

姬老爹和劉師爺都扭頭看向他。

“在下與方才那位乞……不,是方才那位姑娘不過是交易一場,并無各位口中所說夫婿 、成親一類之事。”

韓子矶深吸一口氣,盡量忍下不耐煩:“在下只不過是被奸人所害,現在需要幫助。待 在下平安尋到家奴,定然會将百兩黃金分文不少地奉上。”

黃金?屋子裏的人都瞪大了眼,一動不動地看了韓子矶半晌。

一場交易?千秋丫頭救了這人,可以換回一百兩黃金?他這骨頭和肉難不成都是金子做 的?

驚訝之後,劉師爺就開始懷疑了:“公子所言當真?”

百兩黃金可不是普通人能拿出來的,就算是鎮子上最有錢的周家,家財加起來怕也沒有 這麽多。

“若出诳語,天雷轟頂。”韓子矶認真地道。

衆人紛紛沉默了,相互使了個眼神,姬四行便緩了神色開口:“原來如此,看來是我們 誤會了。那麽公子的家奴在何處?早些尋到,也好早日了結了。”

韓子矶瞥一眼他們的神色,心裏沉了沉。

他們明顯是不信。

既然不信,又偏還來問他,那又打的是什麽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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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家奴在牢獄中走散,他應是被官府之人支開了,不知如今身在何處,還得煩請各 位幫忙尋找。”

劉師爺眼珠子轉了轉,笑道:“咱們黑風寨人多,找個人還是不難。既然是主顧,就請 公子先在寨子裏休息一兩天,我們派人去尋就是。”

“好。”借坡下驢,韓子矶微微一笑,就着凳子坐了下來。

甭管這群山賊要幹什麽,他見招拆招便是。

千秋在河裏洗了個澡,總算換了身幹淨衣裳。剛一回寨子,就看見自己房間的窗戶外頭 趴了一群人。

“真好看,這樣神仙一樣的人,落在咱們山寨也是糟蹋了。”

“哎,可比我家的男人好看多了,二當家若是真嫁了他,那以後能天天看見,也是好的 。”

“你這不要臉的想什麽呢,你可是有男人的!”

東家的嬸子西家的新媳婦全部都堆在了這裏,千秋聽着她們的話,心裏咚地一聲,連忙 跑進屋子裏去,将窗戶毫不留情地關上。

韓子矶剛喝了一口茶,冷不丁一個小兄弟沖進屋子裏來,把他吓了一跳。

“你是何人?”

姬老爹和劉師爺不知道商量什麽去了,他還正打算去找那小乞丐。

千秋回頭,翻了個白眼,很自在地在桌邊坐下,道:“洗了個澡你就不認識我了?”

聲音倒是熟悉,韓子矶皺眉看了她半天:“小乞丐?”

“我名姬千秋。”千秋沒好氣地道:“你才是乞丐,你全家都是乞丐。”

韓子矶沉默,面前的人穿一身粗布男裝,頭發用木釵束起,哪裏有個女人的樣子?他沒 認出來也不稀奇。

“長得好看也是個禍害。”千秋咕嚕咕嚕喝了兩杯茶,瞥了韓子矶一眼道:“你得早些 離開寨子。”

她還真怕這人壞了兄弟們的姻緣,萬一哪個女人沒忍住爬了牆,那可是作孽了。

“求之不得。”韓子矶道:“只要你幫我尋到莫邪,讓我回到安全之地,你我錢債兩清 ,便再無牽扯。”

千秋皺眉:“不是只要救了你便可以了麽?”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韓子矶微微一笑:“我現在的處境,應該不算是脫困了 。”

百兩黃金果然沒那麽好掙。

千秋被他笑得晃了晃神,而後一臉郁悶地趴在桌上道:“自古紅顏是禍水,誰知道你身 上惹了什麽事。我幫你可以,但若累及山寨,管你百兩黃金,千兩我也不會幫你了。”

韓子矶一頓,修長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說起來,我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 何事,要被官府如此對待。若有一天知道真相,一定要同他們好好算賬。”

千秋撇嘴:“你還能跟官府算賬?不就當吃了啞巴虧麽?”

韓子矶張了張嘴,卻沒再說下去。千秋嘀咕了兩聲,出去找人幹這票子事。

姬老爹意外地沒讓千秋再抄書,千秋大喜,在等着消息的同時,就拖着韓子矶滿山走, 盡量少讓他留在寨子裏給人圍觀。

“你家是哪裏的?”

“洛陽。”

“那幹嘛來了離州?”

“游山玩水。”

千秋跟韓子矶閑聊,但是這厮話太少,她問一句他才答一句,不問便不做聲。唉,可惜 人長得好看,這麽木讷,又有哪家閨女肯嫁他?

“嘿——喲!”

正走在山路上,前頭就傳來了一陣吆喝。韓子矶擡頭,怎麽聽怎麽覺得這聲音熟悉。

“前頭的路平整喲,嘿喲,都是嘛我們鋪喲,嘿喲,你要往這兒過喲,嘿喲,留下嘛買 路財喲,嘿喲!”

還換臺詞了?韓子矶遠遠望着那一群山賊,抿唇不語。旁邊的人卻麻利地一把扯過他躲 在樹後,嚴肅地道:“不要打擾大家出工。”

過路的人顫顫抖抖地掏出錢袋遞給鐵掌師叔,鐵掌師叔看了一眼,還了一錠銀子給他, 然後将錢袋子丢給身後弟兄:“放行喽——”

千秋笑眯眯地看着,點頭道:“今日留一線,他日好相見。你看咱們夠厚道吧?”

韓子矶站得直直的,聞言有些不屑:“搶人錢財,還叫厚道?”

“你懂什麽。”千秋白他一眼,瞥見那臉好看,又忍不住多看一眼,而後才道:“這裏 的路都是咱們挑着石頭鋪的,往上頭過的人,咱們收一點過路費,又不殺人,算是公平交易 吧?”

分明是強買強賣。

韓子矶輕哼一聲,随即覺得不對:“你們今日不是已經收工了麽?”

千秋點頭:“劉師爺那邊是收工了啊,但是那邊是師叔他們,看樣子應該剛從鎮子上回 來,順便打了個劫。”

鎮子上?韓子矶神色一正,走出樹後道:“去問你師叔鎮上情況如何。”

“哦。”千秋很自然地應下,往鐵掌師叔那邊而去。

“師叔。”

姬三兩一愣,看見千秋,一巴掌又要拍過來了:“你原來早回來了?”

“剛回!剛回來!”千秋麻溜兒地躲過去,笑嘻嘻地道:“走得匆忙,沒來得及知會你 們。”

姬三兩還要質問,冷不防就看見了千秋背後的人,稍稍一頓,臉色一變:“他怎麽在這 裏?”

他?千秋看看韓子矶,再看看自家師叔:“師叔認識?”

姬三兩搖頭,又點頭:“不算認識,但是鎮上城中都貼滿了這人的畫像,說是越獄罪犯 ,若是有人能抓回官府,賞黃金十兩。”

“才十兩啊。”千秋撇嘴。

十兩黃金是個巨大的數目,但是在見識過百兩黃金的價位之後,千秋的眼光已經上了一 個臺階。

“通緝?”韓子矶嗤笑一聲:“沒說什麽罪名麽?”

姬三兩搖頭:“沒有罪名,不過十兩黃金的誘惑可是很大,小子,介不介意我拿你發個 財?”

千秋一聽,連忙擋在韓子矶前頭,兩只手張開,跟母雞護崽子一樣。

韓子矶微微一怔,低頭看着前頭的人,覺得有些新奇。

還是第一次有人在前頭這麽護着他。

“師叔別急,這人不止值十兩,你別那麽便宜賣了他。”千秋一臉認真地道。

一口氣沒回上來,韓子矶險些拿匕首捅死面前的丫頭。

“哦?”姬三兩上下掃了韓子矶一圈,像是在估價。

千秋連忙将事情是起因經過都說了一遍。

“想回去尋人?”姬三兩皺眉,擡手指着韓子矶道:“他這張臉被畫出了七分像,又這 樣惹眼,怕是一踏進城中就要被人抓走了。”

“所以爹已經派了寨中兄弟去尋了。”千秋道。

“這樣啊。”師叔點頭,揮手讓一衆兄弟繼續藏匿,而後道:“如果尋的人在地牢,那 還是讓你爹把兄弟們叫回來吧,不用費事了。城裏有公告,說有一名賊子落網,關系重大, 已派重兵押往洛陽。”

“洛陽?”韓子矶臉色一變。

“你家不就是洛陽的麽?”千秋開心地回頭看着韓子矶:“那你直接回家去找你的家奴 不就好了。”

哎?好端端的,這人怎麽突然渾身僵硬?

“這樣都還逃不過……真不愧是狐貍。”

低低地嘆息一聲,韓子矶伸手揉了揉額頭。若是那人要為難他,那的确不難,也說得通 到底是怎麽回事了。昨晚的馬車,說不定也是要送他回洛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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