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林湛雙目如鷹鹫, 面容淡定沉穩,俊朗五官中帶着點淩厲的鋒芒,一看就覺得不大好相處, 身體挺直如标杆, 手背上似乎有幾道劃痕,應該是很久之前的傷痕了。
“你說, 你是林老先生派來的人?你叫林湛?”
“如果您不相信,大可和林老先生打電話求證。”
陳再一手夾着煙, 一手掏出了手機, 撥通了林老先生的電話。
是趙傳接的, 一聽是陳再的聲音,将電話遞給了林老先生,“是陳再啊, 找爺爺幹嘛呢?”
陳再也不啰嗦,單刀直入,“爺爺,這個叫林湛的……”
林老先生知道他想問什麽, “林湛身手不錯,就留在你身邊,當你助理吧。”
“可是我身邊已經有助理了, 留在我身邊是不是太屈才了?”陳再總覺得林湛身上有種不同于他們這種人的氣勢,在這個人身上,他看到的,全是鋒芒在外的淩厲與冷漠, 眉眼之間帶了幾分戾氣。
這種人要麽天生如此,要麽歷經生死。
前者不好相處,後者,陳再不敢與之相處。
林老先生似乎早預料到他會這麽說,“林湛那孩子不錯,留在你身邊保護你也算是給爺爺吃了一顆定心丸。”
陳再哭笑不得,“我這是在拍戲呢,又不是上戰場,不需要人保護。”
“你是明星,爺爺可在電視裏看到,有那種瘋狂的女孩子,一見着自己喜歡的人那叫一個激動,你又瘦,萬一被那些個女孩子傷到了怎麽辦?”
“爺爺您放心,不會的。”他粉絲都沒有,哪裏還會有那種瘋狂的粉絲。
“多留個人在你身邊也是好事,不許拒絕爺爺,這事就這麽定了,你要是不聽話爺爺可就不高興了。”
話都這麽說了,陳再也不好再拒絕,“那好吧,謝謝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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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孫兩人又小聊了幾句,這才把電話給挂了。
電話一挂,陳再面對這面無表情的林湛心情複雜。
林湛少言,陳再一時之間也沒話說。
說來也奇怪,陳再在顧摯面前那叫一個挑釁,可在林湛面前,陳再連和他說話的勁頭都被他氣勢壓得一點也不剩。
過了許久,陳再夾在指間的香煙燃完了,陳再這才尴尬笑道:“你叫林湛?”
面對陳再的猶豫,林湛倒是不拖泥帶水,“嗯。”
“你是不是覺得保護我,特憋屈?特丢人?還特別沒前途?”所以你走吧走吧走吧別待我身邊。
林湛冷冷瞧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我自願的。”
自毀前程,這就不好辦了。
陳再想了半遭,嘆氣道:“行吧,那你跟我進來吧。”
林老先生‘皇命難為’,這個林湛看起來又不太好相處……
陳再頭痛。
将林湛介紹給羅蘿,羅蘿倒是不怎麽怕他,真把林湛當助理看待了,熟絡的和他說着一些助理該做的事情,以及陳再明天的一些安排。
林湛有羅蘿纏着,陳再這才松了口氣,這口氣還沒來得及完全松完,就看到林文宣從化妝間裏出來,陳再這口氣,又提了上去。
看林文宣臉上表情,多半是知道了真相。
這就尴尬了。
陳再站在原地,若無其事的看劇本背臺詞,暗中祈禱着林文宣別過來別過來千萬別過來。
也許是陳再的禱告起了重用,林文宣在離他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下了腳步,然後猛地轉身離開了攝影棚。
“林文宣!你幹什麽去!你今天的戲份還沒完你知道嗎?”蔣宴清面對一劇組不守時亂請假的人,終于耗費了所有的耐心,破口大罵!
陳再将頭埋進劇本裏,心無旁骛背臺詞。
讓陳再意外的是,一晚上,沒一個人找他。
沒人找他,他也樂的睡了個好覺。
第二天一大早,陳再來了片場,化好了妝,穿着一件破爛的囚衣,身上還用血漿灑了一遍,看起來頗為狼狽的樣子。
今天這場戲臺詞不多,他早就背得滾瓜爛熟了,只是和他對戲的,是林烨,他有些不大自在。
蔣宴清先和林烨講戲,講完了又細細和陳再分析如何處理這場戲的感情,陳再聽得認真,倒真的如心無旁骛,一心撲在演戲上面,就連面對林烨時,都一如既往的尊敬有加。
“林先生,麻煩您了。”
林烨望着他,“昨天文宣有找你嗎?”
陳再笑了笑,“林哥找我幹嘛?”
林烨笑容停滞了片刻,勉強了幾分笑意,“沒事,開始吧。”
陳再點頭。
劇組成員各就各位。
“action——”
這是陳再面臨斬首之際,被人救走後一路逃亡的場景,羅怯飾演他的師弟商雨,一路護送他,林烨飾演他的親生父親,一路追殺他。
商雲一身囚衣,手持寒劍,與商雨二人一深一淺向前踩,過往萬千景象置若罔聞。
身後斑斑血跡早已幹涸,前方對他而言,是未知,是生路,是死路,是絕路,但若回頭,一旦回頭,便是窮途末路。
一場厮殺,追逃的呼聲越來越近,他停下腳步,怔怔的看着将自己團團包圍的一幹侍衛,個個手持寒劍落血,面露憤恨兇光。
不久之前他曾于京中一時風光無限,如今卻只落得個人人喊打的下場。
成就一個人需要十年,毀滅一個人卻只需朝夕。
“商雲!你乃朝廷欽犯,竟敢法場夥同他人法場截囚,還不束手就擒!”
商雲擰着深蹙的眉,望着面前那些鐵膽忠心的面孔,糾結之色浮于表面。
夜色當空,明月隐入雲間,四周孤寂如荒墳,有風聲呼嘯而來,吹起他的衣袖獵獵作響。
商雨将他護在身後,拔劍而起,“就憑你們也想要我師兄的命?做夢!”
刀劍聲四起,寒劍發出嗡嗡顫鳴,至半空發出徹骨寒光,凜冽生風,無數驚恐的聲音響起,不斷有人倒下,血腥充斥在空氣中,死亡的氣息彌漫其中。
終于,四周侍衛在商雲看不到的黑夜裏悄無聲息。
夜色太深,月色太淡,呼嘯的風聲掩蓋了極輕的呼吸聲,也吹散了這滿地的血腥。
商雨催促道:“師兄,我們快走!”
商雲将寒劍握在手中,拭劍回鞘,兩條腿如同灌了鉛一般重,提着劍一深一淺踩在那滿目蒼夷,如同煉獄般的腥紅裏,走着,走着。
不要回頭,不能回頭,就算這天下都要與我為敵,窮途末路,也絕不回頭!
他要活,即使身處地獄他也要活着,所以那些攔着他的人必須死,不管是誰。
有人領兵而來,修長的身影一步一步走向商雲,站在他面前,靜靜直視着。
商雨兇狠望着他,“你是誰!”
“夥同囚犯劫法場,罪無可恕,拿下!”
那人身後将士上前拔劍,商雨被逼到一側艱難抵抗。
商雲站在原地,望着面前的人。
早在今日之前,商雲幻想過千萬種情景,沉默,解釋,歇斯底裏,可所有的想象終究來不及面前這人的一句話。
“把命給我,百年後,我把清白還給你。”
人立足于天地,清白傲骨缺一不可,可百年之後,誰又記得一個替人而死,名叫商雲的囚犯?
商雲垂眸思索片刻,兀的輕笑起來,“你要殺我?”
“是。”面前之人答得極快,沒有絲毫的猶豫。
“為什麽呢?”
“你不死,寧讓就得死。”
商雲張開了嘴,所有的話堵塞在喉間,仿佛如遭重擊,整張臉煞白毫無血色。
商雲仿佛明白了什麽,時至今日他終于領悟得透徹。
寧長風當年為了王爺之子,不惜犧牲自己親子,為了守住王爺血脈,一次又一次将自己逼上絕路。
“你一定要我的命?”
“要!”
幹淨利落毫不猶豫。
“我若不給你會強要?”
“你只能死。”
“我若自願,百年後還賺了個清白……”商雲喃喃幾聲,最後的話淹沒在這無盡的狂風中,嗚咽聲夾雜着滾燙的淚,稍許片刻,便再無溫度。
十年的颠沛流離委曲求全豬狗不如……最終得到的卻是一句,你只能死。
商雲搖搖頭,“我不願意,憑什麽……”
話音落,寧長風的劍已經拔出。
寧長風久經沙場,武藝高強,一把長劍使得出神入化,而他商雲不過練武十年有餘,拔劍相向,活的永遠都不會是他。
可事到如今,他想搏上一搏,或許,活下來的會是他?
也許吧。
但當寧長風将劍拔出後,商雲才知道他往日敬重的寧将軍是何等的厲害,仿佛一道天塹橫在眼前,摸不到觸不及,更何談殺了他。
商雲最終沒有出手的機會,因為寧長風一劍,他便什麽都提不起了。
手筋俱斷,鮮血淋漓,劇痛什麽的,離他那麽近又那麽遠,那麽真切又那麽恍惚。
他倒在地上,十指深深深入泥沙裏,眼淚混着他兩頰血跡滑落。
那是什麽顏色?
寧長風木然走到他身邊,拭去他因痛而不斷滑落的汗水,“你是爹的驕傲,永遠都是。”
商雲喉間堵着一口血,全數噴在了寧長風的胸前,緊抓着他的衣袖,“來生……若有來生……”
寧長風知道他想說什麽,笑得一如既往當年初見商雲風姿煥發時。
“我等你。”
一劍穿胸而過,淩厲劍氣卷起風沙滿地,寧長風抽劍回鞘,踽踽而行。
“師兄——”
“卡——一條過!”蔣宴清站起來鼓掌,面色也略微帶了些激動神色,“演的太好了!”
躺地上裝死的陳再一躍而起,瞬間出戲,謙遜沖蔣宴清道:“謝謝蔣導誇獎,我會繼續努力的。”
說完吊兒郎當的和羅怯勾肩搭背,看到羅怯雙眼通紅,仿佛受到了極大的驚吓,“你還真哭了?哭什麽?”
羅怯眼淚一抹,“陳再哥你演的太好了。”
陳再欣慰道:“能感動你,不容易啊,我也差點把自己給感動了,不過別哭了,商雲沒死呢,我也還在,等着啊,等着咱們師兄弟二人殺他個回馬槍,讨回一個公道!”
羅怯還在那抽抽噎噎的,“嗯,之後我一定好好演,不給陳再哥你丢人。”
陳再嘻嘻哈哈笑了兩聲,一轉身就瞧見了林烨站在不遠處,沉沉的望着他。
陳再禮貌道:“剛才,辛苦您了。”
林烨眼神微晃,似乎還沒出戲,手上還一直握着那把劍,陳再注意到,林烨的手在抖。
“林先生,您怎麽了?”
林烨回神,喉間上下滾動,苦笑了一聲,“你演的很好。”
陳再接連被誇,有些不好意思了,“是您帶得好,沒有您,我也不會這麽快入戲。”
陳再頂着那道目光着實有些難受,“您還要什麽事嗎,如果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
陳再不明所以望着他。
林烨似乎有些如鲠在喉,知道有些不大可能,但終究還是說了出來,“晚上一起吃個飯吧。”
陳再低頭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晚上我有約了。”
這話說的實在是放肆,就連一旁的羅怯都以一種‘你瘋了’的眼神望着他。
林先生請你吃飯,那是給你面子,你的榮幸,你還拒絕?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就在羅怯以為林影帝不高興要說陳再不知好歹時,偏偏聽到林烨好脾氣笑道:“這樣,那改天吧。”
陳再禮貌點頭,和羅怯一同離開。
羅怯有些不太明白,“陳再哥,晚上你有約?”
陳再捏着他臉頰,“晚上請你去撸串。”
羅怯臉上沾了些喜色,挑眉,“就為了請我撸串?”
陳再斜眼看他,“不去?”
“去去去!”
當天晚上,陳再請羅怯去了影視城不遠的地方撸串,掩人耳目,戴了大檐帽,戴了黑框眼鏡,還戴了個口罩,要了個小包廂,全副武裝。
當然,還有林湛,陳再企圖用一頓撸串把他收買,實在不行,就兩頓!
就在陳再和林湛以及羅怯三人在小店裏開心撸串時,林亂在酒吧裏,醉生夢死。
他這幾天有些煩,被他爸媽管得死死的,嚴厲呵斥他不許亂胡來,他心裏其實挺不服氣的,甚至是怨恨的。
就陳再那麽個小角色,憑什麽讓自己給他道歉?
這些年他看不慣的人多了去了,像陳再這樣的,惹了他,根本用不着他自己動手,自然就有人看他眼色替他收拾了,憑陳再那身份,配讓自己動手?
一想到曾經被逼着在陳再面前賠禮道歉,林亂心裏就覺得憋屈。
一個只會靠臉吃飯爬床的賤貨,也配接受自己的對不起?
猛地将面前的酒灌進喉嚨,火辣辣的疼。
林亂身邊的那些纨绔子弟一看他這樣連忙勸了,“二少,喝酒不是這麽喝的,您這是和誰生悶氣喝悶酒呢?”
林亂冷笑一聲,“一個上不得臺面的小明星。”
其中一個黃毛拍胸脯打包票,“誰!告訴兄弟一聲,咱們這麽多兄弟,立馬幫你解決了。”
林亂仗着林家的身份,倒也在他們這個纨绔圈子裏混了二少的名聲,二少不高興,想喝酒,打了個電話,這群纨绔子弟一個個開着跑車,開三小時來了影視城,包下了一個酒吧聚一起,玩女人喝酒,玩的那叫一個感情深厚。
林亂聽了那黃毛的話,嗤笑了兩聲,眼中滿是不屑,“叫什麽陳再的,他媽是個妓女,你知道的,子承母業,進了娛樂圈,暗地裏幹的還是他媽那個勾當,現在,把注意打到了我哥身上。”
衆人一聽,炸了。
“什麽,這小賤人竟然把注意打到了林少身上,真是好大的膽子!”
“二少你放心,這種人,不用你親自動手,免得髒了你的手,我來,分分鐘踩死他!”
“這種人就要讓他好好看看,讓他知道知道,有些人,是高攀不上的。”
林亂現在被困在影視城他爸媽眼皮底下,這種事情自己當然不好動手,但也假意猶豫道:“這怎麽好意思讓你們動手,這算是我和他的個人恩怨。”
“二少,你說這話可就是把我們當外人了,咱們之間是兄弟,你的恩怨就是我們的恩怨,你的仇人就是我們的仇人,怎麽?我們的仇人,還不許我們治治他?”
這話說的,豪情萬丈,為兄弟兩肋插刀,黃毛自己都感動了。
林亂一聽,嘆了口氣,眉心緊皺,擡手敬酒,“那就麻煩你們了?”
衆人連忙舉杯笑道:“二少客氣了。”
酒足飯飽,包廂內一片狼藉,幾個纨绔子喝了酒又在玩女人,影視城這附近,最不缺的就是那些長得好看又想往上爬的女人。
林亂厭惡的推開一個要往他身上貼的女人,起身,“你們玩,我得回去了。”
“二少,這麽早?”
“我一晚上沒回去了,今天晚上再不回去,我媽怕是要來找我了,你們玩吧,咱們改天再聚。”
那人從一個女人身上起開,“那送送你。”
林亂厭惡的看着他提褲子,頭也不回就走了出去,“不用了,你們慢慢玩,先走了。”
門一關,林亂這才深深吐了口氣,望着緊閉的房門,嫌惡的擡手拍了拍身上衣服。
一回酒店,就有人在樓下等他,告訴他,林烨在樓上等他,說有事和他談。
林亂一聽,笑了。
林烨還會找他談?
林亂心裏還當真沒當回事,畢竟林烨,也不怎麽管他。
擡腳上樓,敲開了林烨的房門,就瞧見不止是林烨,還有喬蓁和林文宣,齊齊坐在客廳裏,緊滞的空氣有了幾分沉重的氣息,沒人說話,幾人之間更沒有交流,只是安靜的坐着。
茶幾上放着三杯茶,還是滿的,可早已經沒了溫度。
“爸,媽,哥,你們怎麽都在這?”
林亂也不在意,如往常一樣在林文宣身邊坐下,将頭親昵的靠在林文宣肩上。
林文宣沉默了片刻,用手将他頭擡起,離了他有些距離,“爸有話和你說。”
林亂有些不滿他哥的動作,可還是擡頭看着林烨,“爸,您找我?”
林烨看起來并沒有多餘表情,“有件事情,我們商量了一下,還是希望你知道的比較好。”
林亂實在覺得有些奇怪,“什麽事情這麽神神秘秘的?”
喬蓁将面前茶幾上的一疊資料遞給了林亂,“這些資料,你看看吧。”
林亂接過,看喬蓁臉色不好,“媽您臉色怎麽這麽不好,這幾天演戲累了?怎麽不好好休息。”
喬蓁又要說話,林烨蹙眉,“你先看資料。”
林亂将那資料袋拆看,一邊翻一邊喃喃,“這什麽東西……”翻到了那個親子鑒定單上,眼眸一凝,呼吸驀然一滞,“這是什麽?”
“親子鑒定單。”
林亂皺眉,“我知道是親子鑒定單,可為什麽上面的名字是陳再和林烨?爸?你?”
林烨點頭。
林亂一把将資料甩茶幾上,“開什麽玩笑!陳再是你兒子?也就是說當年爸你和陳再他媽有一腿?”
說完,林亂起身怒道:“我就知道,他和他媽一樣!賤人!”
“林亂!你說的這是什麽話!”
“媽,這親子鑒定單都出來了,難道你不生氣嗎?你怎麽還能這麽淡定的坐在這?”
林烨憋着心裏的火氣,“你再看看第二張親子鑒定單。”
林亂不想再看,林文宣塞到了他手裏,他這才勉為其難的看了起來。
“不存在父子關系?林烨,林亂?”林亂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惶惶看着林烨,“這是……這名字是不是寫錯了?怎麽回事?”
幾人都已經幾天沒睡好了,臉色不止一星半點的難看,林文宣更是憔悴得很,沉了口氣,“當年,媽在影視城生下了一個孩子,當時那間産房內還有一個女人,那個人叫陳可,兩個孩子一出生,陳可就把你和陳再給換了。”
“換了?”林亂搖頭失笑,“哥你在編什麽故事呢?貍貓換太子?這麽荒唐又湊巧的事情怎麽會發生在我身上,你們是不是弄錯了?”
“白紙黑字一清二楚,你覺得會弄錯嗎?”林文宣擡頭,直視林亂,“當年,确實是你和陳再換了身份,你其實是陳可的兒子。”
“開什麽玩笑?!我會是那個女人的兒子?”林亂不能接受,情緒略有些失控,篤定道:“不可能!這絕不可能!我不可能是那個賤人的兒子!”
“林亂!你自己聽聽自己說的什麽話!這是事實,我們為什麽要騙你!”
“為什麽要騙我?”林亂雙拳緊握,看着喬蓁微紅的雙眼,林文宣失望的眼神,心底的恐懼夾着倉皇的憤怒,此刻如同洪水洩閘一般的洶湧湧出,腦子一片空白,有些憋在心裏已久的話倏然就藏不住了,對着林烨怒吼出聲,“因為你們不喜歡我!我不學無術,只會吃喝玩樂,我一事無成,我給你們林家抹黑了對不對!我還有病,說不定哪天就死了!我死了,家裏就清靜了,你們也就不用再為我操心了!你們看上了陳再,覺得他比我好,所以聯合起來演這麽一出狗血劇來騙我,對不對!”
“林亂!我們有這個必要騙你嗎?”
林亂望着林烨,又看了眼閉眼不語的喬蓁,偏偏這時,林文宣也只是垂眉不語,不像往常一樣幫他說話。
“這不是真的,爸,我是你兒子啊,我知道我不學無術,我也知道我當年差點害死媽你不喜歡我,可是你為什麽要騙我不是你兒子?你難道就這麽讨厭我嗎?”
當年喬蓁在影視城,差點把命給丢了,當時林烨就面臨着保大保小的問題,可喬蓁卻執着的要把孩子生下來,生死一線,醫生都吓病危通知書了,硬生生讓喬蓁給挺了過來。
“媽,你說話啊,我知道我這些年讓你操心了,我也知道當年我出生差點害死你,可是我真的是你兒子啊,你為什麽要合着爸爸來騙我呢?”
喬蓁望着他,想起陳再,猛地就落下淚來,“林亂,陳再确實是我兒子,當年,也确實是陳可将你和陳再給換了,你如果不信,可以再做一次親子鑒定。”
“我不信!”林亂快步走到林文宣身邊,蹲地上仰頭望着他,緊抓着他胳膊,哀求道:“哥,哥,你替我說句話,我知道我最近做了很多錯事,可是你一說我都改了,我還給陳再道歉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們別騙我了好嗎?”
林文宣将胳膊抽了出來,知道真相後,兩年前的事情,便無時無刻不在他腦海裏回轉,一想起來就恨不得殺了自己。
“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當年……”林文宣如鲠在喉,再也說不出話來。
林亂搖頭連連後退,看着幾人突然怒吼道:“一定是你們在騙我!我不信!我絕不相信!”
三人沒有動作。
林亂心都在發抖,心底隐隐明白,這絕不是一個玩笑,很可能……很可能是真的。
想到這,奪門而出。
以往一定會追上去的喬蓁和林文宣此刻疲憊的坐在沙發裏,看着門口方向,一言不語。
林亂奪門而出,回了自己房間,一進門就癱軟在地上,靠在門邊。
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
我怎麽可能會是那個賤人的兒子,不可能的!
我爸爸是影帝林烨,我媽媽是影後喬蓁,我哥哥是影帝林文宣,我是林亂啊,我姓林,怎麽可能姓陳呢!我的媽媽怎麽可能是一個妓女!
林亂雙眼通紅,拳心緊握狠狠砸在地上,咬牙切齒道:“一定是陳再搞的鬼,一定是他,如果不是他出現,我們一家四口不會像今天這樣,一定是他做的假,編造了一個故事!對!一定是這樣!沒錯!都是陳再的錯!如果陳再一開始沒有出現,現在什麽事情都不會發生!只要将陳再除了,那麽之後,什麽事情都沒有了,所有的謊言都會不攻自破!沒錯,就是這樣,我要先把陳再除掉!”
林亂倉皇起身,茫然看向四周,神色焦急又慌張。
倏然,眼神瞟過掉在地上的手機時,連忙撿起,撥通了一個號碼。
林亂緊張的握着手機,等了大約七八秒,才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頭是一個慵懶的聲音,似乎沒什麽力氣,“喂?林亂啊,有事?”
林亂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促道:“小舅舅,我找到他了,我知道他是誰了?”
電弧那頭有些不太耐煩,“說清楚點,找到誰了?”
“你找了兩年的人,我幫你找到他了!就是兩年前那個戲弄你、還把衣服都扔進垃圾桶讓您丢臉的那個人。”
許久,電話那頭都沒有聲音。
“喂?舅舅?您在聽嗎?”
仿佛夢中驚醒一般,“啊,在呢,說說看,那人是誰?”
“那人叫陳再,是個小明星,現在就在影視城拍戲。”
“啧,一個小明星,膽子挺大的。”
林亂緊張道:“他最近爬上了蔣宴清的床,這才拿到了現在這個角色,您知道嗎?最近他又打算爬我哥的床!”
電話那頭聲音嘟得一聲挂了。
林亂不明所以的看着手機,又重播了過去,已經無法接通了。
喬徹看着面前被自己砸的屏幕分裂的手機怒氣滔天。
兩年前耍我,陳再,你真是好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