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林湛在陳再身邊一天, 話少得十根手指頭都能數的過來,原以為這人寡言少語,泰然處之, 沒想到竟是木讷少言, 不谙世事。
陳再一把奪回手機,看着林湛回複的那些話, 簡直哭笑不得。
“算了算了,你別回了, 我一世英明都被你毀了。”
林湛淡漠的收回眼神, 再也不置一詞。
這宵夜陳再吃的暢快, 自從進娛樂圈以來,陳再為了保持身材,在經紀人的嚴格要求下, 宵夜這種東西,從沒有這麽放肆的大快朵頤的享受過,以往聚餐,滿桌子的菜也是只能看不能吃的。
酒足飯飽, 三人心滿意足的結賬回酒店,而此刻時間,是淩晨三點。
三點的大街上終于是少了些人, 夜黑風高的,也不用全副武裝遮掩,羅怯今天晚上喝得有點多,陳再也好不到哪去, 兩個人勾肩搭背搖搖晃晃往前走,林湛就他們身後一米的地方不遠不近的跟着。
小攤販吆喝聲忽遠忽近的傳來,讨價還價的聲音伴随着烤肉的滋拉聲真的好熱鬧。
“陳再哥,你別擔心,哪怕他們把你黑出翔,我也站在你這邊,我一定相信你。”
陳再沒他醉得厲害,手用力撫着他,“你明哲保身吧,別和我扯上關系。”
羅怯醉得眼神都在飄,兩頰略微有些紅,一把攀着陳再肩膀,昂起頭,“怎麽叫和你扯上關系,咱們不是早就有關系了嗎?”
陳再被他嘴裏的酒氣熏了一下,一皺眉,剛想說話,羅怯猛地反應,用手捂住嘴巴,四下尋找可以讓他嘔吐的地方。
陳再連忙把他扶到牆角,“你說你兩年前酒量還沒這麽差的,這才幾口酒,醉成這樣。”
羅怯吐完了,眼眶都逼出了些淚,有些委屈又有些可憐,辯駁道:“我沒帶藥嘛!”
陳再一聽,“什麽藥!”
“吃了不容易喝醉的藥。”說完,又低頭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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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再從小被他媽訓練得千杯不倒,可羅怯才進娛樂圈,之前更是滴酒不沾,兩年前一次和陳再喝過一次酒後醉了兩天,羅怯深覺丢臉,于是托人買了那些所謂喝酒不醉的藥後,再和陳再拼酒,他也就沒那麽快醉過了。
陳再一手扶牆,一手給他順背,一邊還不忘教訓他,“你才多大啊,以後少喝些酒,還吃藥,就不怕吃出毛病來?”
羅怯稍稍順氣,“陳再哥你這麽能喝,我可不能給你丢臉。”
“以後少喝點,對胃不好。”
羅怯這邊還吐得天昏地暗,原本站不遠處的林湛卻沒了身影。
他是個警惕心極強的人,常年處于緊張的環境中,對于周遭一切格外敏感,就像剛才陳再和羅怯蹲牆角吐得天昏地暗的時候,他直接擒了其中一名壯漢踹到了一側巷子裏,腳下狠狠踩在那人胸膛上,俯下身冷冷逼問道:“你們是誰,想幹什麽?”
領頭人的小弟包圍在四周,紛紛亮出手裏的刀對準了林湛,“你把我們老大放開!”
林湛沒有理那些烏合之衆,仍然問道:“再給你一個機會,不說的話……”
威脅的意味已經很濃了。
那領頭人是個光頭,光着膀子的彪形壯漢,兩條手臂上還紋滿了紋身,全身肌肉爆出,現在卻被林湛踩在腳底下。
那壯漢兩只手抓着林湛的腳用力想将他腳挪開,但那踩在他胸膛上的腳仿佛有千斤般重,怎麽也弄不開。
“你們都是蠢蛋嗎?給我上啊!”
四周小弟聽了老大的話,拿刀,一擁而上。
林湛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擁而上的把戲完全不放在眼裏,一擡腳,輕巧一閃身,一拳重擊在右手邊一青年腹部,一腳回旋踹在身後的那人肩頭,落腳後挑起地上的一根木棒握在手裏,把人直接敲暈了。
那老大還沒站起來,就看到他手下四五名小弟已經被收拾得差不多了。
林湛眼皮都沒擡,垂着眉把玩着從那些小弟身上搶來的刀。
玩刀的人厲害,可惜刀卻不是一把好刀。
林湛将手中的刀朝那老大射去,蹭得一聲,從他耳邊擦身而過,劃出一道血痕,釘在後面的牆上。
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
可挨的刀多了,就能知道哪種刀更鋒利,哪種刀惹不起。
“等等等等……你別過來,咱們可能有點誤會。”
老大看着林湛朝他走近,驚慌失措連忙道:“兄弟,咱們之間可能真的有點誤會,剛才在外邊我們是想去吃宵夜,你這一言不合就打人,這這……不合規矩吧。”
“不合規矩?”林湛是個話少的,冷笑了一聲又把人摁牆上,那老大雙眼僅離那插進牆縫隙裏的那把刀咫尺之隔,瞬間冷汗連連,“兄弟,你說吧,你寫想幹什麽?”
“誰派你們來的。”
老大有些猶豫,“兄弟你也知道,咱們在這混,靠的就是一個守信用,我要是把人出賣給你……”
林湛不想聽他廢話,用力一摁,那人的眼睛又朝刀鋒近了些,那老大瞬間慘叫求饒:“別別別,兄弟,我說我說,我也不認識他們,只知道他們出手挺闊綽的,開着豪車,我之前從未在影視城這附近見過他們,應該是第一次來影視城。”
“知道叫什麽嗎?”
“我不知道啊,他們沒說,只是給了我一筆錢,讓我好好教訓一下那個叫陳再的。”
“怎麽教訓?”
那老大支支吾吾的,林湛不耐煩了,一用力。
“兄弟兄弟,我說我說,他們讓我打斷陳再一條腿,并且劃了他臉。”
林湛眼神驀然森寒,“沒了?”
那老大冷汗直冒,“還有就是……讓我找幾個兄弟,輪……輪了他。”說到這,老大又激動起來,“不過我發誓,他們雖然這麽要求,但我也沒做這準備,我這也是在影視城外面蹲點,突然就收到了他們的消息,說是陳再出來了。”
“他們給你的消息,說陳再出來了?他們怎麽知道的?”
“我怎麽知道他們怎麽知道的,我只是拿錢辦事而已,其他的事情,我不管啊。”
林湛松了手,一言不發轉身急促離開。
羅怯已經吐完了,靠在陳再身上似乎睡了過去,陳再一邊撐着他,一邊懶懶靠在路燈下,低頭笑着和羅怯說着話。
昏黃的路燈灑在他身上,籠着一層朦朦胧胧,似真似幻的虛影,林湛霎時有些微怔。
都說燈下看美人,月下看君子,可林湛這一眼卻覺得,美人君子,都是他。
林湛站在不遠處,再也不肯挪動一步。
陳再似乎察覺到有人在看他,朝着林湛的方向望過去,迷茫了片刻又倏地笑了起來,“過來幫我扶着他,他太重了,我手都麻了。”
林湛一聲不響過去接過羅怯,将人背到背上。
陳再甩了甩手,挑眉問道:“收拾了?”
林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你知道?”
陳再咧嘴一笑,往車的方向走,揚手,“謝啦。”
林湛站在原地,望着那削瘦背影鑽進車裏,低頭一笑。
謝什麽,這本來就是我的職責所在。林湛想。
折騰了大半夜,三人這才回了酒店,把羅怯收拾幹淨,陳再累的指頭都不想動了,索性就躺羅怯房間裏,睡下了。
等陳再一睡下,林湛這才大步走出酒店,開車前往那群混混現在所在的地方,毫不意外的,林湛在那個夜店裏,看見了幾個醉生夢死的人,其中不乏熟悉的面孔。
沒有驚動他們,林湛悄然退出了夜店。
第二天一大早,林湛撥通了林老先生的電話,将這件事原原本本說給了林老先生。
在電話裏,林老先生也沒什麽表示,不鹹不淡的說了幾句知道了,并囑咐他保護好陳再後将電話給挂了。
一挂電話,林老先生就笑着望着大早登門的顧摯,“都說富不過三代,江城那幾個不成器的小輩,實在狂妄得很,再大的家族也不是這麽讓他們揮霍的,至于林亂……”林老先生搖頭失望道:“這孩子也沒什麽好說的,差不多就這樣吧。”
林老先生電話開的擴音,林湛說的話顧摯自然也是聽見了的,眉眼之間帶了些許的冷意,“我會處理。”
林老爺子又道:“除了這件事,還有一件事你也要着手去辦。”
“什麽事?”
“兩個月後陳再生日,又是他的本命年,我想給他辦個生日宴,随便請幾個人熱鬧熱鬧,順便,也讓陳再認祖歸宗。”
顧摯不由自主的看了林老先生一眼。
林老先生雖然說的輕巧,随便請幾個人,可這江城能讓老先生請來的,哪個不是厲害的人物,真是随便的人,也不敢來。
“我明白,我會盡快着手去辦。”
林老先生滿意點頭,看了眼顧摯,“陳再那孩子算是你半個侄子,平時你照顧歸照顧,但事事也不能太過逾矩,他又是個明星,現在還沒在我林家認祖歸宗的時候,你離他遠一些,讓那些媒體拍到照片,說的那是什麽話,什麽爬床,聽着真叫人糟心!”
顧摯沒有說話,趙傳笑了笑,在林老先生身邊小聲勸道:“老先生,這也不能怪顧先生,現在這媒體,睜眼說瞎話得多,而且那些粉絲也容易被挑撥,我這幾天都派人盯着網上的風向,您放心,不會讓事情擴大的。”
林老先生點頭。
事情雖然不會擴大,但有些輿論就像彈簧,你強,他也強。
雖然删熱搜删微博這種事情辦起來容易,但多了,也容易引起粉絲不滿和懷疑。
風向和不好的輿論可以控制,但人心卻沒那麽容易控制。
“林叔,關于陳再在網上的事情,不如就交給我來處理吧,您和趙叔對網上輿論不太了解,某些方面不能顧及,我旗下有娛樂公司,完全可以将陳再的負面評論消除幹淨。”
林老先生嘆了口氣,“我是老了,跟不上你們年輕人的節奏了,既然你這麽說,那這件事也交給你了,陳再這孩子,真不讓人省心吶。”
說雖是這麽說,但林老先生語氣裏并未有半分的埋怨,甚至隐隐有些怡然自得的意思。
趙傳趁機打趣,“老先生,我看您啊,有這麽一個調皮搗蛋的孫子,高興着呢。”
“胡說,”林老先生看他笑了笑,又無奈搖頭,“這孩子這麽倔,這麽大的事從來都不和我說。”
“這是您孫子孝順,不想麻煩您,哪像那幾個家族的孩子,成天惹是生非,家業遲早敗光。”
這一對比,林老先生顯然很受用,“行了行了,你啊,盡會哄人。”
趙傳笑呵呵的回應了幾句,又将話題轉移到了顧摯身上,“那是那些人沒有老爺子的教導,被家裏慣得沒邊了,您看,顧先生從小受您的教導,如今年輕有為,江城同輩,哪個比得上?”
顧摯低眉謙遜道:“您過獎了。”
林老先生深深望着他,“顧摯,你是我一手栽培的人,有些事情能做,有些事情不能做,你心裏應該很清楚,那條線是條警戒線,一旦越過去會是什麽下場你應該清楚,不想努力付之一炬就要克制,不能越過去,明白嗎?”
顧摯深吸了口氣,手心緊握,有些話如鲠在喉,眼眶都紅了一圈,半響才緩緩調整了情緒,勉強笑道:“我知道了。”
“這些天辛苦你了,快去忙吧。”
“那我先走了,林叔保重身體。”
“趙傳,送送他。”
顧摯起身婉拒了,“不用了,趙叔歇着吧。”
說完,微微躬身後大步離開。
看着顧摯離開的背影,趙傳嘆氣道:“老先生,這……”
“有些底線不能越。陳再是個好孩子,他做的決定我都能尊重他,但有些決定,還得我替他把把關,畢竟這個世界,并不那麽寬容。”
趙傳點頭,再也不敢說話。
顧摯大步走出,回頭望着那一塵不染的匾額,倏然問道:“接下來《君臨天下》劇組有什麽行程嗎?”
秦城在一邊娓娓道來,“接下來一周,劇組方面可能要去西北拍外景。”
“我之後有沒有出差的任務?”
秦城立馬意會其意思,“一周後您有一個去西北考察的任務。”
“替我安排。”
“是。”
顧摯坐車駛離宅院,腦海裏卻不停地回想着林老先生的話。
警戒線?克制?
顧摯倏然失笑,透過車窗望着車流湧動。
有意思。
難以得到的,才更有為之努力的價值。
早上七點多的時候,陳再是被活活勒醒的,一睜開眼,就看到羅怯雙腳緊緊攀在自己身上,雙手緊緊摟着自己脖子,臉貼得極近。
陳再張大嘴都感覺喘不過氣來了,一擡手揪在羅怯耳朵上,繞了個圈。
難怪顧摯老喜歡揪他耳朵,還別說,挺好玩的。
羅怯半夢半醒被他揪醒了,起床氣十足睜開眼,就看到陳再的臉近在咫尺。
“陳再哥,你醒了,早啊。”
陳再松了手,望着他,“把你的手腳,都給我挪開!”
羅怯看着自己整個人都快貼陳再身上了,連忙挪開,臉頰通紅,“抱歉啊,我晚上睡覺喜歡抱着被子睡。”
陳再歪歪脖子,骨頭咔擦咔擦的響。
“行了行了,快起來,蔣導找不到人該罵了。”
羅怯起床後狀态不佳頭疼欲裂,不過也沒後悔,畢竟昨晚上陳再哥心情不好,陪他喝酒他也樂意。
洗漱完畢,陳再給羅蘿打了個電話,羅蘿一大早找不到他人都急壞了,電話也打不通,也不敢說找不到人,只說還在酒店。
酒店現在也沒什麽人,一出房間,就看到有服務員正站在不遠處低聲竊竊私語,陳再正覺得奇怪,就瞧見有幾個警察過來了。
陳再不明所以的看着幾名朝他走近,正蒙圈呢,就聽到警察問他,“請問您是陳再陳先生嗎?”
“對,沒錯。”
“是這樣的,我們接到報警,說是您兩年前曾經受到林亂林先生對您人身安全造成威脅,并導致您受傷住院,有這回事嗎?”
陳再微怔,半響沒有說話。
那幾名警察态度很好,見陳再不說話,又問了一遍。
陳再想了片刻,“誰報的警?”
“是林老先生。”
陳再點頭,“嗯,确實有這麽一回事,不過我需要和你們一起去警局做筆錄嗎?”
那警察笑道:這個不用,有什麽事情我們會來找您的,不過希望您能夠保持通話暢通。”
不用自己去警局,也不用盤問做筆錄,陳再很滿意。
“那多謝了。”
“不客氣,是我們應該做的。”
羅怯站一側悄悄扯了扯陳再衣袖,低聲問道:“陳再哥,怎麽回事?”
陳再笑道:“沒事,走吧,去片場。”
“那不打擾您了。”
陳再倏然又想到了什麽,“那個林亂,你們怎麽處理。”
“我們得按照司法程序處理,先行拘留。”
陳再點頭,“好的,辛苦了。”
兩人走出酒店,就看到酒店大堂被封鎖,酒店外圍了不少的記者。幾名警察站在林亂身後,任由林亂掙紮,和林烨喬蓁等人苦苦哀求,顯然有所顧忌。
“爸,媽,救救我,我不能進警局,我一進警局我就完了,當年是我不懂事做錯了,這件事也已經過去兩年了,當初也賠償了,我也道歉了,我不明白那個陳再到底做了什麽,但是我好歹也在你們身邊二十多年,就算我真的不是你們的親生兒子,難道這二十年就一點感情都沒有嗎?見我進警局,為什麽不幫我說句話!”
喬蓁有些失望且糾結的望着林亂,自從知道真相以來,這些天,愧疚與懊惱無時無刻不在她腦海裏來回流轉,“林亂,當年的事情就由警察去判,媽不是警察,免不了你的罪行。”
“什麽罪行!”林亂瞬間慌神,厲聲道:“當年我只是不懂事而已,而且我也沒幹什麽,我只是想給他一個教訓,把他關幾分鐘而已,我沒想過傷害他,那個房子塌了能怪我嗎?他受傷了能怪我嗎?”
“林亂!”林烨一聲呵斥,“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林亂看着林烨帶着泣音低低哀求,“爸,我求求你,救救我,我真的不能進警局,我知道這些年你不喜歡我,可是我們好歹也做了二十幾年的父子,難道這二十幾年的情分都不足以讓你救救我嗎?我也是你兒子啊。”
林烨眼眸沉沉的望着他,“我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這些年不曾管教你。”
“爸……”林亂怎麽聽不出林烨的意思,失魂落魄企圖再說些什麽,可那些警察已經不允許他說了,林亂掙紮着喊林文宣的名字,可陳再這時才發現,林文宣并沒有出現在這裏。
羅怯聯想到兩年前陳再消失的事情,多半也猜到了,瞬間冷了下來,“陳再哥,咱們去片場吧。”
陳再點頭,目不斜視大步踏出。
直到兩人身影出現在大堂,林亂這才指着陳再,“陳再!你陷害我!”
陳再驀然停下腳步,偏過頭,看着癫狂亂咬人的林亂,一字一句,分外有力,“這是事實。”
“這不是!”林亂掙紮起來,力氣極大,竟然掙脫了一名警察的束縛,朝陳再撲過來。
羅怯臉色一白,連忙想将陳再拉到身後,可陳再卻只是待在原地,看着林亂再次被警察制止在地。
陳再低頭望着他,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眼神沒有一絲溫度,“林亂,你知道嗎?你媽常和我說,舉頭三尺有神明。”
“閉嘴閉嘴你閉嘴!那是你媽!不是我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