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京中內奸的口供半月後就被飛馬送到了鎮南王手中。

他接過一目十行的看過,一巴掌把信拍在桌上,然後沉着臉道:“去請王妃來!”

“是。”

鎮南王妃很快就過來了。這裏是鎮南王在後院的小書房,并不禁女眷。

進門看到鎮南王颀長的背影立在窗邊,鎮南王妃走過去嬌媚地道:“王爺,您找妾身?”

鎮南王猛地回轉身子,一巴掌扇在她臉上,把她扇得一個趔趄摔倒在地毯上,嘴角破皮出血。

“那是本王的親兒子!他為了王府在京城做了九年質子。如果不得已要犧牲他,本王雖然心痛但還能忍。但如果有人膽敢故意害他,本王絕不輕饒。滾出去,到祠堂跪下思過!”

鎮南王妃又氣又急,也只能咬咬牙往祠堂去跪祖宗牌位。這是她嫁過來頭一回!

竟然敗露了!

她深知鎮南王性情,狡辯無用。這件事到自己為止就好!

反正他也不可能休了她,他不會舍得她娘家的兵馬。

等王妃出去了,鎮南王又拆開兒子的家書。熟悉的字跡,不熟悉的是內容。

以往不過例行公事的問候幾句,然後就是京城情況。

這回竟然是要請他允婚。

鎮南王一時有些恍惚,長子已經到了該娶妻成家的年歲了?記憶中他還是個軟軟糯糯的孩童。

家書中請他以父親的身份準備三書(聘書、禮書、迎書)。沒提六禮,大概是要在京城就近置辦。

他繼續往下看,頓時勃然大怒。

長子要娶的竟是小皇帝如今正暗地裏到處搜尋的美人。他在京中何等兇險,竟敢如此感情用事!

再往下看,長子說美人并不是他弄走的。是人家自己提前知情出京避禍,還順道知會了他消息走漏的事。他如今要把人名正言順弄到身邊幫襯。

鎮南王靜默了許久,拿着信往前院大書房去了。

王府首席幕僚南宮牧看過信道:“王爺是打算成全世子?”

鎮南王道:“不管他信中說那女人不是他弄走的,相反人家還幫了他這事是不是真的,這是他九年來頭一回向本王提要求。”

南宮牧心頭便有數了。世子回得來的可能性已經很渺茫了,就這麽一個要求肯定是要滿足的。

至于婚事怎麽操辦,世子自己會辦好。他需要的就是王爺給準備三書,這樣世子妃才是名正言順的。

鎮南王道:“本王會令人給世子妃在王府附近準備一棟宅院将來安置家人,該給的聘禮也擡往那處。如果真的有個萬一,那世子妃所出之子,便為世孫。待其有孕,讓世子将人穩妥地送回來便是。”

南宮牧心頭喟嘆,王爺終歸是王爺。這是安世子的心,要他甘願留在京城,不要再有異動。

按照禮法,确實是嫡長孫的繼承權高于嫡次子。

可世子妃在南地人生地不熟。要平安産育、撫養兒子長大再去争奪權勢談何容易。

繼王妃母子在南地、在王府可是已經經營了十數年了。

而且,王爺手下部将真的會服膺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孩?

別說世孫,就是世子回來了,王爺最終會選擇可能對他懷有怨恨、感情生疏的長子還是從小教養、父子情深、資質出衆的次子還是未知數呢。

鎮南王道:“你替本王去準備吧。需要本王親筆手書的再拿來。”

“是。”

兩人又商議了一番其他事務,南宮牧正要退下,後院有人急急來禀告,“王爺,王妃暈倒了,裙擺上一攤的血。管家命把人先擡回房請了太醫。”

南宮牧道:“王爺,這架勢怕是落胎了。”

鎮南王蹙眉,“她自己竟不知道麽?”要是知道,肯定早拿出來說事了。怎麽可能老老實實的去跪?

“恐怕是月份太淺了。”

又半個月,徐濬便收到了他家老頭子送到京城的三書以及鎮南王府祖傳給長媳的鸾鳥玉佩。

他拿着鸾鳥玉佩對着陽光看。這是開國皇後賞賜給第一代鎮南王妃的。她們是一對嫡親姐妹,嫁給亂世中拔劍而起的一對結拜兄弟。

第二代的帝王和鎮南王還有些情誼,但從第三代起就開始彼此防備了。到他父王和先帝更是君臣相疑到互相派人行刺。而他們母子正是這份君臣相疑的直接受害者。

這玉佩原本在他娘那裏,他小時候還拿着把玩過。他娘見了便把他抱到腿上,笑嘻嘻的說這是以後給他娶媳婦用的。

他那會兒還很小,對着這玉佩就喊‘媳婦’。

他父王坐在旁邊,當時就一口茶水噴到了地毯上。

這就是他對家最初和最後的溫暖記憶。

如今那個王府,少了他們母子,多了許多別的女人和孩子。

不過這玉佩老頭沒給繼王妃?還是從她那裏又要回來的?

老頭說世孫,呵呵,他早不是被哄一哄就慷慨激昂進京為南地、為子民出力的小孩子了。

他要的三書到手就行,他和菀菀的婚事基本就算塵埃落定了。

他想她來他身邊,陪陪他。母妃走後,他一個人太久了。

那天他進宮去,見到齊潇在乾元殿寝宮一臉癡相的對着菀菀的全身像。當時就有了要讓她名正言順屬于自己的強烈想法。

要是沒有三書,丈母娘更不可能同意他把人接到身邊。就是有了,阻力也很大。

至于送回去的內奸口供的答複,他哼了一聲,“繼王妃落胎,難道我還該為此負責麽?”

繼母的‘恩惠’來日他必報償。

徐濬叫了他的乳母和老蒼頭夫妻到書房來,“蘇媽媽、蘇老爹,你們親自把這三書和玉佩送到莊子上交到顧夫人手上。非常時期,禮儀簡化,還請她恕罪。來日,我必會給菀菀一場盛大婚禮的。”

章氏和身邊的人在家廟裏待慣了,在莊子上倒是沒什麽待不住的。

顧清菀一向是比較活潑跳脫的。以往到家廟,最多待三天絕對就要走。但這一個月日日跟着袅袅和杉妹學武,倒也耐住了性子。

其實也不難,只要些想想齊潇那厮,她就耐性十足了。

章氏看到呈送到她面前的三書和溫潤玉佩有點傻眼,這算是個什麽章程?

閨女肯定是只能嫁給徐濬了,這一點她心頭也有數。她閨女的心思堅定,而且如今狗皇帝遍天下的在找,也沒得選了。

如果徐濬能夠逃離京城,她也樂意。

蘇媽媽很恭敬的道:“顧夫人,我們世子知道自己失禮了。他只是想把自己能給顧姑娘的都捧出來,包括他的一片心。他将來一定會給顧姑娘一個盛大的婚禮。還請您見諒!”

章氏點點頭,“那這就算是定親了是吧?他如今的境況,我自然是見諒的。”

既然注定要嫁,那如今能有個名分也是好的。總比沒名沒份的在這裏住着強。徐濬這小子做事還是挺敞亮的。

蘇媽媽想想世子的意圖,算定親也行吧。

章氏心頭盤算,只是定親,萬一将來徐濬出事,過些年頭她閨女還是有機會另嫁的。

顧清菀原本待在內室,這會兒見說定了便走出來,客氣喚道:“蘇媽媽——”徐濬自小喪母,這乳母在他心底分量想必不輕。

蘇媽媽喜滋滋的起身過來給顧清菀福身請安,“顧姑娘好!”

章氏知道她要問徐濬的近況,“昨晚沒睡好,我要歇一會兒。”

顧清菀要上前服侍,章氏道:“叫許媽媽來,你笨手笨腳的。”心都已經飛了!

待顧清菀和蘇媽媽出去,許媽媽進來伺候。

章氏道:“真是女大不中留!”

許媽媽笑,“這樣的境況下,還能找到那樣的姑爺。夫人不該偷着樂麽?”

“他平安離京了。不,平安回到南地。那也還不夠!哎呀,總之就是他徹底平平安安了,我才樂得起來。要不是遇上狗皇帝這茬事,我真不願她找個風口浪尖上的夫婿。”

顧清菀同蘇媽媽出去,在溪邊散步。她細細問了徐濬近來的情況。為了保守秘密,莊子上和京城王府的聯系并不緊密的。

“蘇媽媽,你們是怎麽避過懸鏡司的耳目出王府和京城的?”

蘇媽媽道:“顧姑娘,那王府是歷代鎮南王來京時的住處,已經傳了上百年了。裏頭有一條密道通出來。我們老兩口打地道出來再掩飾一番形容,順順當當的就出京了。”

“懸鏡司不可能對此沒有防備吧?”

“他們有啊,他們早就來搜查過,沒找到而已。而且他們只要盯着世子就好。我們這些下人多幾個少幾個他們注意不到。至于世子,他需要外出的情況也非常的少。他習武都在地道裏,不見天日的。”

顧清菀道:“我看到莊子上的易容大師非常的高明,能把杉妹和袅袅扮成一個人。為什麽不給世子弄一個替身呢?”

蘇媽媽苦笑,“世子每天都得見見懸鏡司的掌鏡副使。那人的眼賊利!”

“杉妹和袅袅要執行什麽任務?”之前顧清菀就想問了,但妾身未明不好開口。她回來的時候還看到兩人在收拾行囊。

“世子身邊需要人幫襯,讓她倆去。”

懂了,徐濬身邊要是沒有女人,就和他一貫的形象不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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