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松喬跟前,叫道:師父!師父!他只道段松喬定是被昙光這一刀擊得腦漿崩裂,哪知段松喬倒在地上,身上卻不見外傷,只是頭頂已有鮮血流下來,糊得滿額都是,聽得許敬棠的叫聲,已睜開了眼,許敬棠一喜,道:師父,你沒事吧?
段松喬還不曾開口,前面突然傳來了一聲慘叫,正是那輕功非同凡響的黃金英發出的。許敬棠吃了一驚,站起身看去,卻見黑暗中黃金英從空中倒飛而至,果然輕功不凡,快逾奔馬,只是不知為何好象身形矮了半截,正待詫異,黃金英已砰一聲掉在地上,許敬棠看得仔細,吓得幾乎要大叫起來。
這黃金英方才還威風凜凜,此時竟只有上半段身子,兩手抓着兩根鐵棒,斷口發亮,正是那一對鷹爪鈎,只是已被斬成了兩半。
段松喬也已看到黃金英的慘狀,勉強撐起來道:大家別追了!其實不消他說,那些追在前的早已看到了黃金英的慘狀,紛紛駐足。昙光斷葉靈素之臂、迫百慎圓寂、敗段松喬,人人都看在眼裏,原本還存個倚多為勝之心,但見了黃金英成了這般模樣,哪裏還有人敢追。
許敬棠扶着段松喬回去,卓星提着段松喬的金刀跟在他身後,兩人都心中惘然,也不知昙光将段紋碧劫到哪裏去了。等回到大堂中坐定,那些賀客方才轉過氣來,在段松喬跟前拍胸脯的有之,賭咒發誓的有之,都說要将段紋碧救回來,段松喬卻象被打傻了一般,只是呆呆地坐着。這時段松喬的夫人聽得女兒被劫,哭天搶地地出來。她是段松喬的續弦,只生了段紋碧一個女兒,此時更是哭得頭發散亂,大是凄慘。來賀壽的諸人見好端端一個壽宴成了這副樣子,心中也不禁凄恻。但一個個說得嘴響,待豪氣幹雲的話說完,便又紛紛告辭。其中那些黑道朋友自然走得快,白道上的朋友走得也惟恐後人。
許敬棠将來客一個個送走,師兄弟們又将被昙光殺死之人收了,将那戲班打發走,天已放亮。許敬棠雖然處置得井井有條,卻仍是六神無主,不知該如何是好。正要進門,忽聽得有人輕聲道:許少俠。定睛一看,卻是那諸葛陽去而複返。許敬棠行了一禮道:諸葛前輩,不知還有何指教?心是暗自忖道:師父交友遍天下,知交卻無半個,眼見鍛鋒堂有難,一個個逃得比兔子還快。這諸葛陽武功不強,看不出倒是個有良心的。
諸葛陽道:許少俠,我剛才突然想起一件事來,想必與這和尚有關。許敬棠見他吞吞吐吐地,道:諸葛前輩請說吧。諸葛陽咬了咬牙,道:二十七年前正值大疫,那一年青城、蛾眉、崆峒、唐門、華山五派中同時有高手暴斃。那一年我也才十來歲,只記得吊客絡繹不絕......該死,我這張嘴也真臭。
許敬棠聽他突然夾了一句該死,一時莫明其妙,聽得下一句也知道這諸葛陽是因為覺得段松喬做壽時失口說了吊客什麽的心中大為歉疚。只是鍛鋒堂出了這等大事,這壽宴也被攪得一塌糊塗,還要說什麽吉利不吉利。他也沒心思糾纏這些無關緊要之事,又道:諸葛前輩,難道與此事有關麽?
諸葛陽皺了皺眉頭道:前些年我在編一部《武林大事錄》,因此也去問了崆峒派的前輩耆宿。他說起,三十年前确是有個叫印宗的和尚,此人用的是雙刀,很是做了幾樁大事。那時甘涼道上有一夥盜賊號稱十二生肖,占了個山頭,聚集百多號人馬,印宗一個人上山,将滿山頭目喽羅砍了個幹幹淨淨。十二生肖名聲極壞,此事雖有人嫌印宗辣手,倒也沒人太說他的不是。只是這印宗出手實是太狠,刀下從不留活口,因此印宗殺了十二生肖,也沒人說他好。
許敬棠道:那也不算什麽了不起的大事,比他下手狠的人多得是了。
諸葛陽道:正是。不過二十七年前這印宗去了一趟嵩山少林寺,他走後少林寺達摩院便閉院一年,寺中對外則宣稱是因為大疫之年,諸位高僧入關靜修。只是,後來重新開院,我對了一下前後名單,發現達摩院十二高僧中竟有五人換了名字。
許敬棠聽得諸葛陽如數家珍,只覺這人武功不見得高明,只怕心思全放到打探消息上去了。但聽到後來,卻不由心驚。聽得諸葛陽說完,許敬棠驚道:難道那五人竟是被印宗殺了?
諸葛陽點頭稱是道:不錯,我也這般想。少林寺是武林中泰山北鬥,達摩院更是寺中前輩高僧清修之地,那印宗居然殺上門去,只怕少林寺也吃了不小一個虧,礙于面子,只得打落牙齒往肚裏吞。方才那昙光說什麽‘七大門派合圍',多半是各派不甘心吃虧,聚集好手圍殲這印宗。從這一年後,印宗這人便消聲匿跡,再無聲息了。方才我聽得那和尚說什麽二十七年前,又查了查那部《武林大事錄》,方才猜到此節。
許敬棠心中暗笑,這諸葛陽武功平庸,但見識着實不錯。他別的不能勝人,便想在這上面勝過旁人,又生就個直心直腸,知道些什麽便恨不得旁人都知道。他道:聽方才葉真人和百慎大師口風,那印宗原來不曾死,只怕是派弟子前來尋仇的。
諸葛陽面有憂色,道:我想也多半如此。許少俠,我武功低微,也幫不上什麽大忙,那昙光擒了令師妹,只怕還會前來。當務之急,還是通知少林武當諸家為上,聚衆之力,方能解此燃眉。只是二十七年前,鍛鋒堂似乎還......唉。
他話沒說完,許敬棠也知他意思。二十七年前,段松喬剛接掌鍛鋒堂堂主之位,正值三十三歲,年富力強,但亂披風刀法卻沒什麽大名。那時七大門派邀人助拳,也不該邀到段松喬頭上。而昙光若是前來尋仇,照理也該尋少林武當或其他五大門派方是。若是說想趁百慎與葉靈素兩人前來賀壽之機報仇,但請帖是段松喬自己寫的,昙光怎的知道百慎與葉靈素會前來賀壽?
他百思不得其解,擡頭時正好見到諸葛陽欲言又止,便道:諸葛前輩,還有什麽話說麽?
諸葛陽道:二十七年前,這印宗用的是雙刀,但是聽說此戰用的卻只是一柄長刀。過了兩年,尊師刀法大進,其間只怕有些聯系。
許敬棠心思靈敏,已約略猜到了諸葛陽的意思,道:諸葛前輩是說,那印宗有一柄刀被我師父拿到了手,我師父刀法方始大進的,是麽?
諸葛陽搖了搖頭道:我約略聽說,那次七大門派合攻印宗,是有個人在當中穿針引線的。這人與印宗有些交情,卻又将印宗的行蹤報與七大門派知道,據說,若非此人給印宗下了點毒,只怕七大門派将要全軍覆沒。只是這人是誰,年代久遠,葉真人與百慎大師又諱莫如深,現在已沒人知道了,唉。
許敬棠知道諸葛陽的話句句是隐指自己師父,他心亂如麻,只想反駁,卻又說不出話來。這等手段,原本也無可厚非,但師父若是害了印宗,又偷了他的短刀,實是大違俠義道的身份。他越想越亂,只是想不出來。
五 禪僧真秀
剛送走諸葛陽,卓星突然跑了出來,還沒跑到跟前便道:大師兄,師父不好了!
卓星叫得大是驚慌,許敬棠心中不悅,喝道:胡說什麽。方才許敬棠見師父頭頂為昙光刀氣所傷,傷勢雖不太重,以段松喬武功,不會有什麽大礙的。
卓星見許敬棠不信,叫道:真的,師父方才還要師娘別太傷心,突然他跪倒在地,說什麽一飲一啄,皆是天數所定之類......
這時從屋裏突然發出一聲慘叫,真是段松喬所發。許敬棠臉色一變,猛地沖了進去。一進內堂,便見幾個師弟抱住了段松喬,師娘在邊上吓得臉色煞白。段松喬的發髻也散了,一頭花白頭發披在肩上,身上那件鎮上祥麟成衣坊精繡的百體壽字袍上沾了不少血跡,卻是從段松喬嘴裏噴出來的。段松喬便如瘋了一般,兩手死死抓住桌腳,伸手要去抓那口金刀,但許敬棠幾個師弟都是年輕力壯的漢子,平時又慣于打鐵鍛刀,兩臂都有幾百斤力量,段松喬內力雖強,也掙不脫他們手心。
許敬棠大驚失色,沖到段松喬跟前,道:師父,師父,怎麽了?但段松喬卻似充耳不聞,仍是要去奪那金刀。許敬棠的二師弟高振武道:師父方才突然眼色大變,打了師娘一個耳光,伸手要去拿刀。我們見他老人家神情有異,連忙拉住他。大師兄,那小禿驢的一刀只怕是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