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這時，濁霧已散盡，夜色蒼茫，銀月懸空，荀珩身染月華，從天而降，清冷的眼眸裏透着一絲難以捉摸的微光。

晁汐默默整理好衣服，好像荀珩每次出現，自己都衣冠不整。

朝初陽這次可算見到傳說中的真神仙了，荀珩的風儀超越了世俗的美，如夢似幻，朝初陽絞盡腦汁也找不出貼切的詞語來形容他的風采。只覺得朝小夕命太好了，肯定是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才有這種豔福。

晁汐被荀珩沒有溫度的目光盯得心虛，剛才妄動幽冥決，看荀珩一副來者不善的樣子，估計又要被他說教一番。

荀珩這次有點反常，沒有口頭教育，而是緩緩走到晁汐面前，邊解他衣扣邊說：“你怕熱，這種布衣不适合你，我這有一件天蠶衣，輕薄涼爽，你穿正好。”

晁汐看着荀珩的白玉手指在自己胸前游走，心中湧出一股暖流，這可是他第一次主動接觸自己，機不可失。

晁汐的唇角悄然彎起，眼尾輕揚勾勒出一段誘人風姿，身若無骨般往荀珩身上傾倒：“既然是天尊的心意，便是煉獄火衣，我也要穿上一穿。”

荀珩任他依偎，解完衣扣将襯衫從他肩上剝落，皮膚接觸到冷空氣，晁汐輕輕抖了抖，更近一步地往荀珩懷裏鑽。

朝初陽再度傻眼，他倆這是要幹嘛，難道小別勝新婚，想在這荒郊野地裏即興來一發？現在神仙都這麽開放了嗎？

荀珩察覺到朝初陽驚詫的目光，指尖微動，化出一道結界分隔出兩個世界。

荀珩脫掉晁汐的上衣，被他胸前的血蓮吸引了注意。

“假的。”晁汐用手擦了一下，蓮瓣模糊變形，蓮心上的粉色花蕊卻如豆般倔強挺立。

荀珩移開目光，拿出一件輕薄蠶衣披在晁汐身上。

蠶衣觸感絲滑，涼中帶着一絲溫熱，晁汐喜滋滋地穿好，低頭拈揉着衣料，錯過了荀珩眼中劃過的一縷微光。

荀珩達到目的，這才道出實情：“這是你的第二層肌膚，以後你便是把衣服脫光，別人也看不見你的身體。”

晁汐停下動作，眼見蠶衣慢慢與自己的身體融為一體，心知上當，不悅道：“我就說天尊怎麽如此好心，原來是有目的，你為何怕我暴露身體？莫不是吃醋？”

荀珩道：“你身為天仙，代表着仙家尊嚴，時常在鬼怪面前坦胸露懷，成何體統。你不會好好穿衣，我便代你矯正。”

晁汐瞥了荀珩一眼，撿起地上的襯衫穿上：“天尊不知我的桃花眼更為勾魂嗎，要不要把我的眼睛也挖去？”

荀珩輕嘆道：“我怎會害你。”

晁汐略一思忖，問道：“穿了這天蠶衣，別人看不見我的身體，你能看見嗎？”

荀珩說：“萬物于我均無障礙，自然能看見。”

晁汐一掃臉上陰霾，笑對荀珩，微眯的桃花眼中風情滿溢，拾起荀珩的手放在自己胸前，軟聲道：“我若真中了血蓮印，你會幫我解嗎？”

荀珩掌下一片溫熱，能明顯感覺晁汐心口的搏動。

荀珩輕輕抽手，卻被晁汐更緊地按住：“回答我。”

荀珩無奈道：“會。”

晁汐眼中光彩更甚，堪比燦爛星漢，放開荀珩的手說：“天尊可要記好自己的承諾，別言而無信。”

荀珩說：“我讓你行走人間，自會護你周全。血蓮不過沾染了冥界邪毒，去天泉裏浸泡半日便能連根祛除，交歡只是凡人與鬼怪的解決方法。”

“我現在就是凡人，自然要用凡人的方式解決。”晁汐說。

荀珩看着晁汐，沉吟了片刻道：“你放心，有我在，你不會中血蓮印。”荀珩把“放心”二字咬得很重。

晁汐的注意點卻在“有我在”三個字上：“天尊的意思，會來人間陪我？”

荀珩說：“現在冥界無主，我暫且代管，你在人間的一切行為我通過玉扳指都能感知到。”

虧晁汐心裏歡喜，以為荀珩要來人間陪自己做任務，結果他卻是來代替自己位置的。

晁汐撇嘴道：“天尊不在我身旁提醒，我便控制不住自己的秉性，這次是天蠶衣，下次呢？貞操帶嗎？”

“……”荀珩無語地看着晁汐。在天宮時，他的言行雖有別于其他神仙，倒也有幾分風雅，自從下界做了冥帝，便徹底放飛自己，在豔俗之事上樂此不疲。

“晁汐，你若再放任自我，置天條于不顧，便是我也難保你仙籍。”荀珩語重心長道。

晁汐卻不以為然：“我做過人，做過仙，還做過冥帝，三界走遍才發現唯有做仙我不痛快。不是我說，你們這些神祗為了擴充神權，下界散播做神仙長生不老，樂在逍遙，虛假廣告誘騙了多少像我這樣的無知少年修道。我走出南天門的那一刻，前所未有的輕松。”

“你為何對做仙如此厭倦？”荀珩皺眉問道。

晁汐說：“天尊，你生而為神，不會懂我這種凡夫俗子的追求。”

“你追求什麽？”

晁汐不語，擡頭望着夜空皓月，彎唇淺笑。

追求什麽？曾經追求長生不老，向往天宮的神仙生活。現在追求自由，想過無拘無束的日子，當然還有一個更深層次的追求，那就是眼前人，可惜眼前人和月亮一樣看得到，卻擁有不了，心如刀絞，心如刀絞啊。

晁汐望月出神，荀珩等了片刻，問道：“怎麽不答？”

晁汐回神，斂起笑意，将手放在荀珩腰上，用力一帶，兩人的身體緊實地貼在一起。

荀珩的身體沒有溫度，但抱起來很舒服，身上有一種清風雨露般自然純淨的味道。

晁汐擡頭，凝望着荀珩的雙眼，認真道：“我向你許願，能實現，我便說。”

晁汐的臉近在咫尺，桃花眼中斂盡了月色，朦胧溫柔。荀珩與他對視，深不見底的黑眸看似無波無瀾，但晁汐還是敏銳地發現他眼底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波瀾。

兩人靜靜對望，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了。

不知過了多久，晁汐眼都酸了，荀珩還一動不動地看着他。

晁汐揉了揉眼，将頭靠在荀珩肩上，輕聲問道：“荀珩君，你是天尊，擁有無窮的法力，難道完不成我的心願嗎？”

荀珩道：“你的心性我暫且不明，無法承諾。”

晁汐擡頭，呼吸擦過荀珩的唇畔，目光順勢停在那線條優美的薄唇上，心中癢癢，卻不敢再造次。這回抱荀珩，他不閃躲，可以說是階段性的進步了，想要再進一步，只能另尋時機。

“天尊如此謹慎，是怕我心比天高麽？其實我的心願很簡單，不過是想你閑暇之餘多來人間走走。你也看到了，我雖是四柱純陽體，邪祟難侵，但有個容易招鬼的‘哥’，既然有緣與他成為一家人，他的事我不能不管。”晁汐說話間，離開荀珩的身體，溫度被帶走，荀珩感覺胸前泛起一股涼意。

晁汐回頭看了看屏障之外的朝初陽，繼續說：“剛才我一時情急，用了幽冥決，還不知如何向他解釋，相處時間越長越容易露餡，你若在我身邊，事情就好辦了。”

荀珩想了想，說：“這倒不難，收拾完冥界的爛攤子，我便來。”

晁汐彎起眼睛，伸出右手小拇指，作勾狀：“天尊可要說話算話，來拉鈎。”

荀珩不知拉鈎為何意，茫然地看着晁汐的手。

晁汐拉起荀珩的右手，勾起他的小拇指，笑嘻嘻地說：“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結下承諾，晁汐心滿意足地走出荀珩布下的結界。一道白紗飛出挽住了晁汐的手臂，荀珩清潤的嗓音從他身後傳來：“還沒上吊，你就走了？”

“……”晁汐捂住臉，蹲在地上，笑得不能自已。

荀珩被晁汐笑得莫名其妙：“為何大笑？你說要上吊，但一百年太久，你現在的身體無法做到，走走形式便可。”

晁汐差點笑趴在地上，艱難地擺手道：“拉鈎上吊選其一，天尊不必這麽嚴謹。”

原來是這樣，荀珩點頭道：“好。我去冥界了，你好自為之。”

荀珩走後，晁汐擦幹眼角笑出的淚，沒想到荀珩這麽好玩，一本正經地被娛樂，還渾然不知。都道神仙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其實他們被圈在一個固定的地方，錯過了很多有趣的東西，晁汐慶幸自己曾是凡人，嘗過百味，見過百态，有過七情六欲。

晁汐回到車上，朝初陽苦兮兮地扁着嘴，一副欲哭無淚的可憐樣。

“怎麽了？”晁汐不解道。

朝初陽邊撓胸邊說：“你和天尊卿卿我我，忘了我這個傷員正在遭受萬蟻噬心的痛苦。”

呃……還真忘了。

晁汐撥開朝初陽的手，觀察血蓮的狀況。

小兒巴掌大的血蓮現在布滿了朝初陽半個胸膛，蓮瓣完全展開，顏色紅中帶紫，顯得特別妖豔詭異。

“趕緊回家！”晁汐催促道。

血蓮長得太快，再不祛除，朝初陽真的會變成冰凍體，分裂成蓮瓣狀。

作者有話要說：

沖着男神使勁兒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