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年輕人就是這樣, 口無遮攔。

但正是這樣的口無遮攔,讓榮夏生愛得欲罷不能。

他從來不善于表露感情,甚至常常遲鈍到要過了很久才能感受到來自別人的善惡, 他懶得去猜去試, 經常連想都不去想, 有時候榮夏生也會疑惑,是不是在過去的那麽多年裏,他其實錯過了很多可能的展開。

不過無所謂了,錯過的就是不必要的, 是不對的,是不完滿的。

他錯過那些, 為的是讓他遇見佟野。

事實上, 面對佟野,他也遲遲沒能意識到自己有多在意這個人,直到這些日子, 後知後覺,被明裏暗裏告知佟野對自己的在意,他才開始慢慢把心思放在二人的關系上。

越是關注,就越是無法抽身。

榮夏生就是這樣的人,難以愛上誰, 可一旦愛上了,就像陷入沼澤, 不到窒息就無法脫身。

這樣的人很危險,對自己對他人都是。

他擡手從門上摘下佟野寫給自己的紙條, 小心翼翼地疊起來, 像寶貝似的,連邊角都對折得整齊。

他把疊好的紙條放進口袋, 然後還用手拍了拍,就像小時候過年,媽媽難得給買了一包糖,他打開,一顆一顆放進口袋,舍不得吃。

“怎麽樣?換好了?”對面的卧室,佟野開門走了出來。

年輕的臉上挂着比春光還暖的笑容,帶着這樣的笑出門堆雪人,榮夏生都擔心一下樓雪就被融化了。

“嗯,好了。”榮夏生笑着看向他,輕聲說,“走吧。”

佟野打量了他一下,過去牽起了他的手:“帥慘了。”

被人牽着手的感覺也讓榮夏生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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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的要回憶,在他的記憶裏,自己很少會被這樣牽着手走路,哪怕是童年時期,哪怕在媽媽身邊。

榮夏生沒有爸爸,在他的世界裏,這個人始終都是缺席的,同樣缺席的還有媽媽的寵愛,并非說他媽媽不愛他對他不好,而是,打從懂事開始,他就被教育不可以依賴。

走路自己走。

摔跤了自己站起來。

不許哭不許鬧,幾歲的孩子就被迫冷靜堅強。

從來不會有人牽着他的手走路。

對這些,榮夏生并不十分介懷,他乖乖地按照媽媽的要求去做一個合格的好孩子,偶爾會得到誇獎。

榮夏生明白,或許在一些人眼裏,他的媽媽并不很稱職,可他們母子倆一直覺得,彼此已經對得起對方的付出。

冷暖自知,他向來都是知足的。

可是如今,到了三十歲,第一次好好地體會被陪伴,第一次好好地被牽着手帶着往前走,榮夏生仿佛能看到自己曾經親手築起的冰冷圍牆在佟野面前轟然倒塌。

他向來不以為意的事,原來這麽戳心窩。

他走在佟野身後,淺笑着,和對方一起出了門。

兩人到了樓下,正在下雪的時候,溫度并不算太低,沒那麽冷,反倒很享受。

結果一出樓門佟野“哎呀”了一聲。

“怎麽了?”

“咱們倆都沒戴手套!”佟野問,“家裏有手套嗎?”

“沒有。”

“那不行。”佟野拉着他就要往回走,“回去回去,改天買了手套再說。”

“沒事兒。”榮夏生笑着把人拉回來,“都下來了,哪有就這樣回去的道理。”

“我怕你凍手。”佟野剛說完,榮夏生已經松開了他的手,走到了樓門旁邊的一塊兒空地上。

那剛好是兩個花壇的中間,積着厚厚的雪。

榮夏生彎腰,捧起滿手雪,團成了一個雪球。

佟野看着他跟小孩兒似的興致這麽濃,只能笑着過去,也跟着他團雪球。

“打雪仗嗎?”佟野說着就舉起了雪球,可是當他對上榮夏生望向自己的無辜又漂亮的眼睛時,根本下不去手砸對方,“算了算了,打不起來。”

他下不去手,榮夏生卻下手了。

榮夏生沒打過雪仗,以前上學的時候,身邊的同學們,尤其是愛鬧的男生,一到下雪天就瘋了的野馬一樣在校園裏鬧,打雪仗,在雪地裏滾得滿身是雪,好多人玩着玩着就開始冒熱氣兒,因為出了一身的汗。

他從來沒羨慕過,因為他确實對這種事不感興趣。

可是沒想到,十幾二十歲時不感興趣的事,他在三十歲的時候突然就想試試了。

榮夏生把手裏的雪球溫柔地丢在佟野肩膀上,看着散落開來的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完了。”佟野怔怔地站在那裏,甚至沒擡手掃去肩膀上殘留的雪。

“怎麽了?”榮夏生擡頭看他。

佟野盯着他的眼睛,然後又盯着他的嘴唇。

“想親你。”

他這話一出口,榮夏生立刻警覺地後退了半步:“在外面呢。”

佟野笑了出來:“那在家裏就行呗?”

又不是沒親過,沒什麽不行的。

但是佟野這麽問,榮夏生根本不好意思說什麽。

他只是轉過去,彎下身來滾雪球,耳朵紅得也不知道是被冷風吹的還是被佟野弄得害了羞。

佟野喜歡看他這樣,純得像是杯還溫熱的牛奶,又香又甜,他都不舍得一口喝光,必須得慢慢細細品。

佟野陪着榮夏生堆雪人,雖然他小時候經常跟他爸在下雪的時候出來胡鬧,但他們父子倆從來沒堆起過像樣的雪人,每一個都是走搞笑路線的。

倆人都沒有手套,兩雙手都凍得通紅。

佟野湊過去,拉着榮夏生的手塞在自己的羽絨服裏:“你往我咯吱窩放,那兒最熱乎。”

榮夏生笑:“你不怕癢?”

“怕,但是我能忍住。”

榮夏生笑笑,一邊把手伸進去一邊說:“能忍住?”

然後佟野就被榮夏生咯吱得亂扭亂笑,連連求饒。

倆人加一起都五十來歲了,結果在雪地裏鬧得像是兩個小學生。

“好了好了,饒了我!”佟野一把抱住榮夏生,“我不行了。”

榮夏生不鬧他了,靠在他懷裏喘着粗氣笑。

他從來都不是愛鬧的人,可是跟佟野在一起,卻總是做傻事。

所以說,愛情真的能讓人變傻,榮夏生深有體會。

兩人堆好了雪人,身子腦袋都歪歪扭扭的,唯一象點兒樣的還是佟野從家裏拿出來當鼻子的胡蘿蔔。

榮夏生吐槽:“好醜。”

佟野一邊給他捂手一邊說:“咱們這是抽象,這叫藝術。”

榮夏生笑出了聲:“就你會說話。”

“快走快走,回家了。”佟野的手也凍麻了,已經沒了知覺,他估摸着榮夏生也好不到哪裏去,“手快凍掉了。”

兩人往樓門跑,期間佟野還腳下一滑,差點兒摔了個屁墩兒。

榮夏生笑話他:“這麽大人了,走路還不穩。”

“對啊,我走路不穩,”佟野趁機拉住他的手,“所以你得牽着我。”

佟野永遠有辦法,撒嬌耍賴,粘着榮夏生,而且讓榮夏生完全沒法拒絕。

沒法拒絕,也根本不想拒絕。

榮夏生猛然發現,自己竟然不害怕被人看見,兩個男人牽手走路,總歸是有些不尋常的。

但是,他不在乎了。

進了家門,佟野幫着榮夏生脫掉大衣,跑進廚房去給人倒水喝。

榮夏生要跟過來,佟野說:“你去沙發上曬太陽,暖和暖和,其他的我來。”

結果,佟野還沒走出兩步就被榮夏生從後面抱住了。

毫無準備的佟野頓時繃直身子,然後露出了得意的笑。

“怎麽了?”佟野眉飛色舞地問,“又想要抱抱了?”

榮夏生的臉貼在佟野背上,感受着毛衣略微粗糙的質感,輕聲說:“你不用這樣。”

“啊?我願意抱你啊!”巴不得一直抱着呢!

“不是,”榮夏生有些不舍的放開他,然後繞過愣在那裏的人,進廚房倒水喝,“不用刻意照顧我什麽。”

佟野笑了:“我沒刻意啊,我就是想照顧你。”

“我比你大……”

“那又怎麽了?”佟野從他手裏拿過水壺,低頭倒水,“比我大也是我男朋友,我就願意照顧我男朋友。”

榮夏生看着他,無奈地笑了。

“我怕你累。”

“我還怕你累呢。”佟野倒完水,放好水壺,遞了杯子給他,“喝水,喝完了過來給我抱抱。”

他有點兒像是撒嬌又有點兒像是命令的口味讓榮夏生哭笑不得,只好乖乖喝水,在對方的注視下,喝得飽飽的。

“喝完了就給我抱吧。”佟野發現,榮夏生好像格外喜歡擁抱。

他上前半步,把人攬進懷裏。

兩人差不多高,擁抱的時候只要微微側頭就能吻在一起,而要是從背後擁抱,兩人的心跳都能合二為一。

佟野享受這種感覺,也驕傲于自己能讓榮夏生愛上。

他太得意了,沒有什麽比“榮夏生男朋友”這個身份更讓他快樂。

“接吻行嗎?”佟野說,“給你抱了半天了,讓我親親你。”

他明顯感覺到榮夏生的心跳加了速,不禁在心裏想:他也太可愛了,三十歲的人,這麽可愛合理嗎?

合理,榮夏生做什麽都合理。

榮夏生擡頭,佟野直接含住了他的嘴唇。

兩個人靠在廚房的流裏臺旁邊,吻得無比投入煽情,誰也不想去叫停。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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