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周芊完全不知道接下來到底是怎麽回事,在那記教她心神迷醉的笑容之後,她的大腦就好像一直處于空白的情況,無法思考也無法反應。

什麽時候到了醫院、什麽時候做了檢查、什麽時候離開醫院、什麽時候回到公寓,她都一無所知,直到她被放在床上,裙擺被撩高,那一瞬間的涼意教她徹底地回過神來。

看清了自己狀況後,周芊倒抽口氣,「你做什麽?」

她的裙擺被拉到大腿,露出白皙光滑的曲線,而方砉的大掌竟然覆在她的腿側,與她的白皙造成強烈的對比。

方砉本來是想替她推拿一下受傷的膝蓋,卻沒想到她的反應會這麽大。

到醫院仔細地檢查一番後,醫生告知她膝蓋的骨頭沒有損傷,只是因為被撞的那一下力道很大,又剛好在關節的位置,才會特別痛,而膝蓋的瘀傷需要時間恢複,配合推拿以

及外敷的藥膏,可以加快痊癒的速度,因此一回到家,讓寶寶、貝貝自己去房間裏玩拼圖後,他便拿過藥膏準備替她推拿一下。

只是看到她一副受驚、仿佛被采花賊調戲的模樣,方砉不由得感到氣悶,她現在受着傷,他怎麽可能會對她做出什麽事來,他還不至于禽獸到這個地步。

因為氣悶,更因為被她躲到煩躁起來,雙手一推,讓她平躺在床上,他分腿一跪,雙手撐在她兩側,懸在她的身上,居高臨下地俯視她。

周芊簡直想尖叫出聲,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被人用這個姿勢禁锢在身下,還可以保持冷靜的。

「你最好不要尖叫,也不要說話,不然後果自負。」方砉拿下眼鏡,小聲地道。

失去眼鏡的遮掩,方砉的視線頓時變得危險且深邃起來,讓人不會懷疑他這句話的真僞,因為他真的做得出來。

周芊喘息着,忍下了尖叫的沖動。

方砉的手輕輕地拂過她頰邊的頭發,看着她躺在自己身下的美景,真的很久了,九年的時間,他到底是怎麽樣過來的?

心跳急促得不可思議,周芊應該覺得害怕的,她應該只會覺得害怕的,但她沒有,她一點都不害怕,仿佛相信方砉不會傷害她似的,但這男人曾經讓她仿徨、曾經讓她無助、曾經讓她傷心直到死心。

她以為她不怨,但原來她根本不是不怨,而是她将自己真實的情感埋藏了下來,然後對自己說她不怨,他的步步追逼,施加在她身上的壓力,超過了她可以承受的範圍,于是眼淚翻飛洶湧,再也無法控制,眼中也充斥着對他的怨。

周芊不說話,眼神再也沒有回避他,只是眼淚不停地流淌,源源不絕,好像不會有停的一刻。

方砉停在她臉上的手指漸漸地往上移去,感覺那熱燙的淚水,「你是怪我的、怨我的,對吧?當年我那麽混蛋,你怎麽可能不怪我?」

他的話猶如一支巨錘,硬生生地打在周芊的心頭上,教她的淚水更洶湧難停,腦中的理智碎為粉末,她揚起巴掌就往他臉上揮去,鮮紅的五指痕随之浮現在他的臉上。

「對,我怪你、我怨你!方砉,你怎能這樣對我?你不知道我有多需要你在我身邊嗎?我想念孩子、傷心難過時,你在哪裏?我遭受白眼、被人嘲笑時,你在哪裏?我孤單寂寞、沒人傾訴時,你又在哪裏?為什麽你要這樣對我,為什麽?我到底做錯了什麽?就因為我喜歡你,跟你在一起,所以我就得遭受這種罪?我恨你,方砉,我恨你!」

方砉不反抗、不躲開,咬緊牙關地承受她一記又一記的巴掌、一句又一句的質問以及指控。

方砉不會知道,當時的周芊獨自面對那些傷人的謠言時是多麽地難受,被迫承受着或嘲弄、或不屑、或鄙夷的眼神,又是多麽地傷人,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失去孩子,她比任何人都要傷心,但她的傷心卻變成為別人口中威逼方砉的手段。

她覺得委屈、她覺得難過,在她受不了、想向方砉哭訴的時候,但是她卻找不到方砉,他很忙,真的很忙,忙到她已經忘了有多久沒有見過他,沒有好好地跟他吃過一頓飯,甚至沒有好好地跟他聊過一次天。

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時間一天天的過去,雖然偶爾同學看向她的目光,還是帶着鄙夷以及不屑,但至少口頭的冷嘲熱諷漸漸地減少了。

周芊覺得,原來她也很了不起,面對這樣的事,她一個人也可以挺過來了,沒有方砉,她也可以過得很好。

這樣的想法,其實已經不下一次浮現在她的腦裏,剛失去孩子的那段時間,她其實多麽想趴在方砉懷裏大哭出聲,她覺得自己是多麽的無辜,她的孩子又是多麽的無辜,成了嫉妒的犧牲品。

是的,她早就知道為什麽方砉的學妹會推倒她,因為早在她懷孕之前,學妹已經三番四次地到她面前挑釁,對她說方砉有多照顧自己等等,想要她對方砉發脾氣,而學妹好得漁人之利。

但她相信方砉,所以面對學妹的挑釁也是無動于衷,總是一笑置之,但她輕待的結果很嚴重,讓她往後的日子,再也不敢忽視一個人的感情。

最終讓周芊提出分手的導火線,是在一個很平靜的晚上。

那天晚上,方砉一如既往地遲歸,換作平時的周芊早就休息了,但怪就怪在,那天她人雖然很疲憊,卻無法好好地入睡,只能躺在床上假寐。

方砉回來的時候,以為她已經睡着了,所以坐在床沿看着她,周芊以為他會吻她,因為在那場意外之前,方砉總愛突如其來地吻她,可是方砉沒有吻她,取而代之的是一聲飽含着許多抑壓情緒的嘆息。

當時周芊的心跳忽然漏跳了一拍,她不知道方砉為什麽會嘆息,過了好一會,她偷偷地睜開眼睛,那個時候的方砉已經躺在她身旁睡着了。

她撐起身體,看着他疲憊的面容,心疼的感覺襲上心頭,想在他醒來後勸勸他,讓他別再這樣忙下去,再年輕的身體也禁不住這樣折騰的。

只是,在周芊沉思着該如何勸他又不會傷到他的自尊心時,卻聽到他一句無心的夢呓,「芊芊,我很累……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累?她讓他覺得累嗎?周芊不知道,但從那天起,她開始留意那些以前從不留意的細節。

每當發現一點,她的心便越冷,于是她知道,方砉是故意讓自己每天都這麽忙、這麽累,目的很明顯,就是不想面對她。

而那些謠言,也不全然是虛假的,至少方砉是因為她失去了孩子,才強逼自己留在她身邊,所以他的累,真的是因為她。

她淺淺的笑了,哭着笑了,她開始明白,原來愛情不是像小說裏所講的那麽簡單,愛情太過複雜,尤其是當中交雜未婚先孕、意外流産的愛情,所以方砉會累,而周芊終于也覺得累了,她想,與其最終跟方砉反目成仇,不如早早放過彼此。

因此咖啡店、溫牛奶、黑咖啡,以及一句淡淡的我們分手吧,将他們為期一年的戀情,寫上一個正式的句號。

「現在我過得好好的,我沒有你也可以過得很好,為什麽你又要來打亂我的生活?把我玩弄在你的掌心裏,是不是很有成就感?你就不能放過我,讓我自己一個人好好地過嗎?我不需要你,一點都不需要你!你給我滾,滾得遠遠的,不要再出現我面前。」

周芊像是瘋了一樣,一邊流着淚,一邊叫罵着,一邊打着身上的男人,每一下都不留情,每一下都下足力氣。

方砉知道她絕對會傷心、絕對會難過,但他從沒想到,原來她傷得那麽的深、那麽的重,難怪她一直抗拒他,不允許他靠近她,被她不留情面攻擊的地方很痛,但是為她而心疼的心更痛。

直到他臉上身上全都是抓痕以及巴掌印,直到她已經耗盡她最後一分的力氣,她才啜泣地停下手,雙手抵在他的胸前,哀求地開口,「我求你了,算我求你,放過我,我不要再跟你在一起,我們不可能重新在一起的,所以求你放過我,我不需要你……不需要你方砉……」

如果時光可以回溯到九年前,方砉發誓他一定不會再留她一個人去面對那些痛苦,他會陪着她,無時無刻地陪着她,直到她不再傷心、不再難過,也不會離開她,但是他們都沒有回溯時間的能力,他們沒有辦法回到過去。

他造成的錯、給予她的傷已經不能磨滅,那就像是在她心頭上一個發了炎、含着膿水的傷口一樣,一直帶給她疼痛、一直都在折磨她,他沒有辦法讓那個傷口消失,他唯一可以做也能做的,就是擠出那些惡毒的膿水,等她的傷口漸漸癒合。

即使明知道這傷會留下疤痕,但事到如今,他怎麽可能肯再次放開她?分別九年,空白了九年的時間,他需要她為他填滿,更需要她為他填滿接下來的每一分、每一秒。

将周芊納入自己的胸前,方砉将臉埋在她的頸裏,吸着屬于她的香氣。

他把她抱得很緊,緊到仿佛要将她整個嵌入體內般,好半晌後才沙啞地告訴她,「對,芊芊,你不需要我也可以過得很好、過得很快樂,但是我不能,沒有你,我不快樂,我沒辦法快樂,我也沒辦法忘記你、忘記我們在一起時的日子。

我們分開了九年,在這九年裏,我完全沒有你的消息也找不到你,可是老天爺卻讓我在分開九年後再次找到你,你告訴我怎麽可以放手?你告訴我,我怎麽可以将我愛的女人再次從我身邊推開,就像九年前那個愚蠢又混蛋的我?」

他愛她?周芊的心一突,大腦更加地紊亂,無法思考,然而她卻覺得自己再也無法推開他,只能抓住他胸前的衣物,落着淚。

将抑壓在心底最難過、最悲傷的情緒抒發出來,用盡全身的力氣将方砉狠揍一頓後,她覺得她好像親手将那個困在九年前無法離開的自己,釋放了出來一樣,好像松了一口氣似的。

對方砉,她也不知道可以怎麽做,聽着他一句句仿佛掏心掏肺似的告白,她不得不承認,她的心動了,只是過去的事始終困擾着她,她無法對方砉有足夠的信心,她害怕他們又會再次重蹈覆轍。

「芊芊,再給我一次機會,再給我們一次機會,這一次,我用一輩子的時間來陪着你,我保證我不會再離開你,在你需要我的時候,我一定會寸步不離地陪在你的身邊,相信我好嗎?讓我們重新在一起,好嗎?」

耳邊,他的保證、他的請求不斷地重複,但她可以答應嗎?應該答應嗎?

周芊找不到答案,但在方砉吻上自己時,不曾反抗。

他的唇先是吮走她臉上的淚、眼睫上的淚,而後緩緩地,一邊開口問着她、一邊輕輕地印上她的唇。

這兩片柔軟的唇瓣他想了很久很久,睽違了九年之後,他終于可以再次嘗到它們的味道,屬于她的味道,因為有眼淚,所以這一吻帶着鹹鹹澀澀的味道,就好像他們此刻的心情!

舌尖撬開她的齒關、探進她的唇心、糾纏着她的舌尖,她沒什麽反應,他就加深這個吻,深深地吸吮着,直到她慢慢地給予他反應,慢慢地回應他、學着他的方式回吻他。

熱切的吻在彼此幾乎要喘不過氣時稍稍停下,但他舍不得離開她的唇,舍不得放過這美好的滋味,一再地留連在她的唇上,同時依舊重複着他的保證、他的誓言,像要給她洗腦一樣。

周芊阖上眼,她只覺得自己很累,很想好好地睡上一覺。

這一覺,沒有多年來不停夢到的夢魇,沒有孩子的啜泣聲、沒有鄙夷的白眼、沒有嘲諷的言語,只有無邊的黑暗,以及那一聲聲回蕩在耳邊的請求。

「我們在一起一輩子,好嗎?」

失控痛哭了一場後,周芊将內心深底最抑壓的東西釋放了出來,感覺再也不那麽抑壓,對方砉她也不再避若蛇蠍,卻之千裏,只是她還是不同意他的靠近。

盡管如此,卻一點也沒有打擊到方砉,只要從公司回到公寓,他就糾纏在她的身邊,比寶寶、貝貝更黏她,無時無刻霸占着她,令寶寶、貝貝都忍不住地吃起醋來抗議,只可惜抗議無效,方砉繼續黏着周芊,說什麽也不肯走開。

事實上,如果不是她堅決反對,方砉甚至連晚上也想跟她擠在同一個被窩裏、蓋同一張的被子、睡同一個枕頭,然而到目前為止,即使他拉寶寶、貝貝當說客,想四人同睡一張床上,周芊還是不肯答應,而最終的結果往往都是寶寶、貝貝跟周芊睡,而他只能暗自嫉妒兩個能摟着周芊入睡的小家夥,一個人回自己房間孤枕入眠。

表面上,方砉看起來并沒有因為一再地被拒而感覺氣餒,但事實上只有他工作室的員工,以及合夥人才清楚地感受到,方砉到底有多麽地焦躁,尤其是相約好的三個月期限即

将結束,方砉更是焦躁得令工作室裏的大部分人見到他就反射性地掉頭走,完全不敢去捋虎須。

當然,還是有不怕死又愛生事的閑人,李揚明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看着無辜的小秘書被方砉冷言冷語地教訓了一頓,雙目含淚、可憐兮兮的走向洗手間,李揚明覺得,為了工作室未來的發展以及社會的和諧,他有必要去跟他的合夥人好好溝通溝通。

他門也沒敲,就大大方方地推開方砉辦公室的門,幾個大步就走到辦公桌前的椅子坐下,十指交握,非常有耐性地等着最近很沒有耐性的方砉開口。

果不其然,李揚明才坐下不到一分鐘,屁股下面的椅子還沒有坐熱,方砉冷淡的嗓音便響起,「有事?」言下之意是,沒事就滾出去!

李揚明仔細地打量着他,金框眼鏡一如既往地挂在鼻梁上,稍稍遮住那雙笑則春風揚面、怒則惡如夜叉的桃花鳳眼,讓方砉看上去就是一個知書識禮的新一代好男人。

只是現在,好男人的面色非常地差,以李揚明縱橫情場十多載的經驗看來,只用八個字就可以形容完,那就是求愛不遂,慾求不滿。

自問從大學時期已經是方砉「同甘共苦」的好兄弟的他,當然要好好地幫助一下他的好兄弟,所以他很愉快地說:「今晚一起去酒吧泡妞吧。」

「別為了一棵樹,放棄一座森林」是李揚明的座右銘,明明有一大片美好的樹林,為什麽要為了一棵樹弄得自己心神恍惚、陰陽失調呢?

對于這種完全不理解自己心情的大玩家,方砉是不會向李揚明透露半點,他今天心情特別差,全是因為今早周芊推開他,不再讓他吻。

那夜哭了一頓、打了一頓又被他吻了一頓後,周芊的态度明顯有所變軟,至少他三不五時找機會偷襲她、吻她後,她不會順勢賞他一記鐵沙掌。

不得不說,周芊打人的力道不小,上一次被她揍了一頓後,他足足有五天不能出門見人,不過那五天,也是他過得最順心惬意的日子。

說他賤也對,就因為她揍了他一頓後會對他心軟,在他得寸進尺時也會隐忍,以致于他總是想逗她再揍他一頓,只可惜周芊覺得揍了他一頓已經足夠了,再揍一頓是自己辛苦,所以除了不理會以及無視他以外,周芊再也沒有動他一根手指頭。

早上出門前,方砉原本想像過去那些日子一樣,趁着寶寶、貝貝沒看見時偷偷親吻一記,過去每一次都會得逞,所以他理所當然地以為這一次也會得手的。

誰知道,周芊竟然往後退了幾步,避開了他,他不死心地湊上前,非得到一記親吻不可,但她的反應卻是直接轉身回房間。

寶寶、貝貝看到這狀況,居然連一點同情心也沒有給他,不但沒有幫他追回周芊,還要他早點出門,不要遲到了。

就因為今天早上沒有吻到,而且周芊的态度還冷淡得很,讓原本很焦躁的方砉,變得好像霜打過的茄子一樣蔫了,所以就有了李揚明那八字結論出現。

只剩下不到兩個星期的時間了,可他還沒有做到自己想到做的事情,方砉開始忍不住地質疑,他是不是太過高估自己了。

方砉越想越覺得煩躁,他覺得以自己現在的狀況回去公寓,絕對不會發生什麽好事,這段日子以來,他每天一下班就跑回去纏着周芊,她可能也被他纏膩了,所以才不想見到他吧?

平時覺得跟李揚明去泡吧是一件很沒格調的事,但今天方砉完全沒有拒絕的意思,由着李揚明搭着他的肩膀拖着他,在全體員工不敢置信的表情目送下,泡了一整個晚上的酒吧。

快十二點了,但是方砉還沒有回來。

周芊坐在沙發上,不斷地重複擡頭看向牆上的挂鐘,以及看向大門的動作。

六點多的時候,她收到方砉說他晚上不會回來吃飯的簡訊,看到簡訊時她有點愕然,因為這段時間裏,她已經習慣了方砉一下班就回來,跟寶寶、貝貝一樣纏在她的身邊。

他像個急着得到大人注意力的大孩子一樣,賣乖、耍賴甚至一再地偷吻她,總之只要她太久沒有理他的話,他就會用盡方法直到她無奈地看着他。

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他讓她習慣他無時無刻的偷吻,他讓她習慣他無時無刻的陪伴,他讓她習慣只要一到晚上就會看到他,所以當今天晚上吃飯時沒有見到他,陪寶寶、貝貝玩游戲時沒有他,幫寶寶、貝貝洗澡時也沒有他時,她覺得若有所失,好像做什麽都不對勁一樣。

這不是一個好現象,但是周芊發現,她已經無力去改變這個事實。

這段時間裏她不是沒有對自己反抗過、掙紮過,她一再地搬出過去的種種,企圖說服自己,讓自己可以清醒一點,不要再一次陷進去,她盡過力,也罵過自己,只可惜成效為零。

從早上看到他跟寶寶、貝貝一起吃早餐,露出滿足的笑容,讓她差點情不自禁地吻向他,以及從九點等到十二點,這就是她最真實的答案。

是無力,看着自己又再一次陷進去而無法自拔時,她的确是有一種無力的感覺,反反覆覆地折磨着自己,折磨到最後,她竟然會有種豁出去的沖動。

大不了也就像九年前那樣罷了,她熬得過第一次,難道熬不過第二次嗎?她為什麽要這樣折磨自己,折磨到她快要發瘋了?周芊是這麽想的。

忽然間,她聽到有人掏鑰匙開門的聲音,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走到門前,将未打開的門鎖打開,回來的不只是方砉,還有一個她沒有見過的男人。

男人在看到她的時候,明顯地愣住。

周芊沒有想太多,而是憂心忡忡地看着挂在他身上的方砉,方砉醉了,渾身的酒味,還有那站也站不直身的高大身軀,都在說明他醉得徹底,「他……」

李揚明收起傻傻呆呆的模樣,重新挂出一抹輕挑的笑,「沒事,只是喝挂了而已,明天起來除了頭痛,應該沒什麽大礙。」

說着,他扛着方砉走進屋子,将方砉扔回他的床上。

「謝謝你送他回來。」她直覺地道謝,沒發現自己的語氣以及神情,多麽像一個擔心丈夫夜歸的妻子。

李揚明看着她,好一會後才揮揮手,往大門外走去,「小事,他就由你照顧了,晚安。」

離開屋子,伸手招了輛計程車,李揚明坐在車上,一手遮住自己的臉,「竟然是她……」那個一直停留在他腦中,在冬季光禿的鳳凰木下無聲嘆息的女孩。

他從不認為自己會喜歡上一個連名字也不知道的女孩,當時他也沒有想太多,只是覺得這樣的女孩,怎麽會有着那麽深的愁意,要用什麽方法,才可以拂去她眉間的微皺,還有眼中的憂愁?然而當他回過神想要上前與她交談時,卻已經失去了她的蹤影。

數不清多少個冬季的課後,他總會有意無意地回到那棵鳳凰木下,等着希望再一次見到她,可是等到綠芽萌發、鳳凰花開,他再沒有再見過她,久而久之,他也不再出現在那裏,只當成是在冬季一場無心的邂逅。

他知道他的心裏一直有着一個影子存在,與他相交交往的女人,其實或多或少都有着與她相似的地方,九年後,他終于再見到心中的女孩,只可惜原來她就是周芊。

他跟方砉相識在他們分手以後,所以他只知道方砉曾經有過一個女朋友,卻不知道周芊的模樣,方砉與周芊的事,他雖然不清楚整件事的發展,但他卻清楚知道,周芊對方砉而言到底有多重要。

先不要說,有那麽一段時間方砉完全不近女色,眼中除了工作就只有工作,把自己生生訓練成一個沒有情緒也不知疲憊的工作機器。

而今天整個晚上,有不少女人近身,只是方砉完全視若無睹,一味地狂灌着烈酒,在完全醉後,口中不斷地重複着她的名字,以及一句句讓人揪心的哀求。

李揚明什麽時候見過這樣的方砉了,方砉一直以來都是那樣的意氣風發、運籌帷幄,讓鮮少敬佩人的他也忍不住地跟随他,一起并肩作戰、一起打拚。

但今晚,方砉就像一個失去全世界的絕對男人一樣,只重複着一句話,「我保證再也不離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芊芊,我愛你。」

一字一句,如泣如訴,即使臉上沒有淚,但李揚明卻明白方砉只是在心中淌着淚,然而方砉卻不是一個人的在單相思,從剛剛周芊的擔憂,他可以看出周芊也不是對方砉無心。

所以說,兩人是兩情相悅的,所以說,他注定是不可能從兩人中間插入,注定周芊只能是他冬季裏的一個回憶。

在車後座上躺下,李揚明忽然十分後悔自己把方砉拖去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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