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童淮呆愣愣地點出鍵盤,發送消息:號是本人?

薛庭發來一串點點點。

俞問也震撼完了,發來消息。

-一條夢想當海王的魚:我差點從樓梯上摔下去還一頭撞我媽身上被她罵了一頓

-不卷很直:……

-一條夢想當海王的魚:你受啥刺激了?

童淮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發去幾個扛着大刀的表情包,沒想到學習的理由,幹脆不理他了。

午餐高峰期逐漸到來,柴立國忙前忙後的,他沒再好意思坐着,起身過去幫忙。

等送了幾波客人,童淮才發現薛庭又來了。

還很不客氣地坐到他的專屬座位上,手裏拿着他的數學卷在看,眉尖微蹙,神色愕然,仿佛在看什麽詭秘離奇的史前疑案。

幹!

童淮心裏慘叫了聲,三兩步跑過去,人未至聲先到:“你怎麽坐我的位置上啊!”

薛庭彈了彈那張劃拉得亂七八糟、黑白界限分明、空白大半的練習卷,頭也沒擡:“你說的,我是恩人。”

童淮耳尖發燙:“那你怎麽還偷看我卷子啊。”

“你說的,你請我教你寫作業。”

說着,薛庭終于擡起頭,誠心發問:“這寫的什麽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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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淮:“……”

童淮心裏默念不能翻臉,猙獰地問:“你來幹嘛?”

“證明沒被盜號。”薛庭又懶懶地坐了回去,支肘撐着下颔,指指手邊的兩本課本,塞上耳機,“忙完再來吧。”

“又來?”

童淮對他的騷操作耿耿于懷,伸手順着耳機線一拽。

手機又被扯出來,界面上的某雲音樂軟件映入眼簾,緩緩轉動播放着首英文歌。

薛庭揚揚眉,與他對視。

……

童淮讪讪地把手機遞回去:“這回真聽上了啊。”

薛庭把手機放回桌上,指指人多起來也吵起來的餐館:“吵。”

用餐高峰期持續到下午快兩點,客人才漸漸少了。

童淮腰酸背痛肚子痛,一臉泛青地回來,薛庭已經把課本放下了,拿着手機在和人聊天。

童淮不經意瞟了眼,看到那邊的人發的消息——薛哥,你什麽時候才氣消回來?

薛庭指尖一頓,見他過來,發了個空格,摁熄屏幕。

氣消?生誰的氣?

回來?薛庭這才剛轉學來呢,回哪去?

童淮生出些疑惑,假裝沒看到,觑了眼薛庭帶來的課本,滿眼好奇。

薛庭抱着手,打量着童淮:“上課聽過課嗎?”

童淮不太确定:“聽過?”

薛庭看着他的表情,忽然有點後悔多管閑事,沉默了下,把課本推過去:“我把這張卷子考的知識點都标出來了,看一遍。”

“不是你要看的?”童淮接過書看了眼,苦下臉,“看不懂啊。”

薛庭:“……你真的上過學嗎?”

薛學神盯着童學渣,眼神一時非常恐怖。

童淮心虛:“要不您看看我的成績表?”

“不用,猜到了。”

薛庭深吸了口氣,調整好心态,換了個位置,坐到童淮側邊的椅子上,松松挽起袖子,拿過草稿紙和筆,開始一點點給童淮講起來。

他露出半截手臂,線條呈現着少年人獨有的瘦而不弱,十指修長,拿着筆寫字的姿勢格外賞心悅目。

認真的啊?

童淮愣了愣,撓撓頭,眼神忍不住亂飄。

薛庭坐得近,他能聞到股清爽好聞的味道,不知道是洗發水還是洗衣液。

發現童淮走神,薛庭拿着筆,擡手在他額頭敲了下:“真想去搬磚?”

您還挺助人為樂。

童淮心虛得要死,不敢說自己撒了謊,脊背都不由挺直了,乖乖聽起來。

“這麽多公式都要背嗎?”

勉強聽了幾個知識點,童淮滿腦子tan、sin、cos,臉上隐隐露出恐懼。

薛庭微微一笑:“你說呢?”

童淮默了默,視死如歸地伸手去拿書。

薛庭用筆把他的手指拍開,筆尖一點草稿紙,流暢地出了幾個題,推給他:“死記硬背沒用,做典型題,學會舉一反三。”

他講起課來語氣倒是和緩,也沒因為童淮提弱智問題而不耐。

童淮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悶頭寫起來。

看他磕磕絆絆地做起了題目,薛庭略感欣慰,沒那麽糟心了。

好歹腦子是清醒的,沒醉,教得會。

薛庭把那張數學練習卷抽過來,點了點上面那道三角函數題:“現在做試試。”

卷子上的題目要更複雜點,童淮卻有種自己能立刻做出來了的錯覺,寫到一半卡住,咬着筆尖發懵。

薛庭沒有催他,垂眼看手機信息,大概是在回之前那個人的消息。

童淮卡了好一會兒,耐心被消磨殆盡,看向薛庭:“你有夢想嗎?”

薛庭:“……”

收回前話,還是寫醉了。

童淮開始唧唧歪歪:“我小時候想當畫家來着。”

“想去學畫?”薛庭還真替他思考了下,“藝術生也需要文化分。”

“……後來的夢想是當宇航員,學不好數理化放棄了。”

薛庭:“……”

薛庭眼神和善,擡手摁着他的腦袋,緩緩轉向草稿紙:“建議你臨時改個夢想,先把這道題解出來。”

童淮:“哦。”

低頭寫了兩筆,又忍不住擡頭:“你打架還挺厲害,練過嗎?考慮當我小弟嗎?”

叽叽喳喳的,薛庭眼皮都沒掀一下:“等你全科及格那天再說。”

童淮委屈地縮回去繼續寫。

柴立國來來回回幾次,見薛庭還真是在輔導童淮,笑逐顏開,跑到廚房切了幾片冰西瓜送來。童淮伸長脖子湊過去一嗅,狐疑地問:“叔,你刀是不是切過蔥?”

“狗鼻子,我洗過三遍還能給你聞出來,”柴立國翻白眼,“這是犒勞小薛的,愛吃不吃。”

童淮撇嘴。

等柴立國走了,他拉拉薛庭袖子:“回頭請你吃沙冰。”

薛庭對沙冰沒興趣,指指草稿紙上的題,童淮聽話地又低頭琢磨起來。

一道小題,童淮唧唧歪歪地磨了十幾分鐘,終于恍然大悟,唰唰唰寫出後半截,得出答案,不太确定地看向薛庭。

薛庭拿着另一本書在看,卻像是長了第三只眼睛,點點頭,湊過來繼續教。

他思路清晰,不像很多學霸那樣,習慣性略寫運算過程,雖然滿臉不耐,但講解很細,童淮模模糊糊覺得自己好像懂了,稀裏糊塗地跟着寫完了卷子,回頭看看,還真能看懂部分。

薛庭也沒指望他一點就會,看看時間,已經不早,離開前先順便買晚飯:“不會的題留着。”

童淮眼睛亮亮的,嗯嗯點頭。薛庭不經意對上他的眼神,覺得童淮這時候乖得像只小狗。

他的眼睛又圓又清澈,毫無雜質,像一張白紙,随意交給誰,都能在裏面寫上自己想寫的東西。

……讓人手癢。

就他這樣,還不良少年?

薛庭垂在身側的手指無意識蜷了蜷,感到好笑。

這麽一對一地教學了幾天,童淮也習慣了薛庭每天來三趟。

又是打工又是學習,離開了終日沉迷的虛幻網絡、游戲以及睡不醒的覺,時間倒過得更快。

纏綿多日的雨終于歇了歇,天氣預報未來半個月都是晴天。

一大早,柴立國見童淮打着呵欠過來了,趕緊道:“淮寶,廚房鹽不多了,幫叔跑趟腿,去附近小超市買幾包來。昨天去看你嬸嬸,回來路上給忘了。”

童淮睡眼惺忪,懶洋洋地哦了聲,轉身又走出去。

昨晚下了最後一場雨,望臻區排水系統差,地磚松了,跟機關似的,踩中就濺水,濺得一褲子都是,厲害點的還能飛到臉上。

望臻區民衆已經擺起了攤子,街邊早點店裏熱氣騰騰,滿街不同食物味道交雜混合的味道,常住這條街的基本都認識,隔着幾間鋪子吆喝傳聲,比高樓大廈林立的其他幾個區都要更有煙火氣。

童淮之前嫌這邊沒意思,這下瞧着又覺得有意思,走路不看路,被地磚下的水襲擊了幾次,白襯衫濺成個黑襯衫,老實低頭認真看路。

他方向感差,悶頭跟着導航轉來轉去,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聲“哎喲”,轉過街角,就看前邊地上躺着個老爺爺,估計是打滑摔了。

這年頭碰瓷事件太多,來往的人臉色都很漠然,非但沒有去扶,反而離得更遠了些。

童淮稍稍一怔,跑過去扶起老爺爺:“爺爺,您摔着哪了?”

老爺爺疼得臉色發白,嘶着氣,話都說不利索:“腿……”

老人家骨質疏松,容易脆性骨折。前年童淮爺爺晨練,不注意摔了跤就骨折了,養了好幾個月。

童淮立刻背起老爺爺,擡手招了輛出租車:“去最近的醫院。”

時候不算早,醫院已經有了不少人排隊挂號。

童淮背着老爺爺找座位,一個戴着口罩的女生看到他,起身讓了位置,童淮連忙道謝,掏出手機,才發現柴立國已經打了好幾個電話過來。

他撥回去,三言兩語解釋了情況。

柴立國松了口氣:“半天不見你,還以為出什麽事了。怎麽樣,身上錢夠嗎?要不我趕過來?”

“不用,夠的。”

童淮挂了電話,搜了搜醫院挂號流程,彎腰安慰老爺爺:“爺爺,我去挂個號,您等等我。”

老爺爺疼得有點神志不清,聞聲感激地點點頭。

童淮從小少病,家裏有家庭醫生,出門有私人醫院,還沒來擠過這種隊伍,觀察着別人,跟着跑完流程。

醫生檢查了下老人的腿,拍了片,只是輕微骨折,問題不是很大。

給老人轉移到病房裏了,童淮才說:“我和這位爺爺不認識,有事先走了,你們問他家裏人的聯系方式吧。”

醫生繃着的臉一松,笑了:“小朋友還挺熱心。”

童淮拍拍胸脯:“好說,我是紅領巾。”

他不是瞎好心,街上有監控,家裏有錢有律師,真遇到碰瓷的也不怕。

墊付了所有醫藥費後,童淮還惦記着柴立國要的鹽,打車回去的路上,順便在合合樂扛了一口袋回去。

掠過這個小插曲,這一早過得和往常差不多。

除了薛庭沒來。

之前無論下多大的雨,薛庭都會來,今兒天放晴了,他反而沒來。

童淮不太習慣,不過也不擔心,等中午薛庭過來了,再問問怎麽回事。

然而等到中午,薛庭還是沒有來。

童淮有些坐不住,老往門外瞅。

柴立國注意到了,笑眯眯地問:“怎麽啦,前一陣還趕人家走呢,今天人家不來就惦記上了?”

童淮啧了聲:“薛庭是咱們店的長期客人,忽然不來了,肯定是你菜做得不好吃了。”

柴立國:“……”

老柴被他嗆得一愣,給自己招了個不自在,回到廚房,抱手瞪着廚具,忍不住開始懷疑人生。

童淮無所事事地打了一下午游戲,心想等晚上薛庭總會來。

結果等到晚上,薛庭也沒來。

這還是第一次,薛庭一整天都沒來。

不會是給那幾個社會小青年圍堵報複了吧?

林秘書辦事一向靠譜啊。

童淮一整天都心不在焉,晚上回家洗完澡,照鏡子時看到肚子上淡化了點的淤青,披着毛巾坐到床頭,猶猶豫豫地點開薛庭的微信,打了一堆字又删掉。

反反複複很久,薛庭的頭像下忽然出現“正在輸入中”。

-XT:?

-不卷很直:……

活了!

童淮這下不猶豫了,飛快打字:今天怎麽沒來?柴叔叔念叨了你一天,煩死我了。

敬愛的柴叔叔,對不起。

哐哐哐。

薛庭似乎有什麽事,消失了會兒,簡短回複:明早說。

童淮心裏無端定了定。

就像小時候童敬遠總是要走,他心裏慌,但只要童敬遠耐心地告訴他“爸爸下周還來”,他心裏就會安定許多。

意識到自己居然有那麽一瞬間在擔心薛庭會消失,童淮感覺自己可能有點毛病。

思維卻由此發散開來,他又想起薛庭收到的那條消息。

到底是消什麽氣?

難不成薛庭早戀,被迫分開後一氣之下轉學?

童淮越想越覺得這個猜測穩,腦補起青春八卦,頭發也忘了擦,濕漉漉地睡着。

第二天醒來頭疼,他覺得自己腦子像進了水。

有意無意的,今天童淮去得比較早,到餐館時才七點。

薛庭比童淮還早,童淮到時,他已經吃完早飯,甚至打包了一份清淡的早餐,正跟柴立國說着什麽。

見他來了,薛庭沖柴立國點點頭,對童淮道:“走。”

童淮:“啊?”

柴立國揮揮手:“去吧,淮寶,不扣你工資。”

早起傻一天,頭疼沒腦子。童淮稀裏糊塗地坐上薛庭的自行車,竄出去幾十米遠了,才後知後覺地問:“哎,去哪兒啊?”

薛庭側頭瞥他,相較平時,眼神似乎柔和了點:“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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