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 紡錘

離開街道的幻象，宋唯發現自己仍舊在小樓的二層，面前是一條飛廊，連通另一棟雕梁畫壁的樓。

他不緊不慢走了過去。

耳邊再次響起楚瑩的呼喚，夾雜着令他厭煩的凄慘尖叫，宋唯不由得皺起眉頭。他一向看不起這個趾高氣揚的表妹，這次進老宅，并不僅僅由于姑姑姑父的威脅，更多的是他作亂的好奇心。

啊，也許根本說不上逼迫，即使那對夫婦請來的天師用惡心的語氣說他身上帶着濃濃的陰氣，是天生的鬼子，适合進來看看。

想到這，宋唯勾起嘴角。

這次，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間小屋，桌上點着燭火，旁邊的紡車明明沒人操控，絲線卻一根根被織出。小籮筐裏有不少手帕，每張都繡着精致的紋路、圖案，像是出自某個心靈手巧的女人。宋唯伸手一碰，籮筐慢慢湧出了血，淹沒了手帕，滴滴答答流到地上。

突然，紡車停了，有什麽掉了下來，發出骨碌碌的聲音，很快消失在牆邊。與此同時，一個女聲響起：“弄丢了，弄丢了，我的紡錘不見了！”

宋唯低聲應道：“在哪裏？”

“在那裏，在那裏，你幫我找回來呀！”女聲的音調忽高忽低，像在唱戲似的，卻又仿佛指甲刮過玻璃那麽刺耳，聽得人好像有一股涼意從脊背往上爬。

聞言，宋唯走向女聲指示的地方，那裏有個小小的老鼠洞。他蹲下身，視野忽然也收縮了，周圍的一切變得很大，并且地板往下凹，整個變成了類似地窖的樣子。他擡頭看了眼洞口外那輛原本只到他腰間的紡車，此刻幾乎成了怪物，一只腳就能把他壓死。宋唯很冷靜地走進去，裏面伸手不見五指，窸窸窣窣的聲音此起彼伏，讓人懷疑下一刻會不會有一群巨大的老鼠沖過來。

宋唯摸了摸身上，有幾張天師給他的靈符，據說能無火自燃。他朝前方一甩，果然一陣火光炸開，照亮了整個空間。許多只灰色的老鼠圍在一個粗糙的小臺前，共同擡着紡錘，朝臺上戳去。而在上邊亂跳來逗樂老鼠們的小人不斷尖叫，被紡錘尖端捅中的地方流血不止，催促着她繼續，不能停下腳步。

“不錯。”宋唯眸中流露出一抹欣賞，忍不住鼓起了掌。

那些老鼠個個紅眼，也沒理會他，專心致志地盯着小臺上的玩具。不一會，小人就被戳死了，再也不能跳動。宋唯知道那也是楚瑩的狐朋狗友，父親在紅十字會任職，放任她私自挪用了慈善基金的款項追星，還包養了幾個小明星。她最喜歡整天看情人們争風吃醋，像對待玩具。

這回被老鼠逼着跳舞……罪有應得吧。

盡管臺上空無一物，老鼠卻還在推動紡錘，不知疲倦。宋唯惡意地笑着，提議道：“看人跳舞沒什麽樂趣吧？不如，從你們之中選一個。”

老鼠們吱吱叫了一通，果然推了一只同伴上去，很高興地戳死了對方。緊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剩下最後一只的時候，它已經瘋了，踩過同伴的屍體，湊過去狠狠地把紡錘尖插進自己的肚子，內髒流了一地。紡錘又骨碌骨碌轉動，朝宋唯沖了過來，下一刻便被從洞口鑽進來的長發拖了出去。

宋唯也一同被卷走，身子晃了晃，回過神來又到了那間小屋。這次紡車前坐了個高挑的女人，挽着發髻，背對宋唯紡織，從露出的後頸可以看到老鼠啃食過的痕跡。而她手中捏着那枚紡錘，也變成了人骨。至于原本的絲線不知何時換成了老鼠的皮毛，又像是長了灰毛的人皮，巨大得詭異。

“織雲染就江南色，送給我家好兒郎……”女人哼着小調，手上動作不停，這畫面着實怪異。可宋唯始終靜靜地看，直到那些皮毛揉成的線被織成帶花紋的布，又被女人用剪刀剪開，方方正正一塊。随即，女人從紡車下抽出幾根細長的人骨，用某種手法捆住，把類似手帕的東西覆蓋上去，做成一把簡單的傘。

她終于停下，沒有回頭，兩只手卻轉了過來，直直豎在背後将傘遞給宋唯：“前邊雨大，小心着涼。”

話音剛落，緊鎖的屋門突然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