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楚璇眼睫一顫,瞟了他一眼:“思弈,我不是說你有什麽不好,只是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思吃醋?你剛剛還說要把那造謠的人抓出來嚴懲,可連你自己都對這詩句将信将疑,憑什麽要嚴懲旁人?”

蕭逸将她松開,揮退了滿殿的宮女,拂帳而入,彎身坐下,看着楚璇跟着他進來。

她在殿中只穿了件雪緞素花裙,束腰,顯得腰肢纖細越發不盈一握。她就這麽身段婀娜地進來,雖是素衫銀釵,胭脂也點得極淡,但禁不住有着驚豔媚極的底子,看得久了便覺心跳加劇,像是要被她勾了魂一樣。

蕭逸輕嘆了口氣:“璇兒,我承認你心思清透,凡事也看得比較開,剛才那一番話呢也是十分有道理的。可我不是旁人啊,我是你的夫君,你不需跟我講道理,只要嬌滴滴地說一句‘什麽江郎,我早忘了,我心裏只有思弈’,我就痛快了。”

楚璇低頭淺笑,依言鑽進蕭逸的懷裏,伸胳膊摟住他的脖子,攀在他身上,嬌滴滴道:“什麽江郎,我早忘了,我心裏只有思弈。”

蕭逸攬住她的腰,垂眸凝在她臉上看了許久,卻沒有想象中的心醉怡然,只覺欠了點滋味:“你的語氣裏充滿了無奈,怎麽聽上去像是在哄孩子一樣?”

楚璇笑道:“你還知道自己孩子氣啊。我怎麽可能還想着江淮?他是我妹夫啊。”

蕭逸聽着她一本正經地這樣說,不知怎地,就想起了她小時候坐在一堆瘋孩子中間,細嚼慢咽地吃剔蟹細碎卷的樣子。

她自小便是個懂規矩、講道理的小淑女,偶爾會瘋野地追着人打,冰冷地拒人于千裏之外,那不過是因為旁人招惹了她,欺負她欺負得厲害,實在忍不了才會有的表現。

等到長大了,瘋野幾乎就不見了,只剩下冰冷。

遙想她剛入宮那會兒,表面上巧笑倩兮地伴着他,讨好着他,可只要他一靠近她,自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疏離涼意直往他心裏鑽。

他用了整整三年才把這塊冷玉捂熱,捂熱了之後才發現,她哪裏瘋野?哪裏冰冷?其實就是個極乖順極守規矩的小女孩,醉了要抱抱,受了委屈也要抱抱,把‘不能跟自己妹夫有瓜葛’奉為圭臯,只好像吃飯喝水一樣平常自然。

母後還總說她是小妖精,是狐貍精,這古往今來的狐貍精若都是她這模樣,哪裏還會有那麽多朝代更疊,亂世罹難?

楚璇若是真有錯,那就是錯在長了一張禍國殃民的臉,和從小沒有被好好對待。

想到這兒,蕭逸越發心疼,摟着楚璇,喟嘆道:“我這麽好的璇兒,竟還有人要往你身上潑髒水,可不要被我抓到,被我抓到了非揭了他的皮。”

楚璇往他懷裏縮了縮,呢喃:“思弈,我一點都不生氣,我也不害怕,我知道你一定會保護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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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逸聽着,只覺心中一暖,将她摟得更緊。

兩人膩歪了好一會兒,高顯仁回來了。

大內官的神色很是別扭為難,皺着張臉猶豫了許久,滿是憐憫地看了看楚璇,才沖蕭逸試探道:“陛下,奴才單獨向您回禀吧。”

蕭逸一聽就知道事情不順利,便低頭把楚璇從自己懷裏撈出來,聲色溫柔道:“你回內殿休息,我一會兒就去陪你。”

楚璇看了看蕭逸,又看看高顯仁,輕巧地應下了,容顏貞靜,眉目淡遠,好像真是一個不操心又單純的小姑娘。

她在蕭逸的視線裏繞過屏風,一路往內殿去,留心聽着後頭的動靜,一直到高顯仁開始說話,才輕手輕腳地倒退回來,躲在屏風後偷聽。

“奴才可算是見識了,那楚姑娘好歹也算是個官家室女,平常看着懂事遵禮的模樣,怎麽這麽蠻橫!”

蕭逸的聲音平靜無瀾:“說吧,她怎麽了?”

“奴才奉命去楚家把陛下的意思講了,那楚姑娘可真是機靈,不敢明着違抗聖意,只一個勁兒在哪兒哭,一邊哭還一邊楚楚可憐地說什麽她自知比不了她姐姐,命好又尊貴,也從來沒想着跟姐姐争長短,只求她姐姐自己風光時別忘給她一條活路。”

高顯仁自诩見慣了大場面,還是被這自私且涼薄的算計給氣着了:“楚大人倒是個明白人,向奴才保證謹遵聖命,也不搭理他這刁蠻女兒。可雲蘅郡主就真是一副糊塗樣,瞧她女兒哭得這樣凄慘,還真當她受了什麽委屈,當場就要跟奴才進宮來讨個說法。奴才好說歹說才把她勸下了,不然這樣鬧開了外面要傳得多難聽。”

蕭逸将手搭在瓷瓯邊沿上,面色沉冷。

高顯仁說得沒錯,這事不能鬧開鬧大了,不然外面那些難聽的流言只會愈演愈嚣。

他們會說什麽,會說他這個皇帝為了自己和寵妃的名聲,不惜逼迫妻妹延緩婚事,再惡毒難聽些的,會說他們是心虛了,楚璇真和江淮有個什麽,才不惜以此策來平息謠言。

不明真相的人,很容易被這些言論帶歪,到時候再想清理這些碎嘴舌頭就難了。

楚玥也是拿準了這一點,才敢這麽鬧。

蕭逸不是楚璇,遇事比她能狠下心,這麽個小丫頭,哪怕一肚子鬼胎,到他跟前還是嫩了些,真當這麽撒潑無賴他就拿她沒辦法了?

他浮上一抹冷笑,沖高顯仁道:“你去,召江淮來見朕。”

蕭逸本來不想走這一步,男婚女嫁是好事,哪怕他平日裏再瞧不上楚玥,可她到底是楚璇的妹妹,不看僧面看佛面,他這個當姐夫的沒有跟她過不去的道理,更何況她嫁的還是江淮,是他義兄唯一的兒子。

可再多的親緣攀扯也經不住這麽糟蹋。

他都不敢把自己放在楚璇的角度上去想,只要稍微想象他是楚璇,就覺一股刮骨剝皮的涼意在體內蔓延,涼到透心。

蕭逸的心揪了一下,他這麽個血冷心狠的人都覺得涼到難受,楚璇那麽個嬌嬌弱弱的小姑娘,是怎麽扛下來的?

楚璇扒着屏風的竹棱聽到這會兒,默默地松開手,轉身回去。內殿軒窗半開,外面飛花落雪,美不勝收,她賞着美景,聽着外頭進進出出的聲音,知道江淮來了又走了,殿宇重歸于靜,心裏才逐漸安寧下來。

貴妃與皇後是不一樣的,哪怕只有一步之遙,可這一步之間便是天地之別。

貴妃是妾,妾的意思就是每年春祭廟飨拜谒宗廟,她永遠都沒有資格站在蕭逸身邊。她唯一的作用便是陪寝與傳宗,古書說的‘女子大德,相夫佐君’跟她半點關系都沒有。她若有這樣的想法,那就是僭越。

哪怕蕭逸再愛她,宗法祖制森嚴,她在這樣的位置上,一生的調子都被定好了。

她從來沒有從別人那裏奪過什麽,她所付出的也從來沒有要過償還,可走到了今天,她就是想為自己打算打算了。

她要做她所愛之人的妻,她要為自己活。

既然親情如此淡薄可笑,那便各自憑本事吧。楚玥口口聲聲說她這個姐姐不給她留活路,她不能擔虛名。長久以來,在她的世界裏,活路從來都是自己掙來的,想從別人那裏讨都無處可讨,楚玥又憑什麽把一切想得這麽輕巧。

想明白了這些,只覺梗在心頭的大石被挪開了,無比通透舒服。

蕭逸回內殿時見楚璇已經沐浴換了衣裳,坐在矮榻上看書,她換了身寬松的紗裙,一應配飾都除了,只在腰間挂着他給的玉玦。

窗外有落雪,窗內有美人,看上去格外美麗寧靜,仿佛歲月再也無憂。

他不禁勾唇淺笑,上前坐下将楚璇拉進懷裏。

撫着她微有濕意的秀發,緩緩道:“江淮是個明事理的,他已同意将婚事推延,剩下的就看楚玥怎麽應對了。她若聰明些,就該知道如今勢單力薄,低頭退讓才是良策。她若不夠聰明,非要鬧騰作死,把婚事作沒了,咱們正好省事。”

楚璇淡定地看他,他嗤笑道:“行了,別裝了。我都看見你躲在屏風後面了,你也別生氣,我看你母親就是個糊塗的,一昧偏寵小女兒,早晚要在這上面吃虧。”

楚璇垂下睫羽,靜默了片刻,道:“過幾天太後要做壽了,是四十整的大壽。”

她把話題岔開,蕭逸也懶得提那些烏糟事,順着她說:“我早就知會內值司和尚儀局,風光操辦。蕭鳶剛死,梁王府的人大約不會來了,正好省得做戲。我帶着你早早去祈康殿,讨一讨她老人家的歡心。”

楚璇點頭。

真到了太後壽辰那天,蕭逸卻被前朝政務纏住了身,一直到大宴散了,蕭逸才姍姍來遲。

太後在官眷宗親前折了面子,心裏很是不痛快,沒少給楚璇臉色瞧。

待散了大宴回內殿,外人都走了,也不用裝了,太後更是句句話像刀子似的,楚璇聽得腦仁疼,只得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來躲避與她目光的對視。

素瓷起先還勸她少喝些,可耳聽太後的話越說越難聽,聽得她直長籲短嘆,把酒盅奪過去親自給楚璇倒酒,一邊倒還一邊小聲說:“喝吧,喝醉了她就能放過你了。”

手邊的白瓷盅喝空了,宮女另上來一盅,素瓷立馬給楚璇斟了滿杯。

酒剛進肚,便聽太後冷聲道:“哀家看過最近的彤史,皇帝幾乎天天跟你在寝殿裏厮混,怎麽偏哀家做壽他倒沒了空,那朝政也太會趕巧,會順着人的心意來麽?”

楚璇只覺酒氣上頭,眼前物件都在打旋兒,也忘了蕭逸的囑咐,迷糊糊道:“聽說是京兆尹請求面聖,大約是有要事。”

誰知這話一落,太後的臉色唰得變了。

楚璇還擔心她會有更難聽的話等着自己,她卻就此沉默,一直到蕭逸來都沒再說一句話。

蕭逸披着寒霜進殿門,臉色也十分難看。

他掃了一眼陪侍在側的楚璇和素瓷,道:“忙了一天你們也累了,去偏殿休息吧。”

這就跟大赦令一般,素瓷忙起身把醺意漸濃的楚璇扶起來,一個孕婦,一個醉貓,兩人踉跄了幾步險些摔倒,畫月和霜月忙上來扶着。

偏殿早就備下了醒酒湯,素瓷親自喂楚璇喝了,把她安置在榻上便出去了。

她不知楚璇有個習慣,每當醉意酣沉,除非有人在榻邊守着她,不然她是不會安分的。

這小機靈鬼一直合着眼等人都走了,立馬撲通着下榻,跌跌撞撞地從窄廊去正殿。

大周的宮殿建築便是如此,偏殿與正殿以內部窄廊相接,看似殿宇分立,實則連成一體。且內帷規矩森嚴,宮人是不能走窄廊的,因而楚璇一路暢通,像只醉酒的貓兒,左搖右斜地就到了正殿。

那架寓意吉祥的百鳥朝鳳薄絹屏風就在眼前,後面傳來蕭逸沉冷的嗓音:“朕知道母後對璇兒向來不滿,可有什麽不滿都是咱們自家人的家事,她也從來對您又敬又怕,您就算沒把她當兒媳婦,看在她敬您怕您的份兒上,也不該下此毒手。女子聲譽大如天,您指使人在宮外散播她和江淮的謠言,可想到對她的傷害有多大?”

這話裏的信息太多,楚璇又醉到腦子沉滞混亂,額頭抵在屏風上考慮了半天,才弄明白:啊,那該死的謠言和狗屁不通的詩是太後放出去的啊!

殿裏一陣靜谧,緊接着是‘咣當’脆響,像是酒盅酒樽全被掃到了地上,一只凰鳥銜绶紋的酒樽咕嚕嚕滾到了楚璇的腳邊,吓得她不管外面那兩人能不能看見她,忙伸手捂住嘴。

“哀家若是不往外散布這樣的謠言,你是不是就要立那小妖精為後了?你是皇帝了,哀家又不是你的親娘,管不了你。可你得空也得想想你親娘是怎麽死的!那是我的親姐姐,是死在我懷裏的,她臨終前拉着我的手,眼巴巴地看着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可眼眶裏滿是淚,是在求我好好護着你長大!你現在要立殺母仇人的外孫女為後,你也不怕你娘在九泉下不安,晚上來找你!”

太後暴怒至極,霍得站起身,擡手指向穹頂:“舉頭三尺有英靈,你的義兄徐慕為了保你,被梁王弄死的時候連個全屍可都沒有,你以為殺個蕭鳶就報了仇了?梁王可還活得好好的,他知道他外孫女要當皇後了,指不定正在家裏慶祝呢!”

蕭逸垂在兩側的手攥緊又伸開,伸開又攥緊,如此反複多次,才咬牙道:“梁王是梁王,璇兒是璇兒,他們不是一回事。”

太後怒道:“怎麽不是一回事?梁王把那小妖精送給你的時候就是想讓她迷惑你,勾引你,勾得你成了個昏君,才能遂了他的意。不然這天底下平頭正臉的良家女子那麽多,為什麽偏要送個妖精進宮!”

這話實在太難聽,蕭逸冷下臉,沉聲道:“母後,請您慎言。”

話音落地,太後剛抻了脖子想連他一塊兒罵,忽而眼神一冷,斥道:“你出來幹什麽?想來看我們母子的笑話嗎?”

蕭逸心裏一咯噔,循着太後的視線看過去,見楚璇臉頰酡紅,趔趄着從屏風後走出來。

蕭逸只覺腦子嗡嗡響,料想剛才那番話全被她聽去了,心如刀絞一般,疼得不能自已,上前把她攬入懷裏,輕聲道:“你回去休息,這裏有我,別在這兒,好不好?”

楚璇一雙美眸水光迷離,茫然地看了一眼蕭逸,将他推開,踉踉跄跄地去小幾後盤腿坐下。

她格外無辜地仰頭看向石階上頭頂冒火的太後,托着腮搖了搖頭。

太後此刻格外暴躁,指向她:“你有話說話!別這麽看着哀家,信不信哀家劃花你的臉,讓你再也不能勾引人!”

楚璇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太後,您從前拿我出氣,要我在太陽底下一站一上午,趁陛下去行宮讓我跪在您榻邊端滾燙的藥碗,那時候您說的是出嫁從夫,得好好侍候婆母,婆母讓我幹什麽就得幹什麽,這話沒錯吧?”

太後瞥了她一眼,冷哼。

楚璇視線定定,緊鎖住她:“可如今您又說我是梁王的外孫女,所以不配當皇後。那我都出嫁從夫了,我就是蕭家的人,只要我夫君對我滿意,我就當得他的正妻,何至于再拿那不算娘家的娘家來貶低我?”

“總不能被您指使欺負的時候是從夫的,是蕭家人,到擡我做妻的時候我又成外人了。那我要是外人,您那麽欺負我,您覺得合适嗎?”

太後一時語噎,恨意凜然地指着她,手顫顫發抖:“你!”

蕭逸看他母後被氣得臉漲紅,沒忍住,嘴角輕翹了翹,看向楚璇。

她坐得歪歪斜斜,目光時聚時散,看樣子是醉得厲害。也是,她只要一醉,腦子就格外靈光,口齒就格外伶俐,連他都能被她耍得團團轉,更何況他母後這點道行。

皇帝陛下緊憋着不笑出聲,臉上一副高深淡定的模樣,心裏卻樂開了花,暗中催促他的小美人:會說話就多說些。

楚璇果然不負所望,毫無畏懼地迎向太後那張怒氣蒸騰的臉,不滿道:“您還老叫我小妖精,我哪裏妖了?我不就是長得比別人漂亮點,那也是父母給的臉,怎麽就成了我的錯?”

她越想越委屈,聲音竟微帶哽咽:“您還說我勾引、迷惑皇帝陛下,那更是無稽之談!您自己的兒子自己不知道嗎?都是他纏着我,黏着我,要說勾引也是他勾引我,怎麽到頭來全都成了我的錯?”

“我本來要老老實實嫁人的,人家都找好了,都是陛下好色成性,把我弄進了宮,我也不願意來受這份罪啊。”

蕭逸睜大了眼睛驚訝地看向楚璇,半天沒回過神來。

太後那廂被噎得理屈詞窮,半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覺一團火燒在胸膛前,灼得她快要裂開,也顧不上什麽太後威儀,攬起袖子快步從石階上下來,握起拳頭朝着楚璇就去了。

蕭逸反應神速,生怕楚璇挨打吃虧,忙上前攔腰抱住他的母後,把她往後拖。

“母後你息怒,息怒,她醉了,她說的是醉話,別跟她一般見識。”

楚璇默默地看着扭成一團的母子兩,慢悠悠起身,踱到穹頂大柱子後,彎身坐在地上,伸出胳膊,抱住柱子,自柱子後露出一只漂亮的眸子,膽怯又可憐地看着他們。

太後登時覺得怒氣快要在腦子裏炸開,一邊掙脫蕭逸的鉗制,一邊暴喝:“這會兒了你還在這裝可憐?”

楚璇咽了口水,貼着柱子,一臉真誠,軟糯糯道:“我不是裝可憐,我是真可憐。你們兩邊,一邊利用我,一邊欺負我,到頭來都不拿我當自己人,我不可憐誰可憐?”

太後氣道:“你覺得自己可憐你就走,只要你離開太極宮,哀家給你一大筆錢,還為過去欺負你那些向你賠罪。”

楚璇低下頭,好像認真在思索太後的提議,許久,她歪頭看向蕭逸,緊緊抱着柱子,搖頭:“不行啊,您兒子喜歡我,他舍不得我。”

太後一口氣沒上來,只覺眼前一黑,險些氣暈過去。她被蕭逸攔腰抱着,動彈不得,氣沒處撒,揚起手狠狠一巴掌甩蕭逸臉上。

“我讓你沒出息,我打死你這個沒出息的!”

太後又‘啪啪’補了兩巴掌,把蕭逸打得一陣懵,只聽他母後喘着粗氣罵:“兒子沒出息,當娘的就憋屈!我今天誰的晦氣都不找了,我就打你,你就該打!”

受了池魚之殃的皇帝陛下驚呆了,瞪圓了眼睛看向他的母後,還沒說話,兜頭下來又是三巴掌,把他的臉打得火辣辣的,一陣酥麻。

饒是挨了打,蕭逸也不敢松手,生怕母後打順手了放開她再去打楚璇,便只當自己皮肉比楚璇糙厚,挨巴掌就挨巴掌。

雨點般的耳光落下來,蕭逸忍着疼偷閑去看了眼穹柱後的楚璇,見她躲在那裏像只受驚之鳥,每落在蕭逸臉上一巴掌,她那瘦小的身體就哆嗦一下。恍然發現蕭逸在看她,還下意識地往後縮縮身子,那一臉的躲閃,好像在說:巴掌你挨吧,別看我,我怕疼。

蕭逸暗咬了咬牙,心道他上輩子肯定是孽做多了,招惹來了這兩女人,弄到最後神他媽的全成了他的錯!

夜色濃酽,燭光熒熒。

高顯仁第五次偷偷地去看蕭逸那張腫起來的臉,在皇帝陛下要殺人一般的視線裏,讪讪地把“要不要請禦醫”咽了下去。

禦辇落地,蕭逸橫抱起楚璇入殿,甩下一句:“不許跟着,聽到什麽動靜都不許進來,誰敢進來朕扒了誰的皮。”

他氣沖沖地進殿,把楚璇扔床上,把驚獸一般瑟瑟發抖的小美人摁住,對上那雙目光閃爍充滿心虛的眼,陰悱悱道:“都是我纏着你?黏着你?你本來找好人家要嫁人了,是我好色把你弄進了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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