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鳳安宮東暖閣。

“娘娘,承恩侯夫人來了。”

“母親?”皇後眼中閃過一絲憂慮,這個時候過來,別出了什麽事,她現在沉疴日深,眼瞅着沒多少時日,要是時家再出事,世旭世烨怎麽辦?“扶本宮起來。”

郁嬷嬷欲言又止,想了下覺得跟娘家人接觸說不定對皇後養身體有好處,便沒出口阻攔。

只是,皇後身體是真經不起折騰,這幾個月已經卧病在床,連宮務都放手,都說人走茶涼,皇後這還沒走呢,宮裏人心便開始浮動,就連鳳安宮也不例外。

雖說是見至親,該有的禮數還是不能少,看着本就病恹恹的皇後被梳妝打扮折騰得不輕,郁嬷嬷很是心疼,卻又無可奈何。

皇後長相不算明豔一挂,卻也清秀端方,想起剛入宮那時,多鮮豔一個人,現在,面色蠟黃,神色中透出由外及裏的疲憊,還不到而立之年,便有了風燭殘年的感覺。

郁嬷嬷不是沒有懷疑過,皇後這病來得蹊跷,只是任她怎麽查,都查不出,這事便也就擱下。

禍從口出,皇宮中更是如此,郁嬷嬷自己倒也罷了,反正她無家無累,小姐便是她的依托,問題是她現在看誰都帶了三分疑色,更不能胡亂攀咬,把自己葬送進去,小姐還需要她。

裝扮妥當,皇後要下床,郁嬷嬷不贊同,最後兩人折中一下,皇後由郁嬷嬷扶着靠坐在東暖閣西間花廳錦榻上,再使人傳喚承恩侯夫人進殿。

承恩侯夫人趙氏疼女兒的心不假,但君臣有別,不光見面難,還得她這個當母親的向女兒行禮。

一想到這,承恩侯夫人便頭疼不已,久而久之,進宮的次數便少了,加之大女兒離家已久,再深的感情常年見不了幾面,也逐漸淡下來,但要說心中沒有大女兒,那不可能。

到底是從小寵到大的女兒,見皇後精心修飾面容,依然遮掩不住一臉病容,承恩侯夫人心疼不已,平常見不着時沒太大感覺,真正見面了,積蓄的感情便洶湧而來,瞬間紅了眼,語帶哽咽。

“娘娘……”

“母親……”

此時宮人都散去,東暖閣西間殿門微敞,郁嬷嬷在殿外不遠不近守着,就是有心想勸也無能為力,這個時候時機不對,只能希望夫人盡快收斂情緒,不要讓皇後心緒過于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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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女倆相看淚眼,好在兩人都是經過大風大浪之人,情緒很快便收斂。兩人心知肚明,皇宮不好見淚,大家忌諱這些。

問過雙方近況,承恩侯夫人這才說明此行來意。本來她是帶着任務而來,眼見皇後時日無多,家裏想再送個人進宮,真到了地方,見到皇後帶着病體見人,承恩侯夫人便怎麽也說不出口,幹脆便說起另一樁事。

“娘娘,逍王殿下托人送了一些平安符到侯府上,東西全在這裏。”承恩侯夫人從懷中掏出一個小錦囊,遞給皇後。

“世烨送的?”皇後微垂眼眸,掩去眼底詫異,幾個月前,他便送了一回,這次更是通過承恩侯府轉呈,這事恐怕不尋常。

承恩侯夫人點頭再次确認。

皇後面上一喜,随即染上一絲愁緒:“苦了這孩子,打小離宮,也不知道……”

承恩侯夫人深有同感,雖然祖孫兩個不曾見過幾面,但她對這個自小不在大女兒身邊的五皇子印象極為深刻,恐怕古往今來,有外孫這等遭遇的,全天下都數不出幾個,想忘記都難。

雖這麽想,話卻不能如此說,承恩侯夫人還得勸着皇後,萬事往好了想:“娘娘,逍王殿下能送東西到侯府,想必景況不會差。”

皇後也這麽認為,當着母親的面打開錦囊,露出一疊平安符,不由笑罵:“這孩子真是,連個符袋都不肯出,還得本宮附贈。”

話落,似是想起什麽,皇後神色一變:“母親,這錦囊過了幾道手?”

見皇後問起這事,承恩侯夫人面露迷茫,一臉懊惱道:“哎,老糊塗了,都想不起這錦囊怎麽到的手上。”

皇後是病了,腦子又沒成一團漿糊,相反還比以往更清醒些,便另起話題,迅速将此事揭過,錦囊的秘密她過會再研究。

母女倆難得有機會獨處,自有說不完的話,聊不完的天,承恩侯夫人關心皇後病體并問起宮中形勢,皇後同樣需要掌握承恩侯府最新動态,可惜,時間有限,兩人聊得太過投入,不知不覺中,已到了出宮時辰,承恩侯夫人只得告退。

承恩侯夫人一走,皇後再撐不住,強打起的精氣神一下子就散了,郁嬷嬷和霜蘭兩人協力,才将皇後移回東暖閣東間。

“都下去吧,無大事別通報。”皇後卸去妝容衣飾,閉眼休息。

等人一撤,皇後打開錦囊,拿出平安符仔細翻看。大部分跟上回送的沒什麽不同,只有其中幾張給她的感官似有所不同。

皇後沉吟半晌,最終摘下頸間挂着的平安符,換上給她特殊感覺的其中一張。戴上的一瞬間,那種玄而又玄的感覺更甚,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皇後覺得頸間有暖意流淌,長久被病體折磨,難以酣眠的她居然有了睡意。

皇後眼底異彩連連,雙手緊緊攥住錦囊,趁着睡意還不算濃之時,鄭重将其收好。

當晚,三皇子頸上也換了一道平安符,衆人渾然不知,就連近身伺候的宮人也只以為三殿下戴的是幾個月前逍王殿下所送。

經過幾天嘗試,皇後已經認識到平安符的好處,最近她在煩惱是否有必要送一個給建元帝,還不等她下決定,紀世烨通過正常渠道送進宮的第二批平安符姍姍來遲。

皇後當即有了決斷,看在建元帝對他們母子三個還算照顧的份上,就便宜他一回,下次還給不給,就看他的态度。

紀世烨送進宮的平安符都是以從白雲寺求來的名義送出,有白雲寺做擋箭牌,即便被人發現平安符有異,也不會疑心到他頭上,皇後這才放下顧慮。

皇宮某個角落。

“那位命可真長,這一劫又被她逃過,到底何方神聖護着她?”

“能有這份本事的,恐怕是同道中人。”

“要不幹脆來個狠的?用凡俗手段實在不好操作。”

“不可,要擱幾年前,順天命而為時動用術法反噬還算能承受,現在出了變數,那人到底在凡俗中身份尊貴,自有鳳氣護體,運用凡俗手段間接使命數回歸正常倒也無妨,直接幹涉,還動用術法,你想找死,我可不奉陪。”

“那就這麽幹看着?”

天地有變,本想在迎接下一紀元時占據天時地利,沒想到明明命早該絕的人,卻怎麽也死不了,來人也是無奈,只得另尋他法。

“當然不,既然這邊不好着手,那就從源頭解決。”

“源頭?誰?”

“逍王。”

“他?一個不滿五周歲的孩子能做什麽?”

“就憑他本不該出生,即便事情跟他無關,他也是其中一個變數。”

“這不好吧?他怎麽說也是一個王爺,搞不好以後這天下都是他的,多多少少有龍氣護體,你剛還說不能動用術法對付那位,他這裏自然也不能用,北漠可是逍王府天下,你覺得動用凡俗手段比對付那位容易?”

“不試試看怎麽知道?”

“行,那就試試。”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新紀元很快就到,原打算順天行事,占一份功德,沒想到事情如此不順利,現在再想他法已經晚了,只能一條道走到底,看能不能将命數重新修正。

同一時間太玄宗清寧峰。

紫陽真人一陣心悸,于入定中突兀醒來,掐指一算,心道不好,當即召來親傳弟子玄真。

“為師先前就幫你蔔算過,你跟這位異世來客有緣,現在時機到了,你且去幫他一把。”

“師傅……”要他幫忙沒問題,玄真不敢茍同的是師尊的說辭。什麽叫他跟異世來客有緣?先不說兩人性別相同,光年齡就差着老遠,他真不敢相信此人會是他可能性最高的道侶人選。

修道之人确實不像凡俗世界那麽注重禮儀規矩,随性而為的修士多了去了,但也不至于這麽不講究。

對修士而言,二十年年齡差的确不算什麽,但那有個前提,小的那方怎麽也得二十來歲,而現在的情形是,對方還是一個五歲孩子,這未免有些過了。

再說,修道修長生,逆天而為才是常态,一切按照卦象走,這又算什麽事!

“玄真,借勢而為才是上策,硬拗着來不利于修行,你的心境還是不夠,此間事了便跟着為師閉關潛心修煉一陣。”

“是,師傅。”見紫陽真人語重心長教導,玄真認真受教,至于跟紀小道友有緣一事,他無視便是,将任務漂漂亮亮完成,等到新紀元到來,他的修為應該能大進。

“不要大意,記得多帶些靈石。”紫陽真人想了下,覺得不保險,從儲物袋中挑了幾張上品紫霄雷符作為玄真保命手段。

放以往,這幾張符還不放在紫陽真人眼中,現在靈氣歸于虛無,所有修煉資源是用一點少一點,作為基石的靈石更是各宗門戰略資源,不管是擅長煉器煉丹還是制符的宗派,都召回散落在各處門人,沒有淵源,別想買到這些。

緣由很簡單,若非攸關性命,修士不願用靈石交易,而其他資源又不是必須,只要腦子還保有一絲清明,便沒有哪個宗門願意花費靈力煉器煉丹,結果只換回來靈植妖獸等現今已無多大用的物資,不謹守山門,難道等着一衆修士來搶不成?

“徒兒謹記師傅教誨。”玄真告退,拿着紫陽真人批條,領取此行所需靈石和一應消耗品,再帶上自己所有,祭出飛劍電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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