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紀世烨原本沒打算如此興師動衆, 後來一想,這樣也好, 有利于樹立萬物宗招牌, 名聲打響之後,即便他不再補貼路資,門徒也将源源不斷。

順勢而為之下, 便有了今天這等熱鬧場面。

來的人不僅有就職于衙門的文官,不當值的武官,還有得到消息趕來的道士,且為數不少,甚至連僧侶也能看到少許。

紀世烨不覺失笑, 道士插一腳也就算了,畢竟他之前就是假借道觀名義, 僧侶過來又是為何?難道是因僧道總被排在一起?

來者是客, 紀世烨并未趕人,卻也沒特別在意,不管他們是否為得道高僧,在他這裏和普通人沒什麽差別。

臺下一角。

“師傅, 他們簡直欺人太甚!出門在外,師傅哪次不是座上賓?別人請都請不動, 這次主動過來, 竟然随意給了個邊角位置就打發我們……”

“慧清,你着相了。”白雲寺戒妄大師輕斥打斷慧清,不讓他繼續說下去。他們好歹是名人, 在場衆人認識他們的多了去了,說話要看場合,即便再不滿,也不該在此時說些不合時宜的話語。更何況,主辦方壓根沒邀請他們過來,不受重視并不意外。

慧清很快閉嘴,不過從面容上仍依稀能看出不服氣。就臺上這些萬物宗新丁展現的那點能力,寺裏随便一個武僧都能将他們比下去,有什麽好炫耀的?

戒妄大師無奈地搖了搖頭,慧清還是不夠穩重,真正诠釋了什麽叫年輕氣盛,放在世俗中或許沒什麽,擱在大悲寺,明顯欠缺磨練,回頭就讓他多誦經,好壓一壓這股凡事都要較個高下的勁頭。

見随行衆僧都安靜下來,戒妄大師神情專注看着臺上。

逍王作為萬物宗宗主,只簡單講了幾句,宣布萬物宗自今日起成立,便一派閑适安坐臺上,既沒有一宗之主該有的威嚴肅穆樣,也不見長袖善舞和煦示人,就這麽随意坐在那,卻無一人敢小觑。

尤其是當武藝展示到第三輪時,對習武有所鑽研之人一個個開始正襟危坐,神情不負先前輕松。

若說前兩批是初學者,徒具形不見其神,連三流武者都算不上,那麽到了這一輪,已經跻身三流,第五輪時已不亞于二流武者,及至最後一輪,甚至可以媲美一流武者。

如同戒妄大師這樣的內行人越看越心驚,若消息無誤,那麽可以确定,臺上當衆演武這些人,不管十歲不到的小娃,還是年屆二三十的青壯,都是才習武不到一年的初學者。

而且逍王當初招人時,打的旗號可是煉丹制符以期得道長生,這說明武藝并非萬物宗所長,那煉丹制符又該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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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以此推斷,想想就覺得可怕。

萬物宗是道門,所有賓客中,道士最多,規模大一點的寺廟都有武僧,道觀也一樣,只不過道士不分文武,都統一學習,除了部分實在沒天分的,可謂各個都有那麽一兩手。

這一點卻不為人所知,道士以煉丹制符聞名,跟萬物宗打出的旗號恰巧重疊,紀世烨并不覺得奇怪,他估計這和修行界以往留下的傳承有關。

道觀跟寺廟現狀就是修行界設在凡俗界外事處縮影,唯一可惜的是,修行界撤離凡俗界時,将痕跡打掃得相當幹淨,道士和僧人最多也就比普通人強一些,到如今已經凄慘到連修行的邊都摸不着,甚至就連修煉這個概念都沒有,所謂得道長生,不過是一種妄想。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但凡同行,就存在競争,逍王身份尊貴,沒人敢随意挑釁,但抛開這點,只談萬物宗宗主一職,不願被蓋過風頭,想要切磋一二的道觀可就大有人在。

有些人脾氣暴,受不得激,這不,被人拿話一挑撥,就藝高人膽大,朝高臺上拱了拱手,便直言要同萬物宗道士較量一番。

紀世烨沒想到真有人敢在這個時候向萬物宗邀戰,不由一愣,随即嘴角一揚,笑意在眼底漫開。稍後,他叫來負責此事的蘇霁,吩咐幾句,便好整以暇開始看戲。

他本想放過衆人一馬,沒想到有人自行跳出來,那可就對不住了,誰讓他們自己撞到槍口上?

逍王府仆從衆多,共有五人有修道天賦,蘇霁便是其中一個,而且還是紀世烨親自培養的少年人才,不說其他,光忠誠度便不是旁人所能比,這次就被派出來當萬物宗立宗司儀,算是大大露了一把臉。

五人中,只有三人年齡合适,另兩人年歲已不小,不過紀世烨還是将他們收入宗門。

自己人跟外人總要有所區別,當然,這五人全都站在紀世烨這邊,長史等人,紀世烨連測試的機會都沒給,不忠于他,測了也是白測,他可不想為其他勢力培養人才。

經過最初緊張後,蘇霁也算是歷練出來,從容站在臺前,征求那位道士意見:“這位道長,不知怎麽個比法,武鬥還是文鬥?”

“貧道白雲觀李青,既然萬物宗擅長煉丹制符,那貧道就選擇文鬥,煉丹制符皆可。”剛才熱血上湧,被人當槍使,現在沖動退去,李青算是回過味來,理智剎那回歸,想着萬物宗展示的都是武藝,要是武鬥,不管輸贏,都有失風度,而最拿手的煉丹制符卻是絲毫不露,不妨賭一把。

紀世烨頗有深意地看了李青一眼,這人倒不是完全沒腦子,反應還算快,與其冒着武鬥上失手出洋相的風險,還不如選擇文鬥,萬一輸,也輸得有風度,若萬物宗一方選得恰巧是李青不擅長一道,那就更好,其他人最多也就嘲諷一二,不會揪着這事不放。

“李道長既然把選擇權留給本宗,那本宗就不客氣了,張笑,你來向各位展示一下止血丹煉制手法。”蘇霁話剛落,高臺上便出現兩尊煉丹爐,其中一尊後面立着一個十五六歲小少年,正是蘇霁口中的張笑。

這是先前就商量好的應對之策,蘇霁完全照着紀世烨的吩咐做。

這并非紀世烨看不起李青,而是這一批弟子中就張笑煉丹天分最高,學得也最好,不派他出戰,那要派誰?

至于放水,紀世烨完全沒這個想法,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現在他連李青是哪方高人都不清楚,自然要派出宗內最強者,那樣就算輸也輸得不冤枉。當然,這只是最壞打算,他有信心張笑他們能嬴。

從廣義上來說,無論膏藥、湯藥、還是丸藥,都能稱之為丹藥,只不過形式上不同罷了,但現場比試,大家達成共識,丹藥指的就是丸藥。

紀世烨之前熬制的都是藥膏,但那只是圖方便,等決定好開山立宗,自然要正規起來。真正的修士煉丹他不會,卻另有其法,府醫會制作丸藥,照着他們教的手法做便是。

止血丹有很多種煉法,萬物宗提供的藥草基本将尋常藥方都囊括在內,李青看着琳琅滿目的草藥,卻犯起了難。

他一時口快,卻讓自己陷入兩難境地。止血丹他會,但道士誰沒事會去煉制這個?他們平常煉的最多的都是不老丹、神仙丸這樣的丹藥,他千想萬想,也沒想到萬物宗會選擇這種簡單到早就忘在腦後的丹藥。畢竟他是道士,不是專門制藥的郎中,有需求直接去藥房買就是,這可真是,失算、失算了!

若是不會,李青還能讓萬物宗換一個丹方,偏偏他還真會,只不過早就将之忘在腦後不知道多少年,而他也沒厚顏無恥到明明會,卻說不會的地步,只得硬着頭皮上。

事情正如李青擔憂得那樣,一開始他就落了下乘,凡藥止血丹煉制非常簡單,想要煉出好品質卻不容易,沒有相當造詣不可得。

萬物宗顯然占了大便宜,張笑他們都是初學者,難度大的丹藥他們壓根就不會煉制,類似止血丹這樣需求大,又容易煉制的丹藥便成了入門必修,以李青在止血丹上的造詣,莫說萬物宗內煉丹手法最強的張笑,恐怕随便派一個中等水平弟子,都不會落于下風。

結果已經注定,李青願賭服輸,在衆道士哄笑中下臺,卻也沒太落面子。外行人不清楚,道士心裏明白,李青這是輸在較量方式上,而不是輸在本身技藝上,輸得着實有點冤枉。

不過有了這一回,再沒人出頭挑事。

李青都這樣了,誰知道他們上臺會遭遇何等糗樣?再怎麽說,他們也都是有身份之人,怎麽好意思跟一幫初入門的道士比?贏了是以大欺小,輸了更沒面子。

“師弟,你拉我幹嗎?萬物宗這是勝之不武!”

“噓,小聲點。”陳翰扶額,幸虧他機靈,在察覺到方師兄有異動時就拉住他,不然,現在丢醜的就是他們道觀。

方師兄為人正派,就是這點不好,太過死腦筋。比試哪有公平?李青道友被人哄下場,那都是他自找的,要是他索性豁出去面子,指明比試內容,想來結果不會如此。

好在事情還不算壞,這樣結束也未嘗不可。若方師兄再出面,事情便會鬧大,如此收場已是最佳,再計較,惹怒逍王的後果不是他們能承擔。

為免出岔子,陳翰将方師兄看得更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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