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三天沒踹

霍廷琛沒有開燈。

月光從窗簾的縫隙中灑進來,落在柔軟的歐式大床上。

床上是一個突起的被團兒,正随着呼吸的頻率輕輕地起伏着。

霍廷琛盯着眼前的被團兒。

陳家明跟他說顧栀下午出去的時候看到他母親和趙小姐了,又說顧小姐看到那兩人的後的表現有些反常(沒有說反常的表現是笑出了聲),霍先生已經一個多月沒見顧小姐了,要不要什麽時候抽個空去見見。

霍廷琛聽到顧栀碰到了他媽和趙含茜之後眉頭擰得死緊,随即打了個電話給顧栀,沒想到他等了好幾分鐘電話一直沒人接,之後他對着那部沒打通的電話左思右想,幹脆自己開車過來了。

現在看來這裏是有人的,之所以電話不通,霍廷琛能想到的,只有是顧栀因為下午看到了趙含茜在跟他使小性子而已。

霍廷琛想到是在使小性子時,不由地勾唇笑了笑。

這三年裏脾氣愈發見漲,已經敢跟他使小性子了。

不過顧栀也從來不是膽小的女人,霍廷琛還記得三年前,百樂彙裏,年歲不大卻濃妝豔抹的顧栀,沖過來抱住自己手臂求他收了她的樣子,在霍少爺身邊蠢蠢欲動的女人不少,但是敢像這樣直接沖過來的還是頭一個,他那時饒有興趣地盯着顧栀化得紅紅綠綠的臉,最後竟然鬼使神差地收下了顧栀,還一收就是三年。

那晚霍家少爺收了一個沖上來抱住他手臂的女人的消息傳出後,之後好一段時間總是會有女人沖出來,抱胳膊抱腿要跟在霍先生身邊,只是那些女人有的還沒靠近便被保镖給拉走,甚至沒有在霍廷琛那裏得到一個眼神。

這種事情,第一個做的是新鮮是勇氣,第二個三個人去效仿,那邊是東施效颦沒意思了。

事實證明霍廷琛認為自己當時做的那個決定還不錯,他很少做會令自己後悔的決定,顧栀漂亮,風情,大膽,表現出來的小情小意讓他十分受用,的确是一個十分優秀的姨太太人選。霍廷琛很少去想自己将來的霍太太是什麽樣子,但是他一直很篤定,自己的未來,顧栀一定會跟在身邊。

霍廷琛身體微微前傾,膝蓋抵在床上。

顧栀睡得迷迷糊糊,睡夢中突然感覺自己身邊的床往下塌了部分,她呓語着翻身,眼睛眯開一條縫。

當她看到那個黑影時先是吓了一跳,之後便聞到男人熟悉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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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栀沒想到這尊大佛怎麽半夜神不知鬼不覺地就來了,連提前通知一下都沒有,震驚之餘忙爬起來,吞了口口水:“霍先生。”

霍廷琛淡淡“嗯”了一聲,指腹在她臉頰上摸了摸,然後指尖順着脖頸一路滑下,最後輕輕挑開她真絲睡袍的蝴蝶結。

顧栀來不及細想,條件反射般的圈住他脖子,送上自己的唇。

一室阿晉不允許發生卻偏偏發生了一晚的旖旎。

顧栀事後懶懶地想,早知道他要來,就把下午新買的絲襪穿上好了,可惜了。

翌日,天光大亮。

霍廷琛要去上班,顧栀站在給他面前,在給他扣襯衫的扣子。

顧栀覺得昨晚她表現的還不錯,霍廷琛現在看起來心情挺好。看來之前是自己多慮了,自己在霍廷琛這裏還是沒有完全失寵的,自己霍少爺姨太太的位置已經勝利在望,眼看着就要夠到了。

想到這裏,顧栀的心情也跟着輕松不少,扣子扣到最後一顆,顧栀又拿起霍廷琛的領帶,一邊給他系領帶,一邊軟着嗓子撒嬌:“霍先生,下次什麽時候來呀?”

她從她娘那裏繼承了一把好嗓子,不僅唱起曲兒來好聽,撒起嬌來更是能讓人酥了骨頭。

霍廷琛聽到顧栀的撒嬌,頓了一下。

他挑了挑眉,居高臨下地看胸前正給他打領帶的女人。

顧栀見霍廷琛沒反應,于是只好硬着頭皮用嗲裏嗲氣的嗓音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她這話難道有什麽問題嗎?沒什麽問題吧,這難道不是外室常用術語嗎?跟他撒撒嬌問他下次什麽時候來,不正證明她有多麽在乎他,日思夜想地盼着他,想要在他面前争争寵鞏固一下地位,讓他過幾天結婚的時候別忘了把她也納進去嗎?

而且這同樣的話顧栀以前也說過,也跟現在這個場景差不多,霍廷琛興致好的話甚至還會壓着她把昨晚的事再來一次,上班遲到也無所謂,反正他是老板。

顧栀打領帶的動作變得有些僵硬,不知道哪一個環節出了錯。

她不知道提起褲子就翻臉的男人聯想到的是昨晚那一通打不通的電話。

霍廷琛眯了眯眼。

如果是以前顧栀事後這樣跟他撒撒嬌,他一般是十分受用的,只是現在,霍廷琛心裏有了別的盤算。

他現在要正式把她放到自己姨太太的位置上來看。

顧栀确實是膽子越來越大了。

昨晚敢使小性子不接他的電話,今早他人還在這裏,就迫不及待盤算他下一次的日子。

雖說想要多見見他也不是什麽壞事,但是仗着自己對她的寵越而來越得寸進尺,這是霍廷琛不願意看到的了。

适度的撒嬌可以,但是顧栀好像不知道,她沒有不接他電話的資格,同樣的,她也沒有在另一個可能是霍家未來少夫人的小姐出現後,跟他耍小性子的資格。

現在便敢這樣,以後進了霍家,他怕是要看到一個恃寵生嬌的姨太太。

霍廷琛對自己身邊的所有人都有明确的認知定位,比如說正牌的霍太太,應該端莊持重,而姨太太,再受寵也只是姨太太,則決計不能恃寵生嬌。

霍廷琛眼神凜了下來。

他周身氣場一凜,晨起後的溫馨和暧昧便蕩然無存。

顧栀自然也感受到了突然壓抑下來的空氣,霍廷琛氣場極強,她打領帶的手不知不覺開始微微發抖。

可是她現在連自己做錯了什麽,有哪裏惹到了霍廷琛都不知道!

才剛覺得昨晚兩人溫存的不錯,自己沒有失寵,姨太太的位置近在眼前,霍廷琛突如其來的冷漠,又讓她慌了手腳。

顧栀顫巍巍地給霍廷琛打好領帶,拿起他挂着的西服外套想給他穿,霍廷琛卻從她手裏接過外套,自己穿上了。

霍廷琛望着眼前空着雙手,一臉窘迫不知所措的顧栀。

他決定先冷她幾天,讓她好好反省一下自己,霍廷琛的姨太太,不能做出恃寵生嬌的事。

“暫時不會來了。”霍廷琛優雅扣着自己的襯衫袖口,答了顧栀剛才的問題。

他轉身,去了餐廳吃早餐,留了在原地呆的像只小木雞一樣的顧栀。

霍廷琛一直到吃完早餐顧栀也沒過來,他微微斂了斂眉,倒也沒再說什麽,然後看了眼手表上的時間,準備去上班。

他剛一走到門口玄關處,身後就響起吧嗒吧嗒的拖鞋聲。

緊接着,男人精瘦的腰便被兩條細白的手臂圈住。

顧栀從後抱住霍廷琛,臉頰貼在他背上,聲如蚊吶地挽留:“霍先生。”

霍廷琛轉身。

顧栀起床後只顧着給他穿衣服,自己還沒換,身上還是一件淡粉色的真絲睡袍。

顧栀見他轉身,拉松了浴袍帶子。

她剛才去換上了昨天逛街買的外國內衣還有絲襪,都是霍廷琛喜歡的。

她不知道自己哪裏惹到了霍廷琛,也不知道霍廷琛到底對自己有什麽不滿意,只知道霍廷琛那句“暫時不會來了”打亂了她所有的思緒,她只知道男人最會虛情假意,口中說的暫時不回來了,可能就是永遠也不會見你了的意思。

自己姨太太的位置眼見的就要到手了不能再飛走,她不能讓他今天就這麽走了,她必須現在趁他沒走就抓住他,把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讓他知道她也是好的,留她在身邊他不會錯的。

而讨好霍廷琛的方式,顧栀能想到的,只有身體。

霍廷琛看着顧栀。

她身上昨夜暧昧的痕跡甚至還沒退。

他承認自己的氣血加快了一瞬,只是随即又被他壓制住,霍廷琛做出的決定不會改變,他要冷她幾天就冷她幾天,如果現在被她用這一哄就又好了,她只會越來越樂此不疲。

思及此,霍廷琛轉身離開,關上了門。

關門後,他在想霍氏洋行裏來了幾顆南非的粉鑽,下次帶顧栀去挑,挑完之後再帶她去看還沒正式上映的新電影,他發句話就能要來新電影的膠卷。

她想要什麽下次他都會給她。

另一邊,門關上的那一瞬,顧栀感覺自己整個人仿佛墜入了冰窖,徹骨的寒。

暫時不會來,鬼知道那個暫時,是不是一直到下輩子。

她從來沒有這麽慌過。

慌霍廷琛突然冷淡的态度,慌她無濟于事的挽留,慌是否以後就這樣了,霍廷琛不喜歡她了,厭倦她了,他是要跟那個小姐結婚了,可是她要到手的姨太太位置卻飛了。

既然已經不喜歡了,昨晚還那麽用力做什麽?當她是工具,不會難受不會痛的嗎!

他娘的混蛋!要不是因為你有倆臭錢誰稀得理你!

顧栀揉了一把濕潤的眼眶,進浴室,恨恨地要洗掉所有霍廷琛留下的痕跡。

顧栀把自己身上原本白嫩的皮膚都搓紅了,再一次從浴室裏出來,整個人清醒了不少,理智重新回到腦海。

她挑了衣櫥裏一件最貴的旗袍,卷了頭發,化好妝,看着鏡子裏的自己。

不像昨天跟霍廷琛母親走在一起的那位大家小姐,娴靜而高貴,鏡中的自己,美得無可挑剔,甚至美到有些輕浮。

顧栀握緊了拳,咬牙。

她已經跟了霍廷琛三年了,三年的心血不能就這麽白費,煮熟的鴨子不能飛,即使飛了,這這只鴨子也要先被她吃進去再說,霍廷琛姨太太這個位置,她勢在必得。

她就不信霍廷琛這男人會冷漠無情到這種地步,臨結婚的時候把她甩了。

她相信,只要自己再去跟霍廷琛說說好話,不管霍廷琛覺得自己有什麽錯先一股腦兒認了再說,并且保證以後不再犯,他還是會重新顧念着自己的。

一時的逞強和骨氣哪有姨太太的位置重要,好不容易生活變好了不能又回到從前,讓顧楊穿補丁衣服,被同學看不起。

顧栀重拾信心,拎着手袋出門。

她到霍氏大樓下等。

第一天,沒有見到霍廷琛。

第二天,沒有見到霍廷琛。

第三天……

顧栀看到那輛屬于霍家的黑色奔馳汽車駛來,她滿眼的欣喜,正想走上前,卻發現從車上下來的,是個女人。

顧栀先是微微皺眉,然後瞳孔驀地縮小。

是個女人,她見過那個女人。

跟霍夫人走在一起,霍廷琛的準未婚妻。

趙家明引着準未婚妻,踏進霍氏的大門。

顧栀只覺得胸口有千萬根尖銳地小針紮着,刺得她喘不過氣。

她踩着高跟鞋的腳下一浮,差點跌倒。

“小姐小心。”幸好身邊有路人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顧栀道了聲謝謝,看到扶她的人穿着霍氏員工的制服。

顧栀心裏的那點好感蕩然無存。

那人順着顧栀的視線望去,發現她一直在看趙含茜,又見她打扮得不俗,說話時便也帶了幾分客氣。

“您跟趙小姐認識嗎?”

原來姓趙,顧栀搖了搖頭,“不認識。”

她轉身跑了。

顧栀在霍廷琛身邊這幾年,也認識了些人,積累了點人脈。

她托人幫她查一下那位趙小姐。

最後得到的結果比她想的還要厲害,就像當時她知道霍廷琛的背景一樣。

趙小姐根本不是上海普通的富家千金,她家在南京,家裏從政,父親當了很大的官,跟霍廷琛一樣,十幾歲就被家裏送去海外留洋,最近才從國外回來。

怪不得,出身差不多,娘家當外交官的霍夫人能這麽喜歡這位趙小姐。

這位趙小姐在南京時就很有名,她思想行為西式,好穿洋裝喝咖啡,是典型的新時代小姐。

顧栀一下子想明白了。恍然大悟。

這件事情可能根本不是霍廷琛一個人說了算!

虧她之前還盤算着進門之後要怎麽讨好霍廷琛的太太,竟然都沒有想過,萬一人家根本都不讓你進門呢?

顧栀記得顧楊跟她說過,外國人全都是一夫一妻,這是人家的法律,不能違背的,不像咱們,政府只是倡導一夫一妻,實際上有錢人納姨太太的比比皆是。

普通的上海富家小姐可能會接受霍廷琛身邊有個她,然而留洋回來,家境優渥,思想西式的趙小姐,怎麽肯能接受自己的丈夫結婚後,納姨太太。

霍廷琛對她越來越冷淡,可能就是因為有了這位未婚妻,未婚妻不讓她進門,霍廷琛為了讨好這位高貴的未婚妻,便要把她甩掉。

顧栀回憶着那天自己在霍廷琛面前接近卑微的讨好,突然覺得很可笑。

只是她笑着笑着就哭了出來,哇的一聲,哭的一點也不優雅不端莊持重,坐在地毯上嚎啕。

顧栀眼淚從眼角嘩嘩地淌。

自己姨太太的位置,可能是真的要泡湯了。

操他娘的霍廷琛,她三年的青春都喂了狗。

作者有話要說:

霍廷琛:狗逼

顧栀:青春版雪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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