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淩晨三點。

密魯菲奧雷白魔咒第八部 隊隊長, 古羅·基西尼亞從拷問室走出。

拷問室裏的慘叫早已在半小時前便停下,可他還是尤不甘心地、又折磨了那可憐的、已經被割斷了聲帶的“犯人”又半個小時, 直到扣在牆壁上的家夥根本已經不能再用“人”來形容,他方才丢下了刑具, 用白色的絲絹仔細地、擦拭了自己手上的每一個角落, 又換上一副嶄新、整潔的眼鏡,離開了他的“工作間”。

出來後, 等候多時的下屬連忙将有關橫濱的最新消息遞了過去,在古羅翻閱文件的時候,同時彙報道:“和我們有所聯系的幾個組織,似乎行為太過張狂,惹怒了港口黑手黨, 在一夜內……被港口黑手黨傳說中的組合‘雙黑’, 盡數除掉了。”

作為白蘭·傑索麾下直屬,古羅·基西尼亞有着極強的自尊。

乍然從下屬口中聽到恐懼的停頓,他的第一反應是懲戒呵斥,随後才是詢問具體的情況。

他身側的随從毫不猶豫給了惶恐的下屬一槍, 直接就打在他的耳朵上!

火辣辣地疼痛幾乎是在瞬間席卷了彙報者的神經,他忍不住捂着耳朵滿手鮮血的哀嚎起來, 而古羅·基西尼亞就是在這樣的哀嚎聲中,心情不佳的看完了手中的報告。

他将報告丢棄, 冷着表情道:“這是什麽東西,橫濱黑夜的‘統治者’,無敵的‘雙黑’?”

“白蘭大人派遣我們第八部 隊來到日本, 是為了讓你們向別人低頭的嗎?”

他冷嘲熱諷:“我看聽不懂命令的你,也不要耳朵這個東西。”

彙報人的左耳血流不止,但他也明白,這時候如果不回答,估計連命都會沒了。

他滿頭冷汗,努力克制着神經的鈍痛,凄慘道:“是的,是下屬的錯!港口黑手黨膽大包天,他們竟然動了我們埋下的人!”

這樣的回答讓古羅稍稍滿意了一點。

不過他再次看向資料時,眉梢仍然忍不住蹙起。

“一夜之間,全數毀滅,不留一個。”他一字一頓道,“白蘭大人提過,森鷗外是個值得注意的家夥,這樣的行動,倒也符合黑手黨的風格。”

“你收買的那些組織也是狂妄,我們畢竟還沒有正式進入橫濱。仗着與我密魯菲奧雷有了點關系,便迫不及待地挑釁原主,被原主的獵犬撕碎,倒也不奇怪。”

下屬忍着劇痛道:“大人認為,這是他們行事張狂惹怒了港黑黑手黨嗎?”

古羅理所當然:“還有別的理由嗎?”

“一夜之間全數盡毀,這需要多強的統籌能力,又需要多少人手。如果不是預先有了十足的準備,怎麽可能做到一擊得手。”古羅十分确定,“這幾個組織,有些是近日方才确定了與密魯菲奧雷合作關系的。港口黑手黨就算有相關情報,也來不及針對他們行動。”

“顯而易見,這是他們在治下。”

下屬不敢多言。

古羅又道:“當然,這裏頭或許有彭格列的影子,只是光憑這次行動可不足以佐證。白蘭大人日理萬機,他派遣我來日本,就是要我處理好并盛與橫濱這兩塊棘手的地方。”

“如今并盛已經隐入地下,唯剩港黑。我相信他們也不至于愚蠢到與密魯菲奧雷為敵。”

“另外,還有一個決定性的消息是你不知道的。”古羅漫不經心道,“關于摧毀了與密魯菲奧雷有關組織的事,港口黑手黨已經派出了幹部,前往意大利親向白蘭大人致歉了。”

白魔咒的隊長十分不屑:“所謂的港口黑手黨,在我密魯菲奧雷面前,也不過只是群膽小鬼罷了。”

“那麽,您的意思,是要就此放過港口黑手黨嗎?”

“放過?”古羅扭曲的笑了兩聲,“怎麽可能。我只是說,這件事不是大事,沒必要将對方當成敵人而已。正因為不打算做敵人,所以這件事才有了另一重意義。”

古羅已有了完備的計劃,他慢慢道:“除掉了我密魯菲奧雷的眼線,光是一句道歉可不夠吧。怎麽說,也要再付出點鮮血灌溉我等的古利奇涅。”

古羅有些病态地笑了兩聲:“說起來,他們也夠機警,治下的第二天就派遣了幹部前往總部。這下,倒換成我們得抓緊時間了。”

“在白蘭大人原諒他們前,我——該先去問責啊!”

橫濱今夜月色很好。

花江睡進了武裝偵探社的宿舍裏。

這是一棟也有些舊的了公寓。分給花江的那間尚且不錯,一廚一衛一卧,雖然和港黑給配的宿舍不能比,但這裏的每一處都能瞧見武裝偵探社成員的細心與溫暖。

被褥大概是今夜來的那位學生姐姐谷崎直美選的,看起來像是她的品味。

冰箱裏放着新鮮的飯團,這應該是那位宮澤弟弟準備的。

廚房裏的用具有精心挑選過,甚至裝着不同用具的櫃子上被細心的貼上了标簽,這樣的行為,顯然只有那位國木田先生做的來。

還有牆角的玩偶,衣櫃裏的連衣裙,以及擱在小幾上的一小袋零食和一套鏡子加梳子的旅行用具。

花江便明白了,她今夜見到的并不是偵探社的全員。

偵探社裏至少還有一名二十歲以上的、很會照顧人的大姐姐,以及另一位十八到二十左右的女性文員。

忙碌了一天也很累了。花江收拾了一下,便打算早點休息。

她擡手關了燈,卻沒有拉上窗簾。月光透過窗戶照在這間小小的卧室裏,給與它一寸光。大概是環境陌生的緣故,花江沒能立刻睡着。她睜着眼,百無聊賴地打量着屋裏的東西,無意間便又看見了牆角靠着的、在昏暗的光線中顯得有些可怕又莫名滑稽的大型粉色兔子玩偶。

花江:……這個玩偶除了是兔子外,真的是很滑稽。

花江甚至不知道購買它的人到底是從而找到的、這麽一個只能用“介于滑稽和恐怖”之間來形容的布娃娃。粉色的玩偶的布料是用反光材質做成的,該是眼睛的地方卻縫着兩顆紅色的紐扣,嘴巴更絕了——一個兔子玩偶,它竟然不是三瓣嘴,而是一個大大的半彎弧!

哪裏有兔子的嘴能笑成半月彎弧的啦!

因為堆在牆角,兔子的頭歪着,身體也歪折着。送兔子的人似乎也知道它可能不受歡迎,所以比起那些擺放在顯眼位置的禮物,他放的很角落了。

只是……形狀太獨特,哪怕在角落,都還是能被人一眼看見,接受沖擊。

在日光燈下看的時候,這只兔子玩偶看起來還只是好笑,沒有光的時候,看起來就很詭異了。

花江躺在被子裏,和牆角的兔子大眼瞪小眼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沒忍住,爬了起來去把粉紅色的兔子拖回自己的床邊。

詭異的東西,只要放在自己的身邊,時時抓着它,就一點也不吓人了!

就在花江拖拽着兔子要重新回床鋪的時候,她的窗戶突然響了。

花江:“……”

花江低頭看自己懷裏兔子玩偶。

很好,兔子玩偶的四肢都軟綿綿地錘在地上呢,沒有蔓延出去敲窗的可能。

是風刮了樹枝嗎?

花江抱着兔子玩偶的手指緊了緊。

世上最恐怖的東西永遠是未知。

只要知道了,就不恐怖了!

花江抱緊了兔子。

她的視線凝在了窗沿上。

咚咚咚。

窗戶又傳來聲音了。

這一次花江看清楚了,讓窗戶響起的不是什麽被風刮動的樹枝,而是兩根屈起了指節的、在月光下顯得尤為蒼白可怕的伶仃手指。

花江:“……”

花江冷靜判斷:手指在窗戶上留下了痕跡,手指有溫度,好,是活物,不是“未知”。

沒問題,搞的定。

在第三次敲擊聲響起時,花江猛地推開了窗戶,高舉着巨大的玩偶就要狠狠推搡下去——

她對上了一雙顏色與她相似的眼睛。

太宰治站在梯子的最高處,正屈着手指要敲第四次,在敲之前,他對上了半個身子都探了出來,“兇神惡煞”的花江。面對這樣神經緊繃還要裝作無事的花江,太宰治忍不住噗哧笑出了聲,甚至還有臉在淩晨三點的月光下向她招了招手,神态輕松的打着招呼:“喲,妹妹,這麽晚還沒有睡嗎?”

花江:“……”有那麽一瞬,我真的好想把梯子推下去哦。

花江深呼吸好幾次,慢慢将抱着的兔子縮回了懷裏,她就這麽看着窗戶下站着的太宰治,問道:“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嗎?”

太宰治左右觀察了一下,确定沒有人注意這裏,方才雙手抱胸在寒風凜冽中哆嗦了一下,嘀咕說:“淩晨三點,好冷啊。”

花江:“……”

太宰治嘆息:“真的好冷哦,淩晨這麽冷嗎?”

花江:“……”

哪怕知道對方是裝的,可皮膚被夜風吹出的痕跡是真的。花江抱着兔子慢慢地側開了身,對他道:“……你進來再說吧。”

太宰治笑眯眯地扒着窗臺:“哇,你這是在邀請我私會嗎?”

花江說:“哥哥,羅密歐與朱麗葉的劇本不适用兄妹的。”

太宰略微挑眉:“羅密歐與朱麗葉?”

花江立刻意識到自己失言了。這個世界有沒有莎士比亞還需要查證,羅密歐與朱麗葉也未必人盡皆知。但她很快圓了過去,她道:“我從森先生那裏聽說的故事,說的是世仇之間的感情。”

太宰治扶着窗沿,輕松地跳了進來:“那不就是偵探社和港黑嗎?”

花江:“……”我竟然一時間無法反駁。

無法反駁就要跳過這個話題。

花江放下了兔子,先去關了窗戶,随後單刀直入道:“你有什麽急事嗎?”

太宰治觀察了她的屋子一番,開口道:“也沒什麽急事,就是來看看你居住的環境。明天一早我大概就要接受社長的懲罰了,沒希望再見你。”

花江:“……沒什麽急事的話,不能走正門嗎,非要敲窗戶?”

說到這單,太宰治做了噓的動作。

“門前是有監控的。國木田禁止我靠近你,嗯,不過這當然難不倒我啦!”太宰治對于自己很滿意,“宿舍的後窗為了省錢就沒有裝監控!”

花江:恩情我記下了,謝謝您國木田先生。作為感謝,後窗的監控錢,等我回了港黑就打給你!

花江一邊想着,一邊覺得估計也是沒法再睡了。她去廚房熱了宮澤給的飯團,又泡了茶。

等她将夜宵端回卧室的時候,發現太宰治正戳着那只奇怪的兔子玩偶玩。看着兔子玩偶被戳的臉都變形了,花江有些不忍心,開口道:“不要欺負我的玩偶。”

聽到這話,太宰治挑眉道:“你的?”

花江道:“你送進了這裏,就是我的了。不過我還是要說——你對玩偶的審美好差啊!”

太宰治托着臉,他忍不住地笑。

像是花江為什麽會知道兔子是他送的這樣的話,他根本就不會問,他只是說:“唉,我以為你會不喜歡,丢掉或者扔一邊呢。畢竟——這種模樣的玩偶,我也找的很辛苦啊。”

花江:所以你是故意的嗎!故意找這樣的兔子給我!

花江默默從對方的手裏搶走了玩偶,藏在了自己的身後保護起來,同時控訴道:“沒這麽對妹妹的哥哥。”

太宰治“嗯”了一聲,又笑着說:“現在不就有了嗎?”

花江想了想,覺得也對,所以她拿起了手機。

太宰治見狀有些好奇,他問:“這個點,你要找誰?”

花江道:“國木田先生。他說過有困難就聯系他的。”

太宰治聞言,眼睛一瞬間睜大,在他開口之前,花江已經非常溫柔道:“現在也有這樣的妹妹了。”

太宰治:“……”

太宰治舉起雙手,誠懇道:“我錯了,原諒我吧?”

“下次給你買可愛的。”

花江合上了手機,仿佛剛在威脅的人根本就不是她,溫柔又端莊地說:“好——”

話沒說完,她手機響了。

太宰治以為她背信棄義,以眼神控訴。

花江也覺得奇怪,淩晨三點誰會找她。一看來點顯示,是中原中也。

花江連忙接了電話:“您好,中也先生,這個時候是有急事嗎?”

剛剛下了飛機落地的中原中也:“啊,抱歉,我忘了時差!”

電話那頭他啧了一聲,立刻就要挂電話,花江連忙道:“沒關系的,正好我醒着。您是已經下飛機了嗎?最近意大利的治安不是很好,您在那邊還要多注意安全。”

“我的話,我在組織裏很安全,首領很照顧我,您不必擔心。”

太宰治聽着花江說話,對她無聲開口道:是中也?

花江猶豫一瞬,點了點頭。

她本以為以太宰治的性格應該會主動避開才對,結果這人鳶色的眼眸微閃,竟然露出了惡魔一樣的笑容。

花江心中忽然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刻太宰治就大聲道:“中也——”

花江:“!”

她已經眼疾手快的捂住了話筒!

可電話那頭的中原中也看起來對太宰治的聲音非常敏感。

他說:“奇怪,我怎麽好像聽到了那條青鲭的聲音。不可能啊……”

花江整個人都慌了,太宰治還在悠閑向她手機打招呼:“好久——”

花江捂得住話筒,捂不住太宰治。

她決定從源頭解決問題!

在太宰治繼續開口的下一秒,她丢開了手機直接去捂了太宰治的嘴!

可她與太宰治之間還隔着放着熱茶與飯團的小幾,眼見她整個人要帶着桌子和熱茶全部翻到太宰治的身上,太宰治率先踹開了桌案!

咚的一聲,桌子狠狠砸向了牆壁!

也正因此,他錯過了躲開花江的最佳時機,而原本以為太宰治會反抗的花江更是用了十足的力氣。

她直接一把将太宰治按在了地面上!

太宰治:“……”

花江的格鬥術是由龍宮院聖哉一手教導的,如何讓人失去反抗能力,她再了解不過!

她的雙腿死死鉗制着太宰治的行動,整個人幾乎坐在了他的腰上,手指将他的下半張臉捂的嚴嚴實實。

太宰治微微垂下眼。

花江慌張極了。

那樣大的動靜,中原中也顯然也聽見了,他有些擔心問:“太宰,你那邊出什麽事了嗎?”

花江大聲道:“沒有,我煮夜宵的時候不小心打翻了東西!中也先生,我要先料理殘局,請您先挂電話吧!”

中原中也遲疑:“可是——”

花江說:“很晚啦,我好困呀。”

中原中也幾乎是立刻想起了在電梯前碰見的花江,意大利的夕陽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泛紅。

他忍不住叮囑:“那你早點睡覺去!”

花江一口答應,中原中也挂了電話,從對方的态度來看,大概沒有發現自己已經不在港黑。

花江心下略松,正對上太宰治的時候,心中忍不住微凜。

太宰治笑了起來。

他的嘴唇微彎,在花江的掌心勾起了弧度。

他什麽也沒說,但花江已經從他眼睛裏讀出了所有的話。

花江:對!沒錯,我騙人了,騙老實人了,我良心不痛!

嗚嗚嗚,良心不痛。

她越想越覺得她今天又騙中原中也,怎麽看都是太宰治的錯。

于是她略低下身,威脅道:“太宰君……”

剩下的話她沒能說完。

宿舍的門被猛地打開,谷崎直美沖了進來,她身後跟着她哥哥谷崎潤一郎。

這位看起來還是學生的少女神色緊張地沖進了卧室,連道:“太宰妹妹,我聽見了好大的聲響,你沒事……啊!”

看見壓着太宰治的花江,谷崎直美的表情頓住了。

花江連忙直起身,她正要解釋,谷崎直美依然一臉溫柔:“這樣的嗎,嗯嗯,我理解的哦。”

花江:“……?”你理解了什麽?

谷崎潤一郎也跟了進來,他原本還在說:“直美,怎麽樣,需要幫忙——”

話也沒說完。

他的目光在花江和太宰治身上掃了一圈,表情從“震驚”到“懷疑人生”再到“放空”。

半晌後,他很沉重地拉住了自己的妹妹,直接退了出去,對花江誠懇道:“打擾了。”

花江:“……”不是,打擾什麽了啊!

大概是她臉上的表情太好笑了。

被放松了鉗制的太宰治忍笑忍的肚子痛。

實在是太好笑了,以至于他笑成了一團,差點笑出眼淚。

花江:“……”

明白過來的花江惱羞成怒。

她抓起兔子玩偶就揍太宰,羞憤道:“參照物——你參考了什麽啊!”

太宰治擡手擋了一下玩偶,認認真真:“感情好的兄妹嘛,他們感情不好嗎?”

花江:“……”

不管了,總之,先打一頓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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