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讓我們把時間稍稍拉前一點——

意大利戰争的結束, 并不意味暗世界的和平。

白蘭傑索倒臺,僅僅只是将集中爆發的戰争, 重新化為小規模的沖突罷了。港黑與西方聯合組織的沖突只是其中一隅,由密魯菲奧雷掀起的意大利戰争從某種程度上, 也相當于暗世界的勢力洗牌。

彭格列穩住了他教父的位置, 像港黑這樣的新興小家族、更是借着意大利戰争獲勝的紅利,從彭格列手中得到了密魯菲奧雷曾經掌控的幾處歐洲商路, 從而由橫濱的一處小組織,一躍而成遠東的無冕之王。

與港黑同樣從戰争獲利的,還有同為“異能組織”的美國新興勢力“組合”。因為其領導者的及時抽身,他們是唯一得到了密魯菲奧雷的高科技又未在意大利戰争中受損的、白蘭曾經的同盟者。

不出意外,“組合”将會是港口黑手黨進軍美洲最大的阻礙。他們因手握密魯菲奧雷留存的科技, 從而與英國異能特務組織“鐘塔侍從”保持着良好的關系。前不久更是聯合了鐘塔侍從、并一暗世界未曾聽聞的俄羅斯組織“死鼠之屋”發布了針對于“人虎”的七十億懸賞。

七十億的懸賞, 較之當年白蘭·傑索通緝花江有過之而無不及。

森鷗外當時遠在意大利做客,甚至都收到了來自組合的懸賞令,他當時便下達了指令。要求港口黑手黨無論如何都要得到這七十億——倒不是真為了懸賞金。而是港黑與組合早晚在西方會有沖突,在那天來臨之前, 早一天握到對方的軟肋都是好的。

這種操作花江可太熟悉了。

她當年就經歷過。

所以在當晚接到了森鷗外的命令後,她轉頭就和大家說:“碰到了就帶回來好了, 大家不用太辛苦的加班。”

港黑的幹部a其實對于港黑內部的事宜根本不感興趣。但他看不慣花江。

所以自然要質疑一番,諸如花江在陽奉陰違首領的命令, 她應該為此謝罪什麽的。

對于這位組織的提款機,深知賺錢不易的花江一直都持有着極高的包容度。

所以她非常溫柔地回答了a:“大家沒有不努力的尋找呀,橫濱就只有這麽大, 如果港口黑手黨沒有一個人能碰到——那只能說首領命裏,就沒有這七十億。”

“命中注定,沒有辦法的呀,a先生。”這麽說着,她又笑了起來,“或者說,a先生有扭轉命運之力?也是,如果a先生願意在港黑內部再出三十億的話——我相信我們在追捕人虎這件事上一定會有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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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了,如果a先生不願意幫組織,我也是理解的。”花江非常體貼,“首領命中注定,a先生也是認可的嘛。”

這暗示不能再明顯了。

不然就閉嘴和她同黨,不然就掏錢自己想辦法抓。

a看着港黑惡魔太宰,即便對方笑如燦陽,他還是覺得對方表情的每一處都在萬分邪惡的威脅他說:

掏錢,給我再掏點錢出來!不然就質疑你的忠誠,在森鷗外面前上你眼藥!

——可惡,太可惡了!

a明顯感覺到花江在又一次的愚弄他。可他偏偏又沒有辦法。他的資歷明明在這個小鬼前頭,森鷗外卻更倚重她。

一如寄往争不到口舌之力,a只能拂袖離去表明自己的态度。花江便默認他要挽救首領抓不到人虎的命運,笑眯眯提醒對方不要忘了打錢。

a離開的背影被氣到發抖,花江聽到他在罵人。

大概很難聽。

不過她不是很在乎,反正命令是森鷗外提的,a要怪也該去怪首領。

尾崎紅葉目送“組織的移動銀行櫃”離開,看向花江的目光裏有些不贊同。

她對于抓捕這類事并不太感興趣,但自從花江選擇留下,她的理念不止一次的與森鷗外沖突——這一次借着首領不在組織裏,如此明目張膽陽奉陰違——尾崎紅葉擔心森鷗外回來後,花江會被責罰。

所以她還是多問了句:“如果真的漠視首領的命令,不去管這張通緝令,那麽組合那邊萬一有所圖謀——”

花江當時整理着西方的資料,正在為中原中也排查敵方勢力,聽尾崎紅葉這麽問,方才說:“我會想辦法通過巴利安和彭格列,來掌握組合的動向,以期做好提前預警。”

“說到底——這才是首領真正的目的。”花江說,“如果他真的是想要人虎,致電的對象就會是紅葉姐您了。之所以找了我,便是明白我不會全力去做這件事。而為了挽回放棄人虎給組織帶來的損失,我會聯絡彭格列尋求幫助。”

“比起一個軟勒,當然還是能夠直接幫着進攻敵人的盟友可靠。”花江面無表情地說,“森先生又不是第一次這麽選了。”

這倒是。作為當初誘拐花江進組織的同盟者,尾崎紅葉自然再清楚不過森鷗外在這些事情上的取舍。

她擡手遮笑,對花江說:“事情倒也不一定會這麽發展,或許首領的運氣忽然好了起來,組織裏真的有人碰見了人虎呢?”

花江當時玩笑道:“怎麽可能,連組合自己都無法提供人虎的詳細信息,只有‘可以變身為虎’這樣模糊的線索——如果這樣都能被随便找到——那找到的人運氣也太好了吧。”

回到現在——

花江看着車頭上凹下的部分,陷入了沉默。

這種仿明顯是被猛獸撞擊留下的凹痕,加上她在撞擊對方之前看到的野獸殘影。

最後是明明被撞了、結果卻分毫無傷的少年。

——“可以變身成虎”,這個推論幾乎是水到渠成了吧?

她忍不住扶住了額頭,低聲吐槽:“我這到底是運氣太好,還是太不好啊。”

運氣好,得虧撞的是人虎。沒有出事。

運氣不好,這樣都能被她碰見人虎!?

梶井不明所以,他見花邊的表情太過奇怪,忍不住問:“太宰大人?”

花江心中其實已經得出了答案,卻還是忍不住有點希望奇跡發生。她頓了一瞬,對梶井基次郎說:“這件事先不要外傳,關于這位少年的事情,我看不如通知異能特務科來處理。新出現的異能者,一項是由他們負責管理的。”

花江心想:先把人交給異能特務科。是不是人虎自然由異能特務科來判定。如果真的是——森鷗外就算想一并要了,也需得他去與異能特務科交涉。

她說的話表面上沒有任何漏洞,梶井自然也不會覺得有哪裏奇怪。

花江請梶井将車處理一下,最好看不出車有被撞過的痕跡。梶井一口答應,花江便想着先回去安撫一下中島敦。

如果他真的是人虎,從他表現出的态度來看,他很可能是擁有異能而不自知的類型。

這種存在非常危險。

如果他受到刺激,在醫院這種人流密集的地方無意識的變身了——

花江快步往回趕,她心道:都路遇人虎了,運氣應該不會那麽的——

她剛剛跑到候診室——

噼裏啪啦,玻璃被打碎的聲音。

醫院走廊忽傳尖叫。

花江跑到了中島敦原來在的地方。那裏果然已經沒有人了。門外對着的走廊玻璃已經被撞破,碎掉的窗戶上還挂着一兩根白色的獸毛。

花江看了看亂七八糟的急症室,又看了看窗戶。先将窗戶上的毛發給撿了藏起。

走廊上還有剛剛尖叫引起了慌亂的護士跌坐在地,指着破損的窗戶道:“老、老虎,醫院裏有——”

花江連忙走了過去,對她溫和說:“沒有老虎。”

護士潰散的瞳孔稍微凝聚了一點,她反駁:“不,我明明看見,金瞳的——”

花江抓住了她的手臂,仍是溫柔微笑着、卻以着不容反駁的口吻道:“沒有怪物。”

她看了一眼破碎的窗戶,說道:“只是被脾氣壞的病人砸碎了而已。”

護士:“可不止我一個人——”

花江噓了一聲,她說:“還有更多的人沒看見。我看見的是個脾氣暴躁的男人,您也是吧?”

醫院的保安在這個時候也到了,他們握着警棍匆匆而來,看見了護士與花江,連忙問:“發生了什麽事?有人說看見了猛獸?”

花江道:“沒有,是一個壯漢逃了,大家眼花。我離得近,看的清楚,不是野獸。”

保安顯然也不太相信醫院裏會有猛獸,但他還是要詢問一下,他問下護士:“是這樣嗎?”

護士很想說不是,但她看着花江十分肯定的表情,又看着保安的表情,遲疑了片刻,緩緩說:“好像是個壯碩的男人。”

花江還補充道:“他穿着皮毛,看起來像是個黑幫。是不是有械鬥的黑幫在這裏就醫?”

橫濱黑幫械鬥可以常态,聽到花江這麽說,衆人不由越發肯定了。

之後警衛做了簡單的詢問。花江皆一一幫護士答了,到了最後,連護士自己都說:“是個白發的男人。”

應付完了警衛。花江去急症室內,将住院單也給收了。

最後的一張繳費證明不見了,不過她也不打算退費,沒有也就沒有了。

她去将梶井之前給中島敦辦理的住院申請取消,看了看時間,眼看還早,便撥給了偵探社。

偵探社今天值班的是國木田先生。

打擾了對方的休息,花江有些不好意思,不過考慮到人虎肆意游蕩在橫濱可能帶來的麻煩,她還是提出了委托。

花江道:“我想請偵探社解決橫濱的野獸事件,越快越好。”

“是的,方便的話,我希望這件事由哥哥去解決,面對那只野獸,他的能力會比較方便……”

就在這時。醫院的停車場外又突然響起了一聲爆炸!

花江愣了一下,和國木田說了句抱歉,挂了電話。她匆匆走出了醫院,就見醫院外有一輛車正在熊熊燃燒——

而在那爆炸的根源。

她好像看見了梶井。

——處理掉一輛有撞擊痕跡汽車,有什麽方式比毀了他更簡單呢?

——我竟然忘了維修從不是港黑成員的第一選項。

看着醫院的停車場火苗,花江默想:我有預感,今天不是運氣好,是運氣奇差無比。

果不其然。

她的手機響了,來電人還是不到天崩地裂不會輕易給她致電的異能特務科。

“晚上好,花江小姐,我是辻村深月。很抱歉在這個時候打擾您,有件事情,希望您能來一趟異能特務科。”

花江:……我撞人的事情這麽快就被發現了?

不,應該不是人虎的事情。連港黑都沒發現人虎已經到了橫濱,異能特務科不可能知道的更快。

花江心下微定。

異能特務科給她的地址是一棟民宅。為保萬一,她讓梶井跟随。

等她到達的時候,辻村深月已在門口久候多時。

見到花江,她微微颔首示意。請對方進入宅邸的同時,又攔住了梶井的跟随的步伐。

這位異能特務科的搜查官致歉道:“很抱歉,這件事涉密較多。動用與港黑的合作關系,也是迫不得已的選擇。所以,非必要人員,我們希望排除在外。”

梶井聞言蹙眉。

花江擡手制止了他。

她從辻村深月的狀态能判斷出民宅內的事情怕是麻煩的很,麻煩的事情,還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花江讓梶井在門口稍候,不過她也說:“如果半小時後我還沒有出來——”她吩咐,“你就可以行動。”

民宅內是兇案現場。

一對夫妻死在臨院的小廳內。女主人與男主人似乎發生過激烈的搏鬥,最後兩人都被利刃所殺。

血漸了滿屋,花江有些不适應。

辻村深月介紹道:“這兩人是非常優秀的‘搜查員’,卻在家中互相殘殺。”

花江看了看現場,蹲在一處有彈痕的榻榻米邊道:“互相殘殺,這屋子裏看起來可曾經不止有過這兩個人。”

辻村深月頗為驚訝,但她想起坂口安吾的叮囑,解釋道:“不錯,但那些人都是敵對勢力派來的殺手,在這兩人互相搏殺前,就已經被處決了。”

花江微微颔首:“所以,你們懷疑什麽?會找我,應該不是相信他們會互相搏殺……”

“槍還在桌上。”她看了一眼屍體,“但是殺了人的刀刃卻不在。你們應該不會收拾兇器只收拾一半,看來殺人的利刃不是實物了。”

聯想到尚不能控制能力的人虎,雖然異能特務科培養的殺手會發生不能控制異能的情況很罕見,但現場查看下,似乎也只有這個一個可能。

她看向辻村深月:“你們懷疑這場搏殺,是異能暴動嗎?”

被一語道破想法,辻村深月抿緊了嘴角。

花江見狀,起身道:“如果這是不能被獲知的秘密,那麽我便先告辭了——”

她起身欲走,辻村深月在她的背後突然開口。

“澀澤龍彥。”

異能特務科的女搜查官艱難道:“差不多快六年前,使港口黑手黨成為橫濱龍首的事件,我想即便是後來的太宰小姐您,應該也有所耳聞吧。”

花江想了想,說:“你是指龍頭抗争?”

辻村深月點頭:“當年掀起了龍頭抗争的白麒麟,名為澀澤龍彥。他的能力,是剝奪異能者的異能,使之暴動殺戮宿主。”

“這兩個人是被女主人的異能,夜叉白雪殺死的。”

“異能不會殺死自己的主人,這兩人更是訓練有素的‘搜查員’。”辻村深月說道,“我們,我們懷疑——”

花江接口:“你們懷疑澀澤龍彥回來了。”

“但他應該死了才對。”花江蹙眉道,“我調閱過港黑的資料,當時那一戰,中也先生是以污濁摧毀了敵人的整個據點。據點無人生還——”

“澀澤龍彥不可能活着。異能特務科難道是在懷疑鬼魂作案嗎?”

她話鋒一轉:“還是說,當年的戰鬥,異能特務科也插了一腳,甚至保護了罪魁禍首?”

在辻村深月拔槍指向她前,花江先将槍口對準了去。

她神色仍是溫和地:“辻村小姐,我的确是港黑內部最軟弱的幹部,也是唯一與龍頭抗争無關,或許會同意你們活捉澀澤龍彥計劃的幹部。”

“但我希望您将一件事轉告坂口安吾。”

“我的代號是‘太宰’,既然有事想求,就別遮遮掩掩平添惡感。”

“把事情攤平了說吧。”花江溫聲道,“這屋裏的慘案到底是被哪個異能者進攻,異能特務科又是通過什麽渠道确認了澀澤龍彥存活,并且有再回到橫濱的跡象的。”

“既然是兩件事,就分開了,一件件的說。”

“如果貴方一定要放在一起混肴視聽——”

她舉起了手機,指尖在太宰治的撥號鍵上懸停:“或許當年參與了龍頭抗争的當事人,會更想要參與呢。”

辻村深月:“我、我知道了!這件事還請不要通知太宰先生!”

“請您稍等,我這就聯系坂口先生!”

花江見她走去一邊,撥通了坂口安吾的號碼,焦急地說着一些“不行啊坂口先生瞞不住”“她威脅要告訴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不,我确定我沒有多說一句話”這類不算是重點的話,不由擔心起這位搜查官的前途。

……這麽快就承認自己任務失敗,不太利于升職的吧。怎麽說,也該先甩鍋——

花江手指一滑,不小心把電話撥出去了。

她想要趕緊挂掉電話,電話卻已經接通了。

太宰治不太高興道:“你委托國木田君尋找野獸?花江,偵探社和港黑的關系你是第一天知道嗎,你作為港黑的成員委托偵探社不覺得非常過分嗎?”

“你怎麽能給哥哥增加工作呢?”

聽着太宰治的譴責,花江說:“他是七十億。哥哥,你不動手,我這邊就得動手了。”

“考慮一下?七十億。”她說的有模有樣,“七十億都能買一百次安樂死了吧?”

太宰治:“……”

太宰治輕笑了聲,他懶洋洋說:“你覺得這招對我有用?”

花江:“沒用嗎?”

她說:“可我真的很想看哥哥保護橫濱呀?”

太宰治:“……你平時拜托中也做麻煩事情的時候,就用這個口吻嗎?”

花江說:“好用嗎?”

太宰治:“……啧。”

花江絲毫不覺得自己行為可恥,她坦然道:“請加油,對了。”

她看了一眼還在溝通的辻村深月,說道:“死了的人有可能複活嗎?”

說罷,她便挂了電話。

辻村深月也差不多得到了準許,她向花江颔首,說道:“好吧,請您和我來。兩件事,我會都告訴您。相應的,我們希望您進行保密,無論是澀澤龍彥,還是這屋子裏的事情。”

剛剛洩了底的花江面不改色,她應承道:“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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