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在受害人遇害的那天, 紅燈區的确有兩個外國人經過。年紀一大一小。大些的那個看起來很憔悴,雖然高大卻總給人一種詭異的感覺。年輕些的那個就要活潑多了。

“金色的頭發, 穿着背帶褲。路過的時候挺好奇的,所以月姐一拉就進來了, 喝了杯酒才走的。”酒保回憶着, “聽他介紹是美國人,日語說的挺好。不過也挺窮的。”

他玩笑道:“看着菜單很久, 最後點了最便宜的。”

花江心裏略微有了數,她又問:“那麽他們後來去了哪裏,您知道嗎?”

酒保道:“這我怎麽可能知道?不過——”

他看着花江彎了眼,湊近了一些,暧昧不清道:“如果小妹妹也願意喝一杯的話, 我或許能告訴你找到他們的辦法?”

花江眨了眨眼。

她想要找錢包, 又想起自己的錢包丢在座位上沒有拿。

頓了一瞬,她笑着說:“這樣,我為哥哥點香槟塔,你請風俗街的朋友幫我打聽下這兩人住在哪裏可以嗎?钏路的外國人應該還是挺顯眼的, 你們的門路更廣,應該能得到消息。”

酒保聞言微訝, 他笑着說:“看不出來,原來是常客嗎, 很懂行呀小妹妹。”

花江點了點頭,說:“大家工作都辛苦,我家裏大約有三家這類的店, 或許您還聽過。”

她面不改色地在酒保面前說了家港黑的産業,笑眯眯說:“哥哥聽過嗎?”

這麽說着,她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指尖如同魔術一般變出了一枚子彈,微微揚起的眼角裏沁着冷光。

灰色地帶的人比黑白兩道還要重視信息的及時性。即便是在钏路這樣的小地方,也聽說過近年來如同怪物一般擴張的橫濱mafia。也有不少地頭蛇在喝醉了的時候吹噓過,自己曾與港黑的某個成員稱兄道弟。大部分都知道這是假的,但卻也仍會因為這一點而稍稍退卻。

不為其他,港黑這個組織,實在是令人沒有招惹的欲望。

眼前眼前的女孩暗示自己是港口黑手黨,酒保心裏已經信了三分。就算不是,避遠些也沒有壞處。

花江提出要求:“我希望越快越好,今夜一點前,我想要知道答案。”

酒保笑道:“這可真是,這會兒大家都在營業啊。”

花江笑眯眯道:“營業的時候消息才更靈通不是嗎?事成我會再付酬金。”

灰色地帶有自己的一套行為準則,利益相當,他很痛快的答應了下來。

花江也很守約,回了座位就表示要為那位酒保點香槟塔。

坐着的漂亮姐姐們起哄,說着要條野采菊和末廣鐵腸也來一出。條野采菊“看”了一眼花江,非常溫柔地說:“這可能不行。我們工資有限,不瞞各位,我們是她請來的。”

花江聞言:“?”

條野采菊這會兒也摸透了夜場的規則,他支着側臉毫不猶豫地撒謊說:“各位不妨看看她的身上,我根本買不起那些東西。直接證據就是我身上的飾品,都是些不值錢的小玩意。”

這倒是,小姑娘脖子上戴着的choker看起來就很貴,頭發上別着的發卡也是奢侈品牌。更不要說她剛剛給一個酒保開了香槟塔這樣的行為了。

而這兩位——

雖然軍裝制服看起來是高級軍官,但渾身上下好像最值錢的東西,也就是這身衣服了。

沒有錢的客人當然就不會那麽受歡迎了。

有錢的客人,大家也沒那麽在乎你的性向。

不過,混跡在夜場的姐姐們,倒也沒有條野采菊想的那樣簡單。見過的人心險惡搞不好比末廣鐵腸還多的大姐姐指尖的煙還沒燃完,她聽講條野采菊這麽說,吐出一口青煙,笑眯眯道:“這樣更好啊。”

“我來請你好了長官,我喜歡你的長相啊。”

陪客的姐妹們笑成一團。即便條野這麽說,倒也沒有一個人離開的意思。

花江心裏呵呵笑,面上單純說:“大家開心就好。只要大家開心,我為小姐姐們一人點一份香槟塔好不好?”

比條野采菊更懂夜場規則的花江拿出了自己的黑卡。

那張黑卡在夜場昏暗的燈光下和她的紅寶石發卡一樣迷人。

接了她的話,拉她進來的大姐姐更是贊嘆道:“哦呀,我真是拉對客人了。”

花江說:“我初來乍到,其實也很緊張。姐姐們可以和我說些最近發生的事情嘛,我都沒有話能和新朋友聊,有點融不進集體呢。”

漂亮姐姐誇她:“妹妹這麽可愛怎麽會融不進集體呢,來來來,想知道什麽,姐姐都和你說。”

“比如啊,你之前點了香槟塔的那家夥,其實有女朋友哦。這人可壞,為他花錢不如為我呀。”她伸手摸了摸花江的臉,“你要是喜歡男性,姐姐穿男裝也可以。”

花江面不改色地握着對方的手拿開,溫溫軟軟順着條野給的設定就道:“我已經請了條野先生他們了呀,姐姐陪我聊天就好了。”

被點名的條野:“……”

衆人看着坐着的條野采菊和末廣鐵腸,不得不承認這兩個人實在是長得太好了。在這兩張臉面前,實在是難以自信到說我更好。不過這麽一來,倒又有點羨慕起這位年輕的女客了。看起來是個大學生,竟然玩的這麽開,還能包養軍人!

是誰家的大小姐嗎?

羨慕,真的好羨慕。

末廣鐵腸不适應夜場的環境,他更不喜歡煙味。花江注意到這一點,請衆人熄滅了煙。在場的都是人精,注意到花江的态度,也就沒什麽人再去打擾發呆的末廣。

衆人對條野更感興趣,只可惜在發現花江沒讓他的目的得逞,活活靠嘴甜,把應該發生點什麽糾葛的昏暗夜場,變成了一千零一夜故事會後,他就失了興趣。

維持着冰涼笑意的危險軍官,和看起來就很好騙的肥羊,是人都會選擇後者。

沒人覺得女人擁簇着女人有哪裏奇怪,陪酒女們被她哄的開心,陪聊的更開心,能說的不能說的幾乎都說了。

條野采菊忍不住皺眉,末廣鐵腸看了看說:“她好像弄到情報了,這算你輸了嗎?”

條野采菊語氣不善:“鐵腸先生,我們是一體的。我輸了,對你有什麽好處嗎?”

末廣鐵腸說:“當然沒有,我只是好奇而已。”

條野采菊:你的好奇未免太不合時宜。

後半場,花江基本一杯沒喝,反而讓陪酒女們喝懵了。末廣鐵腸在夜場吃了頓夜宵,條野采菊心情不好,什麽都沒用。

這會兒已經過了半夜十二點,離約定好給出信息的時間不過半小時。花江也有些疲憊了,她起身準備去盥洗室洗臉清醒一下。

正如花江猜的那樣,關于钏路發生的怪事,這些陪酒女們知道的細節遠比異能特務科外派的人員要多。

随口的聊天中,花江知道了受害者的女朋友在他死後病就好了,出院後還參加了受害者的追悼會。又比如之前那些死掉的人,警方偷懶沒有去調查的一些細節,在民衆的茶餘飯後中反而顯得越發清楚。

——每次死亡的其實不是一人,是兩人。

因為沒有任何規律的可言,所以警方也沒有将死亡時間的接近當做一回事。甚至不是異能者的死亡都被沒有記錄這個案子的檔案。正因為如此,花江在看筆錄的時候,才沒有發現這一點。

钏路的死亡人數遠比記錄的人數要多。

不僅僅是異能者,普通民衆也在死亡。一次兩個,搭配随機,非常公平。

現在基本已經可以确定不是澀澤龍彥犯案,那麽“同時奪取兩人的性命”是敵人發動能力的前提嗎?

這世界上存在的異能奇奇怪怪,有這種異能存在也不奇怪。

唯一讓花江覺得不對勁的……是目的。

假設敵人真的是在調虎離山,想要将他們引出橫濱。那麽僞造澀澤龍彥犯案可用的方案應該有很多才對,為什麽會選這種看起來就很麻煩的異能?

是因為人手不足……還是必須如此?

發動前提必須是兩人的異能力……必要性在哪裏?

花江洗幹淨了臉。她擡頭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

鏡子裏的女孩眼中滿是愁慮,甚至有些焦躁。這也難怪,她已經很久沒有遇見這樣像在霧裏,摸不透霧氣後真正目的的情況了。

太宰治問她,情況有這麽糟糕嗎?

她想,情況很可能真的很糟糕。

不管是她這邊,還是橫濱那邊。

“沒問題的花江。”她深吸一口氣,為自己加油,“能解決的。橫濱有亂步先生,哥哥也在,你只要解決這邊的問題就好了。好,現在的問題是——為什麽是‘兩個人’?”

花江在等待兇手下落的同時思考着答案。

揉着眼睛疲憊的小姐姐們也說累的故事,出來抽根煙提提神。

幾個人下了樓在門口吹風。

還沒說上幾句,就發現風俗街又來了新的陌生人。

钏路什麽時候成了旅游勝地?

幾人面面相觑,看着那名穿着黑色西裝,披着風衣、帶着帽子的青年正在挨個問人。

他的長相俊美,看起來卻很不好惹。緊皺着的眉頭,讓他看起來仿佛下一秒就會暴起殺人。

總之又是個和這條街格格不入的陌生人。

同樣在尋人的青年很快就找到了她們這裏。

小姐姐們看清了他湛藍色的眼睛與橘色的頭發。戴着帽子的青年脖子上扣着眼熟的choker,戴着手套的指尖正捏着一枚相片。青年拿着相片問道:“有見過這個女孩子嗎?”

小姐姐們看向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子笑容溫柔而腼腆,黑色的頭發、琥珀色的眼睛,脖子上同樣扣着一枚choker。

眼熟,眼熟透了。

月姐點着煙,看着那張照片,當機立斷道:“沒有,這種學生妹怎麽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青年顯然也是這麽想的,可事實殘酷。

他對月姐說:“我在找她,如果有她的消息,麻煩聯系我。”

說着,他給了一串號碼,月姐應下了,眼見青年繼續向前找人,立刻回頭登登上樓。

碰見樓上的姐妹,她神色緊張,慌忙道:“快通知肥羊小丫頭,她男朋友找過來了,讓她趕快處理一下從後門跑!”

——什麽,你問為什麽能确定是男朋友?

——脖子上是同款項鏈啊,難不成還是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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