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争執
蘇然半張臉悶在被子裏不自在的扭了扭。
蘇然不想和他這麽親近。
他扭一下,又扭一下,看着周耀揚投過來的眼神,掩飾着說,“那個……太緊了。”他一向對着人時總是笑哈哈,竭力隐藏自己的傷心,不想因為自己的壞心情而影響其他人,即使他心裏再難過,也裝作無所謂的樣子。
他沒有再開口,因為他知道自己再開口,眼淚一定會流出來,所有的害怕和委屈會傾瀉而出,他低着頭,眼角有些濕潤扭了扭,希望周耀揚能以為他是想上廁所之類的先放開自己,這樣他就可以裝作不在意的回房間躺着,不會傷害周耀揚,也不會委屈自己。
結果周耀揚等他扭完,僵硬的身體又重新将他摟進懷裏,卻沒有再責怪他。
房間裏很安靜,蘇然的眼角流出一顆眼淚,接着是兩顆,三顆,一串……蘇然眼淚大顆大顆無聲地流,他哭的時候總是閉着嘴沒有聲音,無論多麽傷心,可是因為哽咽他的身體抽動着,那振幅在周耀揚的懷抱裏聳動,他不敢擦眼淚,怕周耀揚意識到他在哭,那實在太難堪,那是他此時微妙的驕傲和自尊。
只能任由眼淚從臉龐留下從下巴一滴一滴滴落在周耀揚的肩膀上,幸好,周耀揚從頭到尾都一動不動,仿佛什麽都沒有發覺。直到蘇然漸漸平靜,身體不再抽動,才聽到頭頂似乎傳來一聲無聲的長嘆。
“對不起,”周耀揚沉默了很久,開口問,“……今天怎麽回事?”他的聲音已經平靜了很多,甚至語氣很輕,帶着妥協讨好的意味,不像是平常把蘇然氣得半死仍沒有理也強硬地的說話語氣。
這一認識,讓蘇然心裏稍微好受了一點,他剛才哭了一次,情緒穩定了很多,渾身懶洋洋的,這個時候如果周耀揚再罵他,他保證不會哭,說不準還會把他揍一頓,在某一方面,周耀揚不愧是和自己形影不離生活了三年,他其實真的很了解自己,知道他情緒崩潰的極限在哪裏。
蘇然慢慢将事情簡單解釋一遍,最後說:“鑰匙放在口袋裏,又沒有帶手機,也沒錢,剛過完年,也沒什麽人,所以進不了門。”
周耀揚怒氣不減,聽了蘇然的解釋也只是冷笑一聲,卻并不是針對他,譏诮道:“那姓李的沒給你送來?“
“什麽姓李的,”蘇然無語了,不知道為什麽對李靜成見極大,“她大概沒注意吧。”
“她覺得他到現在還沒發現兜子裏有你鑰匙?”
其實蘇然知道他的意思,如果是一般人,看到袋子裏面有鑰匙之類的應該都會趕緊送過來,因為也許對方需要開門。不過李靜這個時候應該正和他的男朋友在一起,不過這不好解釋。
周耀揚又給蘇然倒了一杯熱水,慢慢喂給他喝,蘇然剛哭過,眼睛有些微紅臉頰上布滿淚痕,周耀揚恍若未覺,看着他将水慢慢喝下去,嘴唇因為熱水的滋潤,變得緋紅。
周耀揚忍了又忍,看着他聲音無比溫柔:“寧願自己凍死都要把衣服給人家,你這是打算殉情嗎,恩?要我給李靜打電話讓她來收屍嗎?”
蘇然終于忍不住了,怒道:“你為什麽每次說到她就不高興,她得罪過你嗎?”為什麽總是看她不順眼呢!
周耀揚靜了一下,心裏不知道在想什麽,淡淡道,“去年7月。”
蘇然:“……”
“你為了給她過生日,吹蠟燭的時候燒了我半身的毛。”
蘇然:“……”
“九月,你為了給她買手表,讓我吃了三星期饅頭。”
蘇然面無表情:“那是因為你把她的手表咬爛了。而且你根本不吃,白饅頭都是我吃的,你吃的是肉包子好嗎?!”
“肉包子和饅頭有區別嗎?!”
剛才自怨自艾的蘇然,立馬被怒氣點燃:“肉包子和饅頭怎麽沒區別,貴五毛呢!”
李靜那麽溫柔善良的女生,卻總對金毛退避三舍,就因為金毛是逮着她什麽咬什麽。為了賠那塊價值不菲的手表,剛進大學校門的蘇然拿着一個月1500的生活費根本不夠,省吃儉用,去發傳單、做家教,好不容易才還上,最後生活費不夠了買了将近一個月的饅頭包子,金毛挑食,發了好大的脾氣,最後勉強吃點肉包子。
自己則更苦逼的吃白饅頭就白開水。
他和李靜就談了三個月的戀愛,其中一個月還是異地戀,李靜的白裙子、手鏈、包包卻都留下金毛的傑作。而他作為一個這麽善良慈愛的主人,好不容易收藏到的一張偶像珍藏版CD也被金毛一腳殘忍的踩爛了。
現在看來,全是周耀揚的傑作,雖然也許有犬類動物愛咬東西的本性在裏面,但何嘗不是周耀揚自身的爆脾氣所致!
新仇舊恨湧上心頭!
蘇然不再糾結今天差點被人拖走“割肝賣腎”的事,也忘了被周耀揚狠狠訓了一頓一頓,就包子和饅頭的區別和周耀揚又吵了一架,完全不知道外面關于他的留言已經傳遍整個小區。
傳聞說前天晚上,有小偷在樓下蹲點幸虧被“英勇”的中年大叔及時制止,“英雄”雖被打得吐了血,但終于在小區衆群衆的同心協力下将歹徒制服。
傳聞說,那小偷蠢得要死,連個溜門撬鎖的看家本領都沒有,倒是長得不錯,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跑得快,脫得只剩內衣內褲了……
至于“奮不顧身”和歹徒搏鬥的中年大叔,當晚就住了院,內出血住了幾天,說什麽也不讓別人報警,過了幾天就搬家走了。
三天後,蘇然買酸奶回家的時候,見了一群老年人在大樓門口拍照,一個老人對着手機視頻中氣十足驕傲地說:“女兒,你看,我現在就站在我們小區上次抓小偷的地方,這兒現在是我們小區的網紅景區!這裏還有英雄留下的鮮血,向英雄致敬!”
接着模仿被周耀揚打趴在垃圾桶上那個猥瑣男人的姿勢,艱難地留了個影。
蘇然:“………………”
蘇然在家躺了幾天才緩過勁來,周耀揚終于稍微有點身為室友的自覺,他好像不知道蘇然那天晚上哭過的事情,也沒有提任何這方面的東西,就像忘記了這件事,只是對于李靜仍然不滿,“如果不是她,你就不會脫衣服,不脫衣服你就有鑰匙回家,能回家就不會遇到那個變态。以前真是小瞧她了,她還敢再來,別怪我不客氣!”
一邊說着一邊主動将兩人的髒衣服拿去洗衣機裏洗了,用光了半包洗衣液,洗衣機裏的泡沫飄得陽臺房間到處都是,最後兩人不得不拖着拖鞋,拿着抹布在房間裏打掃了半天。
唯一的好消息是,不知道周耀揚怎麽想通了,老神在在告訴蘇然同學生日party可以放到家裏來,至于禮物他也已經幫買好了。
說到這個就不得不提下蘇然在MUJI買的那個身世忐忑曲折的保溫杯。
蘇然本來給大壽星舒源買了一個能保溫又能保冷的保溫杯,二百多大洋。不過在周耀揚将凍僵的蘇然救回來,蘇然表示滴水之恩,下輩子以身相許後。
周耀揚毫不客氣表示,長得好看才要以身相許,你這樣的,還是給我做牛做馬更實際些,毫不客氣順手牽走了他的保溫杯。
剛開始還裝模作樣地泡了幾天茶,後來不知道扔去了哪,蘇然找了幾天,在金毛窩裏找到了裝了半杯尿的水杯——周耀揚的魂魄現在每天24小時都能穩定地待在自己身體裏了,金毛已經完全恢複了自由身,精神狀态前無僅有的活潑頑皮,完全暴露出被周耀揚靈魂壓制時隐藏的天性。
偷偷藏周耀揚拖鞋、偷偷往蘇然養的多肉裏撒尿、偷吃東西被塑料袋套中頭部三次,挨罵時就一動不動裝死……蘇然想,這才是真正的狗生啊!
于是,那只被金毛當作尿壺的保溫杯,現在成了它的禦用水杯……
蘇然想起水杯就無限惆悵,于是問:“什麽禮物?”
周耀揚随手甩給蘇然一個精致天鵝絨盒子包裹的男士手表,蘇然有些囧,說人家是女孩子。周耀揚淡然說這才合适,祝她早日找到一個合适的意中人,很吉祥的寓意。
蘇然驚訝表示雖然沒聽過這種說法,但覺得主意不錯。于是喜滋滋的收下了。到開學過後就是舒源的生日,他們也會到這裏來聚會,現在生日禮物終于有了,總算解決了心裏頭的大事,一時間有些希望那天早點來到。
一天晚上,蘇然的手機接到李靜的電話,響了一聲就挂斷,蘇然回撥過去,卻一直沒人接聽,再打就關機。
蘇然有些擔心,李靜雖然有些小性子,但不會無緣無故不接電話,和李鋼又出問題了?本不想多管閑事,但想到上次她一個女孩子挨着冷在外面苦苦等的樣子又有些不忍心。
一時不知道怎麽辦,憂心忡忡找周耀揚。周耀揚已經睡着了,穿着黑色棉質睡衣,手長腳長一臉煩躁被叫醒,他雖然魂魄已經回到自己的身體裏,但陽氣不足,手腳冰冷,像一頭冬眠被吵醒的熊,好歹有些耐性抱着被子聽蘇然講了前因後果。
冷笑一聲,說:“這有什麽好擔心,保不準現在人家在和男朋友上床你信不信。”
蘇然說:“……這個我不管,我只是擔心她出什麽意外。”
周耀揚說:“能有什麽意外,大晚上的,要跳河要上吊,也是打給她男朋友,你個被踹的前男友瞎操什麽心。”周耀揚果然知道得太多了,這就是什麽事都和自己寵物講的壞處,誰知道你的寵物身體裏住着誰呢?
“對男人來說,有人争的東西才香,尤其是看到自己女朋友穿着前男友的衣服什麽的,你以為她真的只是偶然出現在這個小區的?”
“那麽多小區她不去,偏找到這裏來……”周耀揚話音頓了一下,冷淡開口,“她過來找你不是為了刺激男友就是想找個備胎,現在看樣子果然被刺激到了。兩人半推半然後一切順理成章,響一聲就挂的電話還有關機就說明了一切。恭喜你,你又成功做了一次老、鸨。”
蘇然:“……”
周耀揚講話毒舌又難聽,一針見血,完全沒有回轉的餘地,尤其是他冷漠的表情,好像是一件完全無關緊要的事情。
他的表情,讓蘇然心裏升起一股寒意……
作者有話要說:
惡人自有惡人磨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