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潘姑娘

陳榕很少會在第一次見到他人時産生一見如故的感覺,可偏偏在見到潘姑娘時生出了這樣的感覺。

不過,欣賞歸欣賞,生意還是要分清楚的。

潘如悅微笑道:“無妨,我第一回 見有女子接近耀祖卻為見我,新鮮之極。”

陳榕道:“也是湊巧在街上偶遇潘公子,我這才順勢而為。”

潘如悅未接話,笑了笑道:“不知陳姑娘府上何處?”

她的笑容溫婉動人,乍一看與普通的閨閣女子并無區別,可誰若是因此小瞧了她,卻要吃大苦頭。

“慚愧,我家主人只是山中一隐士。”陳榕笑道,“隐居多年,一回首卻驚覺連房子都造不起了,這才派我出來走動。”

潘如悅微微一笑,不再追問,只柔聲細語道:“我猜,陳姑娘有東西要先給我看?”

陳榕放下包裹,掃了下四周。

除了拈花待在亭子外,周圍一個人都沒有。

注意到她的舉動,潘如悅道:“拈花是我的貼身丫鬟,一直在幫我處理許多事,陳姑娘不必憂心。”

陳榕點點頭,将桌上倒扣着的小茶杯翻過來兩個,從包裹裏取出自己的保溫杯打開,寶石紅色的葡萄酒液緩緩流出,每一杯都只倒了小半杯。

陳榕蓋好保溫杯放回去,一杯推至潘如悅跟前,一杯自己拿了,輕輕抿了一口。

“若有琉璃高腳杯則更妙,如今只是教潘姑娘嘗個味道。”陳榕笑道。

潘如悅端起茶杯時先輕嗅,随後才淺酌一口。

然後她微眯着眼,似在回想,又似在回味。

陳榕默不作聲,安靜等待着。

潘如悅很快便放下杯子,望着陳榕微笑道:“這酒,可是陳姑娘自家釀的?”

陳榕不答反問:“不知潘姑娘可喜歡?”

潘如悅道:“我一向不愛飲酒,也說不上喜歡與否。耀祖倒是對此有幾分品鑒之能,他想必是喜歡的。”

陳榕道:“我家中倒是還有一些,願意割愛。”

潘如悅笑道:“哦?那我便替我家耀祖多謝陳姑娘了。”

“我與潘姑娘一見如故,十分願與潘姑娘結交。”陳榕滿臉誠懇地說道。

潘如悅掩唇輕笑道:“如悅也正有同感。”

她手指沾了點兒茶水,在桌上輕輕劃過,寫下兩個字,又指了指桌上擺放着的青瓷花瓶道:“這樣一瓷瓶,這個數,如何?”

陳榕視線一掃,只見桌上寫着“叁拾”。

桌上的青瓷花瓶看容量也就一升的樣子,而她儲藏室裏的葡萄酒一橡木桶就是228升,也就是說,按照潘如悅給出的價格,她一桶酒可以賣六千多兩。

陳榕在知道紅葡萄酒于大邺的珍貴之後便清楚只要能安全找到賣家,她就不愁沒錢花,然而真正面對這個數字,她依然忍不住喜悅。

有了錢,她就能改善領民的生活,然後招收更多領民,完成她的各種規劃。

陳榕壓抑着心中的喜悅,只當自己隐居久了看不出這數字所代表的銀子究竟是多是少,瞥了眼便收回視線道:“潘姑娘說多少便是多少,我信得過潘姑娘。”

第一次交易,她願意讓利以交好潘如悅,在她的領地建設初期,于慶平縣多一個信得過的“經銷商”,再好不過。

潘如悅給出這個數字是等着陳榕還價的,誰知對方竟一兩也不還。這價格自然大大低于市場價,單單慶平縣一縣,就算出八十兩一百兩一瓷瓶,也有大把商人願意嘗嘗這代表身份的、只供皇家的美酒。

這倒令潘如悅有些相信,這陳榕和她的主人,真的是隐士,不知如今的葡萄酒市價。

潘如悅畢竟是個商人,且售賣葡萄酒要擔一定的風險,并未改口,只道:“不過陳姑娘需得答應我,只能賣給我潘家,不得售與他人。”

“這是應當的。”陳榕正色道,“另外,煩請潘姑娘備好裝酒瓷瓶。”

“多少個?”潘如悅問。

陳榕想了想道:“不如就先來十個吧。”

第一次交易,雙方自然會有所提防,這十瓶是試探,若結果滿意,自然還有後續的合作。

潘如悅叫來拈花,讓她去準備瓷瓶,随後便與陳榕又談了一些細節問題。等拈花回來彙報時,陳榕便主動起身告辭。

潘如悅道:“潘家還有一家磚瓦窯,陳姑娘若造房子需要,可七折賣于姑娘。”

陳榕笑道:“這可真是及時雨,我需要得很啊。”

陳榕說了自己對青磚、板瓦、生石灰等材料的需要數量,潘如悅仔細聽完,點頭道:“陳姑娘所需甚多,需要半個月可備齊,折價後總共一百三十兩。”

陳榕道:“不必一次性備齊,可分批給我。”

潘如悅心中計算了一番道:“那五日後可給出第一批三成的貨。”

潘家磚窯早有訂單在燒制,五日後給出第一批三成的貨物,已是勻出來的結果。

“可以。”陳榕點頭。

這個時間點剛好,差不多是她帶着瓷瓶回去,休息休息,又帶着裝滿葡萄酒的瓷瓶回來的時間。銀貨兩訖後兩方算是建立了初步的信任,她可以讓潘家的送貨隊伍去陳家堡了。

臨走前,陳榕在得潘如悅同意後,将她用保溫杯裝來的葡萄酒全部倒入茶杯中,總共倒了兩大杯。

“若潘公子不嫌棄,便請他先品鑒品鑒吧。”陳榕笑着告辭。

等陳榕離開,其實一直在遠處盯着這邊的潘耀祖便迫不及待地跑過來,端起給他留的葡萄酒,陶醉地輕嗅,随即眼睛一亮。

“這酒香醇更勝我一年前嘗的皇家酒坊出的酒,妙啊!”潘耀祖說着便坐下慢慢品嘗,又抽空問他阿姐,“阿姐,你可把這生意搶下來了?可別告訴我沒有啊!”

潘如悅沒跟潘耀祖提及陳榕的小心機,只微笑道:“阿姐出手,哪有不成的道理?今日的書看了嗎?”

潘耀祖聞言,臉拉得老長:“阿姐,你就舍得讓你的親親弟弟埋頭苦讀啊?讀書太辛苦了,我就想玩兒!”

“一年多以後,阿姐就要嫁人了,你不讀書考取功名,也不肯學着做生意,你讓潘府的家業如何是好?”潘如悅怒其不争地戳了戳潘耀祖的額頭。

潘耀祖苦着臉,小聲道:“阿姐你就算嫁了人也是我的阿姐,是爹的女兒啊,你繼續管着潘家的家業不就好了?”

潘如悅沒有應潘耀祖的話,她看着亭子邊的美麗湖光,潋滟的波光與她眼中的光芒一樣璀璨。

她拿起剛才小小喝過一口的葡萄酒一飲而盡,贊道:“好酒。”

潘耀祖并未發現自家阿姐的異樣,忙不疊地說:“是吧是吧,這麽好喝的酒,不拿下虧大了!對了阿姐,她幾時能運來?我能找來這樣的好生意,阿姐你也不誇誇我!”

潘如悅彎眉淺笑:“我家耀祖不辱門楣。”

潘耀祖頓時滿臉得意。

拈花在前,陳榕跟在身後,先接上了周大義和武力,再由拈花帶着去取了十個配了木塞的細頸青瓷瓶。

這些青瓷瓶做工精致,只怕一個都要賣上二三兩銀子,總共十個瓶子分了兩層撞在木箱子裏,木箱外有背帶,方便人背着。

陳榕感慨潘姑娘的貼心,讓武力将東西背上。周大義本來想開口獻殷勤說自己來背,被陳榕瞥了一眼,便羞愧地閉了嘴。

完成來慶平的主要任務之後,陳榕放松了許多。

酒既然已經能賣出她所需要的高價,那麽絲綢便先不賣了,儲藏室裏的東西賣一點少一點。

她看周大義有些恹恹的,便安慰道:“不要喪氣,一會兒有你背的。”

周大義滿臉問號。

很快周大義就明白了陳榕的意思。

陳榕帶着二人去逛街,買了不少蜜餞糕點——準确來說,是買了足夠五十四人敞開了肚子吃的量。

她解釋道:“我們三人也帶不回去多少米面豬肉,不如買這些零嘴讓大家嘗嘗味道,高興高興。”

壓縮餅幹的營養還是比較均衡的,但老吃一樣也厭煩。等有銀子了,自然要吃上正常的食物。至于壓縮餅幹,保質期那麽長,自然先存着,以備不時之需。

除了吃的之外,陳榕還買了文房四寶。小蓮用鉛筆寫字畢竟別扭,她可不想委屈幫了她大忙的小蓮。

逛完街後,時候已經不早,本來陳榕想去酒樓吃點,畢竟現在有錢了,但想想兜裏的錢還不夠多,便只去路邊攤一人吃了一碗雪菜肉絲面。

吃飽喝足再多買了幾個肉包帶着路上吃,三人便趁着天色還沒按下來出了城。

三人緊趕慢趕,半途陳榕還幫周大義背過半天的零嘴,終于在第二天傍晚時回到了陳家堡。

陳榕稍微有些憂心的動亂并未發生,她到的時候,陳家堡門口只有少數人在散步,見她回來了還迎上來激動地說:“陳姑娘你回來啦!”

陳榕一個個招呼過去,剛走到主塔出入口,便見小蓮疾步走了出來。

“小蓮,這三日辛苦你了!”陳榕微笑道。

衛承見陳榕歸來,緊繃的心弦也稍稍放松下來。

這三日,他天天緊張地盯着所有人,就怕有人鬧事,辜負了陳榕對他的信任。

他剛要開口,卻發覺陳榕握住他的手往他手裏塞了點東西,他低頭一看,卻是一小把蜜餞。

他心中一動,悄然将手掌阖上,怕被人看了去,嘴唇微動,剛想說話,就聽陳榕轉頭對着宴會大廳裏的衆人揚聲道:“我這次去慶平給大家帶了些蜜餞糕點回來,一會兒排隊,人人有份不要搶!”

衛承面色一僵。

原來不是他獨有的。

“多謝陳姑娘!”

人們意外又欣喜地歡呼着。

陳榕将分發蜜餞的事交給了周大義,并叮囑道:“不可偏心,別因為人家曾打過你便少給人。”

周大義:“……是,陳姑娘。”

将事情交代下去後,陳榕便拉着衛承走到一邊。

衛承壓了壓有些微妙的心情,認真同陳榕說起這三日的事。壓縮餅幹已經吃到了第三箱,那一箱還剩十六塊。在她離開的時間裏,大家都很努力地挖坑,雖然偶有人随地大小便,被他呵斥了幾次之後也就慢慢改了。

陳榕聽得很滿意,她就知道選擇小蓮在她離開時替她看着是正确的。

她也大致跟小蓮說了下買賣情況,随後道:“休息一日後我會再去慶平一趟,到時候依然要麻煩你看家了。”

衛承也不大想去慶平那種大縣,便應道:“好。”

接着陳榕招來了她走之前安排看木炭的姜老三。姜老三已經五十多歲,皮膚黝黑,身形佝偻,他帶她去看了新造的木炭。

陳榕只在聚衆燒烤時用過無煙木炭,回憶着與自己做出來的木炭對比,自制的碳化并不完全,嘗試點燃後煙還不少,勉強能用罷了。

即便如此,陳榕也覺得很開心,熟能生巧嘛。

于是,陳榕讓衛承給姜老三和他妻子,以及另一個有些老邁的老漢開工資,讓他們繼續研究制造更好的木炭。

随後,陳榕邊獨自在自家城堡主塔附近溜達,邊打算着慢慢将整個陳家堡的規劃落實的事,人不夠就去外面招工,有銀子就不怕沒人來。

住房、公共設施加配套排水系統的建設,待材料和工匠都到齊後再詳細商量,目前她只有一個大致的想法。

另外,只靠葡萄酒作為收入來源肯定是不夠的,抗風險能力太差了,她得把她腦子裏儲備的知識整理整理,看看哪些能用來賺錢。等跟潘姑娘的信任加深之後,所需物資也可通過潘姑娘采購,方便許多。

還有為了領地升級和建設所需要的大量人口,她也得注意收攏。

陳榕第一個想到又相對簡單的,是做肥皂,皂化反應中學就學過,她在小說裏給主角開金手指也用過。

但實地考察之後她發覺,慶平縣街市上是有“香皂”這種商品賣的,原料是豬油和堿,她一走近就發現了問題所在:氣味非常難聞。動物油脂嘛,就是有那種散不去的怪味,再加上為了掩蓋這種氣味而加入了劣質香精……想象一下一個為了掩蓋濃郁體味而狂噴香水的白人大漢從身邊走過時的情形。

因此,這種香皂其實并不好賣。其一,原料并不便宜,因此價格無法做到親民,普通老百姓用草木灰、皂莢之類雖然去污能力相對較弱但勝在便宜的弱洗滌劑就夠了,不會專門買這個;其二,因為原料的原因它軟趴趴的,拿起來有點惡心,氣味也不好聞,因此有錢人家也不太想要,即便用也是勉強用,若有更好的産品,一定能迅速占領市場。

陳榕本來都打算放棄做肥皂這個事了,但溜達着她陡然發現右側方一整片山林居然都是棕榈樹,而且因為季節正合适,樹上都挂果了。

她記得專業課上曾學到過,棕榈仁油主要成分是月桂酸,而月矽酸鈉可制成硬性皂,在冷水中的溶解性也很強,去污力好,并且耐硬水性也強,起泡力大,簡直是如今的完美解決方案。這個時代的水都是來自江河湖海,水中可溶性鈣鎂化合物較多,只有耐硬水性強的才好用。

陳榕當即決定,就用棕榈仁油來制作走高端路線的香皂,等下一回去慶平縣就安排上!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留言送紅包,截止下章更新前~

感謝20742627、黑儀子、行者、艾斯苔爾的地雷,親親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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