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亂後

陳家堡這段時間确實處于忙亂之中。

人越收越多, 房子造出來馬上就被安排了,永遠不夠, 還要分出人手來造城牆,建造公共設施。陳榕的商業計劃、護衛訓練、收人組等,也擠占了一部分人力。

所有的事加在一起,即便陳榕已經盡可能将事情細分下去, 也有了衛承來幫忙,可還是顯得忙亂——沒辦法, 不管是她這個大領導,還是陳家堡的中層領導們, 所有人都沒經驗啊!

陳榕從前在大學裏頂多組織過幾次活動,可她的同屆同學們領悟力都不差, 又有手機在手,缺什麽直接買就行,她費不了多少工夫就能把事情辦好。

最初只有第一批第二批領民不到一百人時, 陳榕是游刃有餘的, 但人翻了兩番後,她确實有些捉襟見肘。

可收留流民一事, 卻也不能停下, 因為一旦她不收了, 不但是錯過增長人口的好機會, 而且會令那些本來能得救的人在不知名的地方死去。

這種事吧,即便是跟自己說,他們的死跟自己無關, 也無法釋然。畢竟,她有能力救,卻不救,那就無法過自己這關。

不過陳榕也不是在盲目硬撐,正如她對衛承說過的那樣,她心裏是有計算的,知道只要再撐過半個月,一切都會好起來。哪知才過兩天,就有人來給她搗亂。

陳榕敲響主塔出入口的鑼将所有人集合,等待的過程中,先從衛承那兒要來五十兩給周大義,再讓衛承來給武力他們發獎金。

等所有人都集合在了主塔前的空地上,陳榕才真切地意識到,将近五百人,是多麽大的數量。

陳榕揚聲道:“就在剛才,幾個混入陳家堡的逃兵,企圖挾持大總管小蓮和後勤部總管吳小萍來使我就範,當然他們并未得逞,那為首者被我以神火打死。”

她停下,給無論之前有沒有在現場的衆人以消化的時間,這才繼續道:“很多人來陳家堡沒幾天,或許并不清楚陳家堡是個怎樣的地方。我可以斷言,你們在外面,再不會遇到一個像陳家堡這樣照顧你們,給你們以生機的地方。而且,我不求任何回報,只因為這是我主人心善,他不忍見百姓流離失所,餓死荒野。可我也不是沒有要求,我希望大家都能真正将這裏當做你們的家,而非一個暫居之處。我希望你們能像守護你們的家園一樣守護這裏,我希望你們不要想着,沒了一個陳榕,還能有一個黃榕,李榕!我告訴你們,不可能的!”

當陳榕瞄準曹哥時,她注意到了一些人的動搖。她雖不苛求所有人都能經受住人性的考驗,卻不希望這樣的事再發生。

若将來有軍隊包圍這裏,那她自然不會要求無畏的犧牲,甚至願意主動投降。可之前那樣的情況,分明并未到絕境,甚至還遠着呢。她的領民這邊有四百多人,當時在現場的至少有一百人,可對面才七人,一切尚未明朗之前,不少人就打算随随便便倒向對方了!

牆頭草,也是分等級的。微風吹一下就倒向一邊,跟臺風天下被迫倒向一邊,完全不同。

陳榕停了停,壓了壓自己的火氣,再度開口時,語氣已恢複平和:“不認同我的話,現在就可以離開,我會給每個離開的人一些盤纏,想走的待會兒就可以來找小蓮。若不離開,我便當你們是認可了我的話。那麽從今往後,我希望從你們身上,都能看到陳家堡人的風骨!面對困難,不要蠻幹,可也不能過早放棄;面對豪強,不要逞能,卻也不能連抗争都不敢!當初遇到黑風寨山賊,我沒有畏懼,也沒有蠻幹,我知道他們并不要我的命。當我被關在山寨牢裏時我沒有自暴自棄,我不放過任何機會,最終毫發無傷地歸來,站在了你們面前。

我知道,這個世道很殘酷,有些事是抗争也無用的。但當你準備放棄時,請認真想一想,這一刻是不是真的到了非放棄不可的時候?若再堅持一會兒,是不是會迎來奇跡?請你們記住,我,陳榕,在黑風寨中迎來了奇跡。”

這種雞湯味的演講,陳榕在現代社會聽得都膩了,可對這些從未受過教育,也從未聽過雞湯的普通百姓來說,這碗雞湯非常美味。

稀稀拉拉的掌聲響起,那是最初一批領民學會的,受到他們帶動,其餘領民也鼓起掌來。

近五百人的掌聲彙聚成的洪流,将陳榕淹沒。

即便明知自己是在炖雞湯,陳榕也從眼前這些領民帶着激動的面龐上得到了些許激勵。

她也是在成長的,如今的五百人她确實管理得有些吃力,可今後,她會成長為管理一千人、一萬人也能游刃有餘的領主!

演講完之後,陳榕原先打算做的清查也決定換個方式。

不能在激勵了衆人之後,再潑他們一大盆冷水。

分層管理很有必要,陳榕決定設定三十人為一保甲,令一人為保長,以後有什麽通知,就由保長去通知整個保甲。畢竟今後人越來越多,像這樣的集體會議,越來越困難了,敲鑼集合全體則改成敲鑼集合保長。

當然,陳榕自不會搞什麽連坐制度,對她這個穿越者來說,那太野蠻了,她不習慣。那些保長,更像是一個班級裏的小組長,收發作業,也沒什麽特權。

遣散所有人後,陳榕便跟衛承商量此事。陳家堡中高層領導不能兼任保長一職,不然忙不過來,但可以讓他們來推薦,以目前住房區域來劃分保的範圍。

等陳榕找來吳小萍、周大義、武力等人商量完所有事,讓他們盡快拟定名單後,相廣成找上陳榕。

“陳師姐,你方才拿的那杆木頭,是什麽?”相廣成見陳榕手上不見了鳥铳,不禁有些失望。

陳榕已将鳥铳暫時放到了一層儲藏室裏,聞言笑道:“還記得你剛來時,我提及的鳥铳麽?”

相廣成想了想,眼睛亮了起來。他方才已聽說陳榕用那杆稱為“神火”的玩意兒在遠處打死了逃兵頭子一事,對此極為好奇。

“可真是個好東西啊!不知可否讓貧道觀摩一二?”相廣成激動道。

陳榕想了想拒絕了:“暫時不行,晚些時候再說。”

相廣成聞言很是失望,但轉念一想,她說的不是不給他看,而是“晚些時候”,那只要他還是陳家堡的實驗員,就有機會看到啊!

“那說好了啊!”相廣成笑着撫了撫自己的胡子,愉快地離開了。

陳榕轉頭見衛承正在跟杏兒說着什麽,在一旁等了會兒,見他們說完了,她才上前笑道:“小蓮,快跟我來,說好的帶你去看好東西!”

衛承好奇地跟着陳榕,來到電梯前。

陳榕先去一層儲藏室拿出了那杆鳥铳,再取出電梯用的木牌,示範給衛承看。

“這個插這兒,門就開了。”

電梯門打開,陳榕拉上有些驚詫的衛承走進電梯。

她再示範着将木牌插入面板,等電梯門關上,向上啓動時,衛承吓了一跳,下意識抓緊了陳榕的手。

“這是……”知道陳榕不會害自己,衛承此刻只是有些驚奇。

電梯門開了,陳榕拉上衛承走出去,先拉着他進了二層的儲藏室。

“你看!”

衛承看着儲藏室裏滿屋子的武器盔甲,瞪大了雙眼。

片刻後他小聲問道:“姐姐,這是你主人的?”

“是啊。”陳榕點頭承認道,“他說我這段時日做得很好,便将這些都賜給了我。”

衛承看着眼前這些品相不凡的武器防具,心中思量頗多,片刻後他看向陳榕,似有些小心地說:“姐姐,你主人……野心不小。”

陳榕微怔,她想起了衛承的身份,也難怪他對這些東西頗為敏感。也是,兵器在任何時代都是很敏感的東西。

“這個怎麽說呢……小蓮你看,這些東西的數量并不多。”陳榕私下裏依然稱呼衛承為小蓮,免得叫衛承叫順口了在外人面前也漏了陷。

衛承順着陳榕的思路去看這些東西的數量,确實,每個種類的武器防具只有幾十件,也就夠武裝像黑風寨那樣的山寨罷了,因為武器的不配套,連個百戶所都武裝不了。

“我主人沒什麽野心的,你別誤會啊。”陳榕解釋道,“這些只是為了自保罷了,我們總共也就只有這麽些。”

地下、一層、二層儲藏室的東西種類都不同,想來三層的儲藏室也不會有這樣重複的物資。陳榕知道身份特殊的衛承對她來說不會是個威脅,但還是想将事情說清楚,免得以後他判斷上出了偏差。

她只是想當好這個領主罷了,一直很慶幸自己這城堡在深山老林裏,很難被官方盯上。

衛承聽了陳榕的解釋,神情微微黯然,低聲道:“姐姐,你放心,我不會對你……對陳家堡不利的。”皇太孫的身份已是過去,他甚至連以男性身份見人都不敢,更不可能因這些武器防具而做出威脅到陳家堡安危之事。

“我也沒擔心啊!若非信你,我怎麽可能帶你來這兒?”陳榕笑了笑,頗為興奮地拉上衛承走出二層儲藏室,“這間儲藏室裏的東西沒什麽看頭,我想給你看的好東西在這裏!”

陳榕推開一號客房的房門,像房屋中介似的說道:“看,這個房間又大又通透,窗簾遮光效果非常好,隔音也是絕佳,晚上睡覺再不用擔心被人吵醒了。”

衛承驚訝地看着這個所謂客房,這裏的風格确實跟一層相近,可這高大柔軟的床鋪,厚實的簾子,樣式有些許古怪的梳妝臺和衣櫃,都讓他看不過來。

沒等他看夠,陳榕又拉着他進了衛生間。

“我最喜歡的是這裏!這叫衛生間,顧名思義,跟個人衛生有關的事,都可以在此地解決。”陳榕興奮地介紹着,邊說邊演示給衛承看,“你看這是洗手臺,這裏打開就有水……這是洗浴間,左邊熱水,右邊冷水,你想淋浴還是泡澡都可以……這是馬桶,蓋子掀開,這樣坐,完事後按下這裏,水就把穢物都沖走啦!”

随着陳榕的介紹,衛承的眼睛裏也冒出一絲興奮之色。

這個地方,真是難以想象!

自己會出來的水,竟然還有熱水,還有這奇怪的馬桶,神奇的機關……

衛承終于忍不住問道:“姐姐,這陳家機關術,我……我可以學嗎?”

陳榕驀地頓住,面上漸漸現出為難之色:“不是我不肯教……是我也不會。”

“是我逾矩了。”衛承忙道。

陳榕搖搖頭:“無妨。今晚咱們就搬上來,總算可以好好睡上一覺了。”

她話音剛落,衛承就是一怔,想到外頭那張足以睡下三四個人的大床,耳朵尖泛了紅。

注意到衛承反應的陳榕也是一愣,随即道:“……我的意思是,這是我的房間,你的房間在隔壁,跟我來。”

她輕咳一聲,快步走出衛生間。

衛承發覺是自己誤會後,臉也紅了,故作鎮定地緩步跟上陳榕,忍不住懊惱,只希望陳榕別猜出他是誤會了……然而她似乎已然察覺到了!

陳榕讓衛承住在隔壁的二號客房,因為房間陳設都差不多,她沒再多介紹,只道:“我們這會兒便去收拾東西搬上來吧。”

衛承沒敢看她,只應道:“好。”

他依然在懊喪,不知自己怎麽會那樣誤會,還讓她看出來了……

二人将個人物品從一層檔案室取出,搬到自己的新房間,因床上用品很完備,之前用的鋪蓋,便都丢到了衣櫃裏。

陳榕早順手拿了兩塊用淡綠玻璃皂盒裝的香皂上來,一塊給衛承。這帶皂盒的目前還是領主特供款,別人用的都沒皂盒。如今住房緊缺,陶二郎主要還是忙着做窗玻璃。

“這會兒反正沒事,不如好好沐浴一番。”陳榕俏皮地眨了眨眼,“衛生間裏的東西,你都會用了麽?”

衛承輕聲應道:“都會了。”

“那就好。”陳榕知道衛承學東西快,也沒讓他再當着她的面演示一遍,不過就是開個水而已,但她還是提醒道,“注意別燙到,任何時候,都先打開冷水,再慢慢轉到熱水那邊。”

衛承認真記下,機關術很神秘,他今日親眼所見的更是神奇,他怕不小心弄壞了,自然将陳榕說的話都牢牢記在心裏。

等陳榕回去她的新房間,看不到她了,衛承心裏的那股別扭才終于散去。

來到自己房間的衛生間時,他也忍不住像這年紀的男孩般雀躍起來。

因條件所限,在陳家堡他只能五六日沐浴一次,真的難受壞了。後來他跟陳榕坦白後有她幫着遮掩倒好了很多,可在那之前,他每一次沐浴都提心吊膽。

如今,他終于可以像還未逃亡前一樣,痛快地沐浴一番了!

衛承抱着換洗衣物,在衛生間裏站了會兒,側耳聽了半晌聽不到隔壁的動靜,知道這兒的隔音果真很好,便将衛生間的門關上。

隔壁一號客房,衛生間的房門緊鎖,裏頭隐隐傳來水聲和歌聲。

陳榕足足洗了半小時,才拿布巾裹住頭發,滿臉幸福地走出來。她坐到梳妝臺前,打開讓吳小萍買回來的香膏,均勻地抹在臉上。

冬天到了,若不擦點潤膚的,她會覺得臉上很緊繃,非常難受。

一邊仔細地拿着布巾擦頭發,一邊看着鏡中明眸善睐的清晰鏡像,陳榕頗有種苦盡甘來的暢快。

終于不用再打地鋪了!

陳榕曾經對陳家堡的領民說要跟他們同吃同住,而如今事務大廳裏還有不少人在打地鋪,可她當初是對那五十幾個領民說的這話,而他們早住上青磚房了,她如今搬到好地方住,當然不算食言嘛。

陳榕将頭發擦了個半幹,重新绾好發髻,穿戴整齊後走出房間,去敲衛承的門。

衛承很快便來開了門。

洗過澡後的衛承依然是女裝,只是那漂亮的臉蛋在熱水蒸騰下白裏透紅,讓人忍不住想輕輕掐上兩下。

陳榕艱難地忍住了自己的沖動,問道:“還習慣嗎?”

衛承毫不吝啬地贊嘆道:“陳家機關術真是絕妙無比。”

雖然這“陳家機關術”跟自己沒什麽關系,陳榕依然與有榮焉地笑道:“是吧!這叫自來水術,跟量子光術并稱為我陳家兩大鎮宅機關術。”

自來水……自己出來的水?

衛承只覺得這機關術的名字極為貼切,點頭笑道:“名副其實。”

由此,衛承也不再困惑,為何從不見陳家堡真正的主人。上方還有一層,若上頭也布置有這樣精妙的機關術,那麽那位主人确實無需露面。

有了二層夢寐以求的房間,陳榕只覺得自己的心理狀态都輕松了不少。

她不想讓別人也看到二層儲藏室裏有那麽多鳥铳,便請衛承幫忙,将儲藏室裏的一部分弓箭、長劍、斧頭等搬到外頭來,她再去把武力徐強帶上來,讓他們把這些東西搬到一層的儲藏室去。

十日後,陳榕與衛承相攜走在陳家堡目前的領地中。

內城牆已将城堡主塔、第一期三十二間住房、第二期三十二間住房包圍,裏頭已挖好排水系統,不過因主塔內的排水系統是封裝的,用不着陳榕自己造,而陳家堡的公共廁所等公共設施都安排到了城牆外頭,內城牆裏面的居民不開火,這條排水管道只需要負責少量的生活污水和雨水就可以了。

內城牆很低矮,只有一丈高,且正對主塔門口位置只有個寬五米的門洞,連門都沒裝——做那麽大一扇門很費功夫,陳榕準備等空下來再做。

內城牆外,則是一番熱火朝天的景象。

主塔前原本有的那一片林子,随着生産建設的進行,逐漸被砍掉,地面夯實弄平整,然後其上逐漸多了不少的建築。第三期三十八間住房,第四期一百間住房,整齊地分布在前方。如今陳家堡的領民有五百八十二人,目前已全部安排住進了房子裏,還多了幾十間房子,只不過家具的制造跟不上,很多房間裏只有床。

在後勤部被服組臨時擴充到一百人之後,棉服棉被的庫存已很充足,絕不會有人凍着。

外城的排水渠都已經挖好,用青磚和天然水泥固定防水。公廁在陳榕的時常監督下也已有了骨架,即将完成,那兩個臨時的茅坑馬上就可以退休。

公共澡堂也已有了雛形。因天氣很冷,陳榕對領民們洗澡的要求沒那麽嚴格,這就導致有些人經過時她總能聞到一股很難忍受的氣味,但在有熱水洗澡之前,她也不好太過強求。幸好,跟她最為親近的衛承有跟她相似的衛生習慣,而她任命的陳家堡中層領導們為了迎合她的習慣都會盡量弄得幹淨點,她平常做事時就好受很多。

因還有個事務大廳可以借用,公共食堂的優先級就被放到了最後,目前還在挖坑,作為食堂的地窖。現在很多物資就直接堆在主塔地下層,每次取用存放都得由陳榕或衛承帶去,很麻煩,但在能抽出人手建造庫房之前,只能如此。若說第一批第二批領民陳榕還能多給些信任,如今人多了,魚龍混雜,物資自然要好好保管。

再遠一些,則是不同的臨時“工棚”,只簡單用木頭立了柱子,再拿樹枝藤草蓋的草棚。

這裏有相廣成的臨時實驗室。他如今帶着陶小房這個“師侄”,當陶小房不用跟着周大義掃盲時,便跟着他打下手。因為忙着沒太關注,陳榕也不知道相廣成在做什麽實驗,只是有時候他那邊會有不大不小的動靜,吓人一跳,好在離得遠,時間一久大家都習慣了。

這裏有陶二郎的玻璃制作工坊。陳榕将“藥玉”這名字改成她最習慣的“玻璃”,陶二郎自然也不敢有任何異議,都跟着這麽叫了。陶二郎找了四個年輕人做學徒,目前還在奮戰做窗玻璃。

這裏有蔣蘭領導的制皂工坊,這塊陳榕一直盯着沒放松過。棕榈仁早就收集好了,周況新做了好幾臺木制長椎壓榨機,多花費些時間,棕榈仁油收集了幾十個罐子,整齊地碼放在一角。自然純堿來自魯蒙,運到後也用陶罐分裝,密封保存。至于香精稍微麻煩一些,原料用的是桉樹葉,截取較嫩的樹枝連帶樹葉,攪碎後用陶二郎制作的玻璃蒸餾器蒸餾出油水混合液,要多次蒸餾才能得到極少量的精油。好在桉樹是常綠植物,而這裏的冬天都沒到零下,桉樹不至于凍死。陳榕要求蔣蘭盡可能多地生産桉樹精油,制皂用的不多,餘下的先存着,用處多着呢。至于最後的成品香皂,目前陳榕只讓蔣蘭小規模地嘗試,還沒量産。

這裏有周況帶隊的木匠工坊。周況是陳家堡第一個木匠,如今也是後勤部建造組管事,他如今帶着四個後來收留的木匠,再加上十個學徒工,正加班加點地制作家具。

這裏有鐵匠毛偉負責的鐵匠工坊,總共四個鐵匠。其餘鐵匠都在打造各種工具,而毛偉身邊則站着翁茯苓,她手裏拿着陳榕給她畫的産鉗構造圖,正跟毛偉說着什麽。

離內城牆更近一些的則是簡易廚房,如今的廚師隊伍包括八個廚師,二十個幫廚,此時臨近中午,都在馬不停蹄地忙碌着。他們按照陳榕的要求,戴着灰色的帽子和口罩,在廚師長的帶領下行動有條不紊。

“姐姐,地牢裏那些人,該如何處理?”衛承問道。他如今就像是總裁助理,時常提醒陳榕可能忘記的事。

“地牢?”陳榕确實忘記了。

之前曹哥帶着逃兵哥們妄圖拿下陳家堡,被陳榕用鳥铳終結,曹哥死了,他手下的六個逃兵當日都被關到了地牢裏,一天一頓保證不餓死就行。把人丢進去後,陳榕就又忙碌起來,因此把他們給忘了。

那日殺了曹哥是正當防衛,迫不得已,如今這些人都成了階下囚,且還是從犯,陳榕怎麽都不可能下達全部殺死的命令。她從現代穿來,總歸對人命看得很重。

陳榕想了想說:“就先關着吧,反正一日也吃不了多少糧食。”

就讓他們繼續坐牢吧。好好坐牢改造,才能重新做人啊!

衛承點頭記下。

周大義随采購組又去了一回慶平。随着日子一天天冷起來,慶平的糧價又漲了一大截,陳榕因手上銀子還有很多,依然讓吳小萍每次都多買些糧食。如今陳家堡人口太多了,曾經看起來很多的壓縮餅幹,省省吃也就夠吃一個月罷了,因此糧食庫存一定要保證。

這次回來,周大義帶回了魯蒙。

魯蒙受陳榕所托,去找白沙,但白沙多在熱帶沙灘上,慶平地處內陸,确實很難找。他能找到火山灰,也是極偶然的事。他之前用火山灰只能蓋房子的說辭,從賣家那裏買到了好幾車火山灰回來——幸好這玩意兒在大邺并未被主流承認是藥材,賣家也賣不出去,便都便宜賣給了魯蒙,這才使得陳家堡的公共設施可以順利建設。

不過,雖然沒有白沙,魯蒙也給陳榕帶來了她作為備用方案的替代品,軟錳礦。

軟錳礦主要含二氧化錳。如今的玻璃呈淡綠主要是其中的鐵原子,加入二氧化錳後,四價錳可以将二價鐵氧化成偏黃的三價鐵,而它本身則被還原成紫色的三價錳,黃色與紫色在光學上是互補色,最終呈現的效果便是白光,即無色透明。

此時陶二郎的窗玻璃已告一段落,陳榕便讓陶二郎添加軟錳礦來制作無色透明玻璃。

陶二郎花了三天時間調整配比,最終竟然真的做出了無色玻璃。當然,其中的氣泡只能暫時當看不到了。陳榕當即讓陶二郎利用無色玻璃磨出了塊放大倍數不高的放大鏡。

随後,陳榕拉上相廣成和翁茯苓來到陶二郎的玻璃工坊,在她的口述下,讓陶二郎将玻璃拉成細絲,再用火焰灼燒玻璃絲線一端,使之熔化滴落,如此數十次,便收集到了幾十顆直徑甚至都不超過一毫米的玻璃珠。

這些玻璃珠又小又輕,輕輕的呼吸便能将之吹跑,陳榕幾乎是屏住呼吸,挑選了五顆看着相對圓潤的玻璃珠,再讓翁茯苓去毛偉那裏要來一小片薄鐵片,用磨尖的鐵錐在鐵片上輕輕地敲出非常小的貫穿洞,然後将這些玻璃珠嵌上去。這活極需謹慎,饒是陳榕萬分小心,還是弄丢了兩顆玻璃珠——太小了,呼吸間就完全找不到去哪兒了啊!

之後,陳榕讓相廣成跑腿,去弄了點溪水回來。

一毫米直徑的玻璃珠放大倍數可以有三五百倍,而微生物裏面大的能到微米級,放大近五百倍後到了毫米級,就肉眼可見了,再加上一塊放大鏡,真就是簡易的顯微鏡了。

陳榕取了一滴溪水點在透明玻璃片上,淩空架着,再将嵌着玻璃珠的鐵片緊貼上去,非常小幅度地挪動尋找。許久未果,她又換了滴溪水,繼續尋找。

足足一刻鐘之後,陳榕才轉頭看向相廣成和翁茯苓,笑道:“你們過來看。”

在陳榕做這一切的時候,相廣成和翁茯苓只是在一旁看着,即便心中頗多疑惑,也并未多問。

聽到陳榕的話,相廣成率先過來,接過陳榕遞給他的放大鏡,按照她所指點的,挪到其中一顆玻璃珠的上方。

翁茯苓慢了一步,跟着過來彎腰垂眸看向相廣成手中的放大鏡。

看清楚的那一刻,二人雙雙瞪大了雙眼。

放大鏡下,有一條在他們看來奇怪的蟲子,扭動着身體,周邊一圈絨毛,微微顫動……

這是這時代的人類,第一次看到原本肉眼不可見的微觀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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