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下了船,兩人打算回去,卻聽見岸邊傳來一陣孩子的哭喊聲,聲源處集中了一大堆人。

顧亦泠看到時長安下颚緊繃,眼睛盯着那個方向,于是拉了拉他的手,柔聲道:“想去看看我們就去看看,能幫忙的,那我們就去幫下他。”這個男人啊,即使經歷了最深沉的黑暗,也磨滅不了他骨子裏的那份善良與溫柔。

時長安看向顧亦泠,突然覺得那雙清淡的眼睛看穿了自己十年來假裝的堅強與冷酷,自己在他的面前不需要僞裝,他道:“謝謝你。”

兩人撥開人群,看到兩個成年男人正在欺負一對少年兄妹,那對兄妹骨瘦嶙峋,衣着破爛,顯然是小乞丐,但那兩人竟都長得格外清秀,尤其是妹妹,一雙靈動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的,惹人憐愛。

時長安認得這兩個成年人身上穿的衣服,是城中一個武林正派的衣着樣式。

其中一個男人淫笑着對那個女孩說:“小妹妹,你說該怎麽辦呢?你哥哥現在偷了我的錢包,又不願意還給我,不如你跟了我吧,就當替你哥哥還債了。”

那女孩眼淚婆娑,吓得說不出話來。那個男孩顯然已經被打過一頓,臉上身上都有不少傷,也很害怕面前這個男人,但是還是鼓起勇氣憤怒的說道:“你胡說,我根本就沒有偷你的錢包,是你看上我妹妹了,想要我妹妹回去給你當妾,我妹妹不同意,你就污蔑我們……”

話還沒說完,那個男人就變了一副表情,狠狠的扇了那個保護妹妹的男孩一巴掌,把那個男孩打得倒地不起。男人陰着一張臉,威脅道:“小弟弟,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為了懲罰你撒謊,你妹妹我今天就帶走了。”說着,就要去拉那個瑟瑟發抖的小女孩。

時長安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他大步走上前去,擋在那個女孩前面。

女孩看到有人出來救他,充滿感激的看着面前這個高大的男人。顧亦泠則拉起男孩,與男孩一起站到她的身邊,摸了摸她的頭,安慰道:“別擔心,沒事了。”

男孩腼腆的對他說:“謝謝你。”

顧亦泠對他笑了笑。

那邊,時長安已經和那兩個男人打了起來,面對兩個不入流的小混混,時長安沒費多少力,三下五除二就将兩人打翻在地。

周圍的人都歡呼了起來,他們豈不想救那兩位可憐的兄妹,可是他們都是普通百姓,既不會武功,也不敢得罪武林中人,只能眼睜睜看着這兩人欺負這對兄妹。現在有人救了這對兄妹,還教訓這兩個人,怎麽不讓他們感到興奮?

兄妹兩看他的眼神簡直奉若神明,尤其是妹妹,激動的臉都紅了。

時長安轉身,想去跟兄妹兩說幾句話,完全沒有發現剛才在打鬥時,自己的令牌掉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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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在地上的男人眼尖的看到令牌,突然像打了雞血一樣撿起令牌就站了起來,大聲喊道:“大家不要被他騙了,他是魔教之人!你們看這塊令牌,是剛才從他身上掉下來的,上面寫了‘長安‘二字,他是長安教的人!”

時長安的背影僵硬了一下,轉過頭,眼神冰冷的看着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在這種眼神的注視之下,幾乎要站不穩,但還是強撐着道:“剛才這塊地方,就只有我們三,我和我朋友,各位應該都知道,是xx派的,不可能有這塊令牌,他只可能是你的。這塊令牌,你要怎麽解釋?”

就這麽一會,似乎整個世界都變了,原本帶着崇敬和贊賞目光的路人,表情都變了,仿佛完全忘記了這個男人剛才救了一對受欺負的兄妹。

兄妹兩的表情也變了,妹妹突然離顧亦泠幾步遠,恐懼的看着他,顯然把他也當成魔教的了,哥哥離時長安比較近,因為他身上突然低沉的氣壓,吓得跌坐在地上。

“你說啊,你怎麽不說話了?”那個男人拔出劍,指着他。

時長安握緊雙拳,拳頭一直在顫抖,不知道在壓抑什麽。顧亦泠跟着心痛,他後悔讓時長安來救這對兄妹了,他就應該直接拉着時長安回長安教,他差點忘了世界氣運對反派有多苛刻。

時長安放開握緊的拳頭,“我是長安教的。”說完,他好像全身置于冰窖,冷得他不能呼吸。他低下頭,不敢看路人和兄妹的目光。

路人不自覺的向後退了幾步,兄妹兩看他的眼神徹底變了,就連那個拿劍的男人,在聽到他承認自己是魔教之後,拿劍的手也顫了一下,眼中不自覺的帶了些恐懼。

顧亦泠走到他身旁,握緊他的手,希望能給他一些溫度。

“走吧。”

兩人使用輕功,快速的逃離了這個對時長安來說如坐針氈的地方。

時長安着實的低落了幾天,雖然他沒有表現出來,但顧亦泠知道,他介意那天晚上的那件事。

就算是魔教,是反派,又怎麽樣?他救了那對兄妹,理應受到贊賞而不是責難,這個,與他是反派,是正派,沒有任何關系。

時長安因為這個身份遭受了太多不公平的評價,世人只知他狠毒,卻不知他經歷多少黑暗。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坐落在山上的長安教中,桃花開了,顧亦泠拉着時長安去看桃花,見他還是有些低落,忍不住說道:“安安,你知道你母親為什麽要給你取‘長安‘這個名字嗎?”

時長安奇怪他為什麽會突然提到自己的名字,但還是回道:“因為希望時家能夠‘長久的安寧‘嗎?”

若是這樣,這名字還真夠諷刺的啊。

顧亦泠道:“這是第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是希望你,不是時家,而僅僅是你,能無視世俗的眼光,只憑自己的心願,開心的活下去,她對你唯一的心願,就是希望你平安無災。她在給你起名字的時候說:‘世人所追逐的功名利祿,你的祖上全都擁有過,那不過是人生的幻光。我只希望你,能遵從自己的意願活下去,去體會人生的樂趣。‘你知道嗎?那是我第一次,聽到父母對孩子的期望僅僅是這樣,我當時就在想,有這樣的父母,能生活在這樣的家庭,你一定會活的很幸福。”

時長安耳尖動了動。

顧亦泠拉住他的手,道:“所以,不要去在乎別人的看法,遵循自己的本心就好了,好嗎?”

時長安抱住他,道:“其實,我不在乎他們的看法,我只在乎你的看法。”

“那天,我看到他們看我的目光,我就在想,你是怎麽看我的呢?我怕,我覺得我配不上你,我怕你也認為我是一個魔頭,我怕你也離開我,我真得……真的好怕……”

說着,時長安又哭了。

他也不知道他怎麽了,變得那麽多愁善感,他覺得這份感情既是真實的,又是虛妄的。之所以真實,是因為沒有像喜歡林秋水那時那樣,總感覺有人在耳邊暗示他喜歡林秋水,他對顧亦泠的感情,完全是看見顧亦泠第一眼就淪陷了,從此‘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情深‘。之所以虛妄,不僅是因為他覺得顧亦泠太清冷,太完美,于他而言,就好像天邊的浮雲與地上的塵埃,更是因為他覺得,他潛意識裏有一種他們會分開的感覺,他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但卻又确實存在。

顧亦泠輕輕的拍打着他的背,安慰道:“傻瓜,別想那麽多,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時長安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像是一只撒嬌的大貓,“我愛你。”

“我也愛你啊。”顧亦泠回抱住他。

兩人在桃花園裏相擁,桃花絢爛而美麗,美好的像是一副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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