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倦怠了幾日,楚宴的身體仍舊養不好。
楚宴下了旨,命三公協助信王管理朝政。
一時之間,朝中掀起了軒然大波。誰都知道當今陛下沒有子嗣,就連後宮也是空蕩蕩的,當初曾有大臣以死相逼,想讓楚宴選妃。而楚宴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那就讓他去死好了。”
那一刻,大臣們就知道,這絕不是一個可以讓他們拿捏的君主。
不過楚宴下旨讓信王接管朝政,如今陛下這般,莫不是暗示下一任的帝王會由信王繼承?
衆人揣測着聖心,一時之間人心惶惶。
楚宴卻完全不理那些,近來自己咳血咳得厲害,他也恍然間明白了自己時日無多。
外面站着侍衛,楚宴有些頭疼的随意點了一個:“你,進來。”
聽到楚宴的吩咐,外面的侍衛連忙低着頭:“陛下有何吩咐?”
“日日昏睡,身子乏得很,朕想去遠處走走。”
侍衛一愣,想起林瑾之的吩咐,是想讓楚宴好好休息的……
“怎麽?朕吩咐不動你?”
聽到楚宴口中的不滿,侍衛連忙跪了下去:“奴才不敢!”
楚宴一看他噤若寒蟬的模樣就覺得頭疼,以往楚宴是希望別人對他懼怕的,這樣他就不用想起幼時那些事情。而現在楚宴看見別人這樣子,總覺得無比乏味和厭煩。
“起來,別跪在地上。”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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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傳朕的旨意,朕要去寒山寺一趟。”
他亡母的忌日快要到了,自楚宴當了皇帝之後,每年都會去寒山寺為亡母祈福,年年如此。
侍衛低着頭,連忙去辦楚宴所吩咐的事情了。
午後,外面逐漸暖了起來。
楚宴在屋內看書,韓铮屏退了宮人,緩步走到了裏面。
在看到韓铮的時候,楚宴的臉色都變得蒼白:“你沒死?”
韓铮不複當初的憨勇之态,冷硬的臉龐滿是瘋狂:“臣的确沒死,還要多謝陛下的不殺之恩。”
楚宴冷笑了一聲:“朕的确沒殺你,可朕記得自己刺得極深,你不該好得這麽快。”
韓铮膽大包天的拉過了楚宴的手,讓他的手摸在自己的傷口處,一點,一點,按壓着那個地方。
最後……鮮血滲了出來。
楚宴的臉色一變,韓铮卻滿是柔情的望着他,仿佛一點兒都不覺得痛一樣:“微臣的确還沒好,只是想着要見陛下,便迎着痛趕來了。”
什麽叫迎着痛?
楚宴氣不打一處來。
可韓铮仍不肯放手:“陛下讓臣痛,臣便痛給陛下看,陛下不是按着臣的傷口?只消拿手指戳兩下,就能讓臣痛得冷汗直流,為何不這麽做?”
楚宴看着他,韓铮的眼底滿是執着。
他倒吸一口涼氣,對韓铮說道:“……你瘋了!”
韓铮的笑容就像是哭了似的:“臣只是想讓陛下知道,臣的命就握在陛下手中,陛下随時可以拿走。”
楚宴盯着他,似乎在判斷他話語之中的可信度。
而韓铮卻悶悶的說了一句:“陛下不是許諾微臣,倘若微臣能挺過來,之前的事情便一筆勾銷?”
楚宴心頭震動,他竟是為了這種可笑的理由,雖然身受重傷卻要撐着過來見他?
“……朕知道了。”
韓铮不由睜大了眼,呼吸急促:“陛下是……是認了臣了嗎?”
“你都把性命這樣托于朕,若再認不下你,朕豈非是個昏君?”
韓铮笑了起來,便放開了楚宴,他起初強撐着來到這裏,已經是極限了。
楚宴見他還跪在地上,便輕聲道:“起來罷。”
韓铮冷汗直流,起身的時候眼前一黑,便徑直的倒了下去。
正巧,楚宴就在他前面一點不遠,韓铮便直接的倒在了他的懷中。這一變故讓楚宴直接有點懵,演技都沒上來得了,而那方,正好有小太監帶着林瑾之走了進來。
楚宴:“……”
系統:[……]
[聽我說!聽我說!這次真不是我皮!]
[呵呵。]
[窩草,這韓铮昏迷前還要污一把我!給我來個助攻!]
[……什麽助攻?]
[給林瑾之帶帶綠帽。]
系統捂住了自己的小心肝,覺得自己好像有那裏壞掉了,竟然有點想欣賞一下接下來的大戲。
“陛下和韓铮……是在做什麽?”林瑾之的臉色陰郁極了。
這個時候的楚宴根本就不會解釋,順水推舟最好,正如了他的願:“正如你所看到的那樣。”
兩人太過針鋒相對,直把領人進來的小太監給吓得屁滾尿流。
他的腿哆嗦了起來,有些站不直。
林瑾之緊咬着牙:“滾!”
小太監直接就滾了出去,生怕殃及魚池。
林瑾之朝楚宴的位置走去,楚宴卻并不想見他,直接把臉撇了過去:“朕現在不想看見你。”
林瑾之怒火中燒,嫉妒猶如小蟲一般啃咬着他的心髒。
為何……
為何到最後,竟是韓铮得了楚宴的信任?
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朝楚宴那邊更加走進了一步:“蕭宸,你究竟要怎樣才能原諒我?”
楚宴沒有說話,而是把韓铮從地上抱起:“我原諒得了嗎?那你告訴我,怎麽原諒?”
林瑾之的嘴裏嘗到血腥味,看見楚宴把韓铮抱到了床上。
“韓铮為何會昏迷?”
“……他有些脫力。”
楚宴說得暧昧,林瑾之的臉頓時就綠了。
再這麽待下去,林瑾之覺得自己要吐血。他渾身都繃緊了,朝楚宴行了一個禮,徑直的走出了這個地方。
[終于走了……剛才抱韓铮的時候,我的雙臂都在顫抖,也賊雞兒重了。]
[……崩人設扣分。]
[別、別啊,一點都不重!一點都不重!朕英勇神武,區區一個韓铮而已,來十個我都抱得起!]
[呵呵,你倒是去抱啊。]
[QAQ,我不皮了。]
系統罵他:[秒慫,出息呢?]
楚宴一邊在心裏和系統拌嘴,時不時逗逗它,一邊演技極好的看向了床上的韓铮。
楚宴摸了下自己懷中的韓铮:“額頭好燙……”
無奈之下,楚宴只好讓太醫過來給他瞧瞧。
—
寒山寺之行開始緊張的籌備之中,畢竟帝王出行,非是小事,各種東西都得仔細着來。
韓铮這些日子養在宮裏,由太醫仔細照料,精心伺候着,自然好得比一般人快。
楚宴真的信了韓铮,畢竟他之前有言在先,韓铮又那樣把自己的性命交付出來,楚宴沒辦法不去信他。
不過這種滋味,當真是極好。
——他不是一個人的滋味。
韓铮雖在養傷中,卻時常見到楚宴捧着一卷書,時而擡起頭朝他輕笑:“小舅舅。”
陽光照在他的身上,楚宴那雙茶色的眸子更淡,四周的塵粒光點萦繞在他四周,讓韓铮忍不住着迷。
“小舅舅,這般看着朕做什麽?”
“陛下莫要叫臣小舅舅了。”
楚宴挑眉:“那叫什麽?哥哥?”
那句哥哥,直讓韓铮漲紅了臉,心裏滾燙的湧起幾分不該有的情思。
“還、還是叫臣小舅舅吧。”
楚宴悶笑了起來,覺得這樣逗韓铮頗為好玩。
只要不看見林瑾之……他的心病就不會發作。
寒山寺之行,定于明天。
韓铮的病沒有好,楚宴本想讓他在宮中養病的。可奈何韓铮自己跪在他的身旁,再三請求楚宴讓他跟在楚宴身邊。
本人都這麽說了,楚宴也只得應答。
天色逐漸暗淡了下來,韓铮重傷留宿宮裏的事情也悄然被傳開。
有的人慣會穿側聖意,便覺得陛下是看上韓铮了,喜歡的是男子,怪不得偌大的後宮竟沒有一個妃子。
另一人又說陛下是利用鎮遠将軍,想讓他平緩朝中勢力。
然而這些誰也不清楚,唯有在皇宮之中的那一人知曉罷了。
楚宴一個人的時候總是睡不着,韓铮便過來一如既往的同他唱曲兒。
“小舅舅,你唱得真是奇差……”
韓铮冷硬的臉上帶上幾分柔和:“不過陛下總愛聽。”
楚宴的睡意都湧上來了:“朕的親人就只有你和信兒兩人了……而信兒總是害怕朕,朕沒有其他親人了……”
韓铮嘴角的笑容一收,嘗到了苦澀的滋味。
他何嘗不知,楚宴信任他,是作為親人的信任。
若他不是從小被收養在章家,不管他做什麽,楚宴都不會有半分憐惜。
看着他的睡顏,韓铮逐漸退了出去。
不過陛下教他的那首曲兒‘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究竟是唱與誰人聽的呢?
不管是誰,都不會是他。
韓铮想起了林瑾之,臉上露出苦笑。
他每次唱起,楚宴的眼底都會染上一層薄霧。
大約,是唱給他聽的吧。
雖未讀過這種文绉绉的句子,可他……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