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此言一出, 惹得在場的所有人都睜大了眼。

四周靜悄悄的, 宮人們全都瑟瑟發抖,生怕燕王一個狠心就把他們誅了口。

畢竟……離公子和王上可是兄弟?

誰讓他們聽到了不該聽的東西?

正當所有人都會覺得燕王會大發雷霆, 淮月也覺得這次倒了大黴, 不該來此侍奉。

沒想到, 楚宴說出此話之後, 燕王不但沒有發火, 反而輕咳了一聲,臉上有詭異的紅暈:“你就是想跟寡人說這個?”

楚宴低下了頭:“還有一件事,此事我只想單獨同王兄說。”

燕王:“……好。”

楚宴松了一口氣, 而旁邊的紀止雲忽然呼吸不暢。

那是一種一直屬于自己的東西, 突然間失去了自己的掌控的感覺。

他原以為, 楚宴不過是個廢掉的棋子,有朝一日被廢子所牽扯到了感情,紀止雲覺得不爽極了。

“還跪着做什麽?起來罷。”

“嗯。”

楚宴重新坐了回去, 燕王叫人來給他添酒的時候,宮人因為太緊張而撒了一些在燕王身上。

他頓時就瑟縮的跪了下去:“大王恕罪,大王恕罪!”

燕王臉色微沉, 還好是陳周有眼色, 踹了小太監一腳:“你這沒眼力色的, 趕緊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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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監知道陳周是在救他, 立馬就滾了。

燕王覺得尤其掃興:“寡人回宮換件衣裳, 淮月, 你在此伺候着。”

淮月聽出了燕王的言外之意, 是想讓她看着紀止雲,不讓楚宴和紀止雲有單獨接觸的機會。

淮月連忙低頭:“諾。”

等燕王走後,此處就只剩下了紀止雲和楚宴。

亭內寒風陣陣,吹得人有些冷了。

楚宴攏了一下身上的披風,聽到身側有人說:“公子真是厲害,三言兩語就化解了自己的危急。”

楚宴淡淡的望了過去:“不及先生分毫。”

對于紀止雲來說,這樣的楚宴無比陌生。

他該是觸之可及的,性子柔軟的,就不該是這樣長滿刺的樣子。

“你既然還認我先生,便不要惹我生氣。”

“先生曾教我讀書識字,所以先生永遠是我的先生。”說到這裏,他又湊了過去,用甜蜜柔軟的聲線說道,“可誰說,先生就不能是仇人?”

當楚宴湊近他的時候,墨發滑落了一截,那紅色的發帶也差點掉在紀止雲的臉上。

他這樣笑盈盈的望着自己,那雙茶色的眸子卻是冰冷一片。

紀止雲莫名感到心悸,這樣的楚宴……他是第一次見。

鼻尖萦繞着藥香,還未等他有所反應,楚宴便已經離他而去。

“淮月,這裏的梅花全都砍了嗎?”

“沒有,昨日沒能來得及,尚留了一株。”

楚宴笑了起來,眼波流轉,低頭時盡是風流慵懶:“那便留着吧,空了我想去看看。”

淮月被這美景給看得愣住,外面是茫茫白雪,天空也霧蒙蒙一片,仿佛蒙了一層細沙似的。寒風吹拂,細雪飄落在楚宴的墨發之間,那根紅色的發帶,襯得他膚色更白。

仿佛天地間都只剩下了這一抹豔色,而楚宴給人的感覺是淡雅的,一下子因為這顏色而變得濃烈。

“此處太悶了,我出去走走。”

“公子一人去嗎?”

“自然。”

淮月也不阻止,反正大王的吩咐就是不能讓紀止雲同公子單獨會面。只要他們不一起竊竊私語,楚宴做什麽她都沒意見。

亭子裏又只剩下了紀止雲一人,他悶悶的喝着茶,氣有些不順。

只要一想到楚宴對燕王說的愛慕之詞,他的心髒就仿佛被什麽東西給揪了一下似的。

那分明……是他的東西。

就算不要了,也是他的東西。

燕王那反應,大約不覺得心悅兩個字是指的情愛,他或許覺得是親情,所以才沒有發怒。

紀止雲只是清醒,燕王不知道楚宴的真實身份。

當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紀止雲臉上閃過錯愕,手不由的将杯子捏緊。

他怎可……怎可這般想?

當燕王回歸的時候,見亭子裏只剩下了紀止雲一人,便問:“離兒去哪裏了?”

“公子說這裏悶,便出去散散心了。”

燕王不疑有他,畢竟那兩個夢境,可見楚宴和紀止雲鬧得極僵。

楚宴在的時候,燕王尚保留些體面。

等他走後,燕王對紀止雲的厭惡簡直快要溢出來。

夢境裏,他可看得清清楚楚。單不論這個紀止雲對楚宴做了什麽,讓他受到那樣的侮辱,這個紀止雲就該殺!

燕王站起身,冷冷的望向了紀止雲:“不知司徒大人可會舞劍?”

“不才,學過一段時日。”

燕王抽出佩劍,丢給了紀止雲:“來,同寡人對陣!”

紀止雲接過了手裏的劍,明顯的感受到了燕王的殺氣。

他眼眸微閃,燕王那邊已經攻了過來。

紀止雲下意識的回擋,兩人比試的陣地已由亭子換成了外面。

地上的風雪因為風的緣故飛舞而起,萦繞在四周。紀止雲的劍招更帶美感,燕王的卻步步殺氣。

因為燕王招招太快,紀止雲的氣有些不順:“燕王是想殺了我嗎?”

燕王冷笑:“怎會?只是尋常比試!”

他步步緊逼,紀止雲快要承受不住,燕王完全是一股蠻力,劍與劍碰撞的時候,讓紀止雲手臂發麻。

他向來不善比武,紀止雲皺緊了眉頭。

可這樣被燕王壓着打,他也心有不甘。

紀止雲正準備借由巧力反攻的時候,方才出去散心的楚宴回來了。

“王兄,司徒大人,你們在做什麽?”

兩人聽到聲音,皆是把目光落到了楚宴身上。

他手裏握着一支梅花,如玉的指尖也沾染了水漬。他的指尖泛着淡淡的粉,猶如含苞的桃花似的。

紀止雲忽然想起,自己鐘愛此花,所以楚宴日日都為他摘來放置書房。

楚宴站在雪裏,一步步朝他們走來。這畫面極美,都要讓紀止雲産生了回到當初的錯覺。

他略有幾分癡怔,以為楚宴還會像之前把梅花送給他。

可楚宴卻并未看他,而是将花遞給了燕王:“王兄愛此花,怎還是把梅園的花都砍了?也不心疼?”

燕王淡淡的瞥了一眼紀止雲:“忽然不喜了。”

楚宴笑了起來:“還好剩了一株漏網之魚,這支便給王兄吧,好看嗎?”

鮮花贈美人,這是他曾調戲楚宴的句子。

燕王瞥了一眼紀止雲,看見紀止雲眼底閃過了一絲痛色,心底莫名帶起了幾分快感。

燕王接過了楚宴遞過來的花,哈哈大笑:“你送的,自是姝麗!”

他收回了劍,嘴角露出幾分殘忍,“司徒大人,今日的比試尚未分出,下次寡人在于你戰。”

待幾人一起回到了亭子裏,紀止雲終于忍不住,想同他說一說燕離的事情。

剛一開口,楚宴的嘴唇顫動兩下,最後什麽也沒喊出來,直直的吐出一口血來。

燕王本在同紀止雲交談,看見楚宴如此,什麽也顧及不了了。

“離兒!”

楚宴嘴唇一直在說什麽,燕王湊近,才發現楚宴在說:“好疼……”

“公子定是餘毒未清!奴馬上去叫醫師來!”陳周急急忙忙說道。

燕王皺緊了眉頭,也不管紀止雲在這兒,抱起了楚宴,想要帶他回宮。

紀止雲似乎還想說什麽,可那邊的燕王一點也顧不上紀止雲,似乎滿心都放到了楚宴身上。

紀止雲忽然感覺到了一絲絲妒忌。

可他喜歡的是燕離,并非楚宴,這一點紀止雲自己最清楚不過。

亭子裏,只剩下了紀止雲和他侍從兩人。

“主人,方才我看見了離殿下脖頸處有鎖鏈。”

紀止雲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他是葉霖,不用叫他離殿下。”

侍從渾身一凜:“諾!”

不過方才鐵器碰撞之聲,他也聽見了。

燕離在周國當了十年質子,吃了那麽多苦,他全都看在眼裏。原以為楚宴占了燕離的身份,在燕國享受榮華,卻沒想到……楚宴在這邊過得并不算好。

紀止雲的臉色沉了下去,滿心算計:“被人發現偷天換柱便是死罪。若想把燕離不動聲色的換回去,葉霖也必須得死。”

“主人難道想殺葉霖第二次嗎?”

這句無意識的問話,讓紀止雲呼吸微亂:“……誰允許你揣測我的想法的?”

他立馬低下了頭:“奴不敢。”

紀止雲因為這句話極為不适:“既然燕王回寝宮了,我們也該過去看看……”

說到這裏,紀止雲又一頓,“不,你還是留在此處吧,盡量多去打探一下,為何葉霖脖頸間會有鎖鏈。”

“諾。”

紀止雲站起身,獨自離開。

望着紀止雲遠去的身影,那樣貌平平的侍從忽然露出一個詭異的輕笑:“葉霖啊葉霖,這樣的人你都能喜歡上。不過已經幫到你到這裏了……”

沒錯,方才那句‘主人難道想殺葉霖第二次’便是燕離故意說出口的。

紀止雲,他心裏難道真的沒有一絲絲的自責與後悔嗎?

燕離忽然很想看看。

風雪之中,他的發絲吹得狂亂。

而那笑容,卻猶如帶刺的毒花一般,一旦誰靠近,就要染上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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