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威爾·格雷厄姆倏地睜開了眼睛。
然後,他開始咳嗽,心肺仿佛要撕裂開來,冷汗順着額頭淌下,黏膩的觸感緊緊貼着他的身體。
待得喉嚨間的癢意終于消退,那雙沁着水霧的綠色眼眸帶着迷茫地打量着周圍的一切。
他還活着?
在殺了紅龍之後,抱着漢尼拔跌入海洋之後?
他下意識垂下眼,去看自己的雙手——漢尼拔說得對,月光下,血是黑的。
他想要他看到的,他終于看到了。
很美。
不斷地抗拒,不斷地掙紮,而在那一刻,他終于承認,他和他,早已經分不清彼此。
他終于,接納了最真實的自己。
等等!
榛綠色的眼眸掃了一眼房間,他的手指倏地在被子上攥緊——這裏,怎麽像是他上大學時在帕羅奧多的出租屋?
威爾·格雷厄姆猛地拉起了身上濕透的背心,愕然發現,他腹部那道因背叛而被漢尼拔·萊克特深深劃下一刀留下的疤痕,不見了。
他赤着腳,沖進了衛生間中。
光潔的鏡面,清楚地照出他現在的模樣。
深棕色的頭發濕漉漉地貼在臉龐,下颌帶着細微的胡渣,哪怕他看上去有些不修邊幅,卻也無損他五官的出衆,還有那掩不住的青春洋溢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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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這張臉,更像是十多年前的自己。
他瞟了一眼日歷,日歷上的年份證實了他的猜測。
現在是十二年前。
他忍不住捂住額頭,他真的在十二年前,還是陷入記憶的宮殿中不得出路?
——
再度睜開眼睛的第七天後,威爾·格雷厄姆确認自己是真地回到了十二年前,回到了他二十二歲的時候。
彼時,他是斯坦福大四的學生,主修建築學,輔修心理學,成績優秀。臨近畢業的時候,他沒有選擇進入任何一家建築公司工作,而是在網上浏覽了FBI學院的招收信息。
年輕的他在猶豫要不要成為FBI的一員。
他覺得移情這項特殊的天賦運用在查案上會有着特殊的功效,能夠解救更多的人。但他還沒有意識到,或者下意識忽略的是,移情是一把雙刃劍,在幫助他追尋殺手的時候,也割傷了他的手。
以至于八年的時間,就讓他瀕臨破碎。
不過現在,他已經不會破碎了。
威爾·格雷厄姆無意識地笑了一下,榛綠色的眼眸浮起細微的笑意。
他不再是FBI精致易碎,只拿來招待貴賓的杯子,而是——
漢尼拔。
他和他,本就分不清了。
——
威爾·格雷厄姆行走在意大利鮮花之城佛羅倫薩的烏菲齊美術館中,這裏是藝術的殿堂。
身穿長款風衣的青年有着出色的長相,榛綠色的眼眸是春日掐尖的嫩芽。他身上的氣質矛盾至極,危險而平和,滄桑卻銳氣。他欣賞着長廊中懸挂的畫作,卻不知行走在前宮廷現畫廊中的他更像是一幅經由上帝之手創造的畫作。
外人熾熱的視線讓他忍不住蹙眉,避讓,卻不知,若非他欣賞長廊間畫作的目光太過于專注,早就有熱情洋溢的意大利人上前搭讪。
威爾·格雷厄姆在那幅名為《春》的畫作前站定。
這幅出自桑德羅·波提切利之手的《春》是漢尼拔·萊克特年輕時最為着迷的畫作之一。裏納爾多·帕齊曾告訴他,二十年前,年輕的立陶宛裔青年就那麽日複一日地坐在《春》之前,用鉛筆臨摹着這幅畫。
也在這個城市,漢尼拔留下那一副由人體組成的,精彩絕倫的《春》。
他被稱之為佛羅倫薩惡魔。
根據現在的時間反推,漢尼拔·萊克特停留在佛羅倫薩,是現在的十二年前。
他輕輕閉上了眼睛。
鐘擺在他的腦海中擺動。
他看到了漢尼拔。
年輕的漢尼拔。
正如現在的他。
他的唇邊帶着清淺的笑意,灰藍色的眼眸滿是專注,他手中的鉛筆快速地移動着,白紙上,圖像正在成形。
路過的參觀者有些驚訝地看向威爾·格雷厄姆,這個俊美的青年正站在《春》之前,手指淩空揮動,似在描繪着什麽。他唇邊的笑容是那麽得優雅,手指描繪的動作是那樣得從容,就像是一個置身殿堂之中的藝術家,正在進行着自己的創作。
這是生命在最後一刻戛然而止的魅力。
威爾·格雷厄姆完全沉浸在漢尼拔·萊克特的思緒中,不知不覺中,他筆下描繪的畫作卻變成了尤帶溫熱的肉體——
口吐鮮花的金發女子,美麗的森林女神克羅麗絲真切地出現在他的眼前,裹着薄紗的身體凹凸有致,她的面上帶着驚惶,因為西風之神仄費羅斯抓住了她的腰肢,想要将她奪走。
她想要驚叫,張口卻吐露花朵。
“完美。”
威爾·格雷厄姆輕聲贊嘆。
他睜開了眼睛,有些脫力地長長舒了口氣。汗水浸濕了他的額發,但他的臉上卻帶着快活的笑容,眼眸明亮,熠熠生輝。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在這個城市,在漢尼拔曾經留下作品的城市,留下屬于自己的傑作。
不過,素材需要好好挑選。
這是他的底線。
就用極惡的血,綻放出最美的花,那一定是最為驚豔的作品。
威爾·格雷厄姆深深地看了一眼這幅名作,他轉過身準備離開。
離開的腳步忽然停住。
他怔住了。
他的嘴唇動了一下,幾乎下一刻就要喚出那個人的名字。
榛綠色的眼眸,倒映着一個人的身影。
颀長挺拔的身體,墨藍色的西裝三件套,整齊梳在腦後的暗金色頭發,灰藍色的眼眸,深邃而英俊的面容。他一看就是出身上流社會,非富即貴,良好的教養在他身上有着最為深刻的體現。
尊貴卻不高傲,再優雅有禮不過。
但威爾·格雷厄姆只需一眼就看到他掩藏在優雅謙和背後的倨傲桀骜。
他看上去有些不一樣,但這畢竟是十二年前的他,與日後的他不同豈不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威爾·格雷厄姆輕輕咬住了口腔內壁上的軟肉,竭盡全身的自制力才沒有讓他走到他的面前。
他還沒有做好來到他面前的準備,突如其來的相遇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但是——威爾·格雷厄姆有些不确定地想道,他似乎在眼前的漢尼拔眼中看到了着迷的情緒。
錯覺?
威爾·格雷厄姆在猶豫他是上前搭讪還是轉頭離開——上帝,前一項選擇,即使是對現在的他而言,也具備着相當的高難度。可他就這麽離開,似乎,不是似乎,而是一定——很粗魯。
他還不想在跟漢尼拔交換心底最深的自己之前,先上了漢尼拔的餐桌。
就在威爾·格雷厄姆猶豫不決的時候,漢尼拔·萊克特動了。
他邁着優雅的步伐走到了威爾·格雷厄姆的面前,彬彬有禮地保持着三步的距離。他并沒有緊盯着威爾的臉,而是将目光投向他身後的畫作上。
“出衆的畫作,不是嗎。”
漢尼拔·萊克特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張口的英語并不是慣常熟悉的倫敦音,而是典型的美式口音。
很,親切的口音。
威爾·格雷厄姆愣了愣,他看向漢尼拔·萊克特的臉,對于這個人的了解,他甚至不用移情就能夠看出他此刻的情緒。
他在,讨好他。
威爾·格雷厄姆抿了一下嘴角,慢吞吞地張口道:“……确實。”
他忽然想起了當初他身陷囹圄,他與漢尼拔隔着鐵籠相對的時候。
【我在你存在過的地方仰望星空,水平線上奪目的是獵戶,而木星在旁邊閃耀。我不知道我們的星象是否一樣。】
他竭力擺脫漢尼拔對他的影響,想要将被漢尼拔引出的黑暗重新壓回心底最深處。他抗拒着自己最為真實的一面,并将一切的罪責歸咎于漢尼拔的身上。
但他卻控制不住地被漢尼拔所吸引。
記憶的光影明滅,威爾·格雷厄姆看着眼前更為年輕優雅的男人,看着他微微側頭看向他,略一颔首,道:“失禮了,我的名字是漢尼拔,漢尼拔·萊克特。”
記憶中,另一個一模一樣的聲線響起,沉聲說道:【我相信我們的星象一定有部分是相交的。你闖入了我思維宮殿的前庭,順着走廊跌撞着尋找我的開端。】
于是,他微笑,應道:“我是威爾,威爾·格雷厄姆。”
他和他相愛,正如愛着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818辣個一見鐘情的拔叔#
來個小劇場:
時間:兩只眉來眼去你試探我我試探你最終達成生命大和諧正式成為謀殺夫夫,人間清道夫二人組
茶杯:漢尼拔,你看到死人的時候,有沒有,嗯,吃(小聲)的沖動?
拔叔:( ⊙ o ⊙ )威爾難道你……
威爾:別看我,我問的是你!
拔叔:我并不是指責你的飲食習慣,而是你确定要一直吃那些東西?(不知想起什麽臉色有些糟糕似乎想吐)那些家夥的血肉同他們的靈魂一樣肮髒,我懷疑高溫也無法殺毒。可要是你一定要吃的話,以後要親吻的時候就等飯後兩個小時候,怎麽樣?
威爾:……我想靜靜,別問我靜靜是誰= =
——
話說,我一直覺得漢尼拔和威爾最初的相見時,漢尼拔就對威爾有些吸引住了,之後他就在威爾的身上,一直eat the rule,原則被吃得幹幹淨淨o(╯□╰)o這才是真正的雙标
我覺得,漢尼拔最happy的時候,一個是威爾剛出獄決定釣他的時候,明知魚餌裏有鈎子,他也放棄不了。還有就是最後一集,威爾終于正視真實的自己,抱着漢尼拔從懸崖上掉下去的時候——
放開自己的威爾就是漢尼拔的靈魂伴侶,是另一個自己= =所以我覺得,要是這個狀态的威爾與漢尼拔再相遇的時候~嘿嘿
【】裏那兩句對白出自漢尼拔第二季第六季劇本被劃去的對話,據說編劇是不想劇太基了所以去掉的。可說實話,都基成這樣了,還做什麽掩耳盜鈴的事情~
對啦,本文還會不間斷出現重生者。話說,反派都從良了,沒有人跟着一起碎三觀多無趣O(∩_∩)O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