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
街燈漸露,在雨水的籠罩下打出一道道光暈。
路人沒什麽行人, 大部分行色匆匆, 抱怨這場雨來的太大太突然。
沒走出一會,溫甜身上已經被打濕。雨滴重重砸在她的肩頭, 伴随着陣陣涼風,吹得她手腳發冷。全身漸漸麻木, 沒有知覺。
唯一酸澀難耐的心成了感官最靈敏的部位。
如果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她剛剛也算是親眼看到了。
不用猜, 不用糾結, 事實擺在眼前。
她想笑,又很想哭。
所以姜時衍之前懷疑夏一會對自己做出種種事, 也不是毫無根據。
不是顧小園所說的嫉妒,而是他自己的情債。
而她竟然在什麽都沒弄清楚的情況下, 主動對他發出了邀請……
溫甜在胸口處錘了幾下, 意圖緩解疼痛感。
身後的人到底還是追了上來。
姜時衍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被迫她停下。
一把傘打在她頭頂, 瞬間隔絕傾盆而下的雨水。
這些天,她一直在躲着他。不接電話, 也不出現。
她的心裏很亂,也很敏感。他說的任何話都會打亂她的思緒,只要多想一點,她情緒就會更靠近崩潰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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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現在,兩人已經面對面, 溫甜忽然覺得自己無處遁行。
“剛剛為什麽跑?”姜時衍先開了口。
這不是明知故問?
溫甜垂着眼簾,語氣平平淡淡:“不想打擾你們。”
姜時衍捏了捏眉心,他也不知道夏一會突然來了這麽一出。
“她自己撲過來的,我和她之間什麽都沒有。”
“不用和我解釋這些。”
“我對她不感興趣。”
“和我沒關系。”
溫甜頭發半濕,細碎的劉海乖乖地趴在額角。
本該是有些狼狽,可偏偏她表情平淡,像月光一樣清冷。
他想過她看到那一幕,會哭會委屈。可沒想到她會這麽波瀾不驚。
姜時衍急于解釋的心一下子也随着平靜下來。
“溫甜,看着我的眼睛。”
溫甜握了握拳,試了幾次,還是不敢與他對視。
她怕所有的情緒都赤.裸裸地被他窺見,她的脆弱與敏感,這麽多年一直藏在她心裏殘破的性格。
更怕他一個眼神,就能讓她繳械,徹底敗下陣來。
雨水不停敲打着傘外,像強有力的鼓點,一下一下打在她的心上。
她裝的淡定,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只要一會,再等一會,她就會原形畢露。
姜時衍重重嘆一口氣。
“這幾天為什麽一直躲着我?”
“沒有為什麽。”
“是我做錯了什麽惹你不開心了?”
“沒有。”
他頓了頓,盯着她看。
這幾天,因為她忽然之間的轉變,輾轉反側了好幾晚。可他還是想不通究竟哪裏出了問題。
他只知道,見不到她,他發了瘋似的想她。
“你是因為夏一的事情生氣,對麽?”
溫甜仍然低垂着頭,微不可查地抖着嘴唇。
“我說了,你們的事和我沒關系。”
姜時衍聞言,雙手握住她的肩膀。
雨傘就這樣掉在地上。地面的積水四處濺開。
“真的沒關系?”
溫甜咬牙:“沒關系。”
他掌心的溫度透過淋濕的衣服傳遞進來,愈發滾燙。
溫甜意識到自己還被他牢牢抓着,她用力甩開他,後退一步。
雨越下越大,淋在她的睫毛上,叫她幾乎睜不開眼。
姜時衍愣愣收回雙手,認認真真地問她:“你一點都不喜歡我?”
溫甜沉默了。
喜歡,她當然喜歡!
從小到大,切身體會到喜歡一個人還是第一次。
也是後來她才知道,只有足夠多的真心和在意才能打動她。同樣,也最能傷害她。
她被他迅速吸引,幾次三番放下防備去靠近,才是讓她感到最害怕的。
雨水順着額頭,滑落到眼睛裏。
溫甜感到眼睛一酸,滾熱的淚随着冷雨一同滑落。她鼓起很大的勇氣才與他對視,一個字一個字說:“不喜歡。”
姜時衍有一瞬間腦中一片空白。
他就這樣看了她許久,見她雙眼通紅,他的心都跟着揪了起來。
他以為,她為他吃醋,也是對他有意。她主動靠近,就是向他敞開心扉。到頭來,是他自作多情了麽?
“所以,那天晚上……”
姜時衍話還沒說完,就被溫甜直接打斷:“是個意外。”
她情緒忽然變得激動起來。
胸口劇烈起伏,唇色褪盡,連看他的眼神都帶了三分防備。
“你放過我。”她說,話裏都帶了哽咽。
“我只是想安安靜靜演完這部戲,其他的什麽都不想。”
“我不管你心裏怎麽想我,也不管你和夏一究竟什麽關系。你喜歡誰,你和誰在一起過,這統統與我無關。”
“我沒什麽特別的,除了加了個和你從小認識的buff,又無趣,又敏感,脾氣還古怪。不值得你煞費苦心去讨好。”
“你這麽有魅力,喜歡你的人随手一抓就是一大把。放過一個我,對你來說不難吧?”
在過去的二十七年,姜時衍以為自己已經練就了一顆百折不撓的心。
冷血殺人魔,吸血企業家。
別人都是這樣評價他,沒有什麽能掀起他心中的波瀾,也沒什麽能引起他的注意。
就連何熠都時常開他玩笑,問他到底有沒有心。有人甚至懷疑他是機器人,日複一日工作,除了金錢和利益,萬事不放在眼裏。
可他終究高估了自己。
面前的女孩,瘦瘦小小。說出來的話卻像最鋒利的刀子,來來回回将他的心紮透。
字裏行間都透露着疏遠和厭惡。
他勾了勾唇角,無力一笑:“那天晚上我沒有對你做什麽,你不用這樣看我。”
溫甜聞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後退一步,腳下踩到傘,險些跌倒。
姜時衍下意識想扶她,她卻躲開了。
他硬生生收回手,道:“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
“先別鬧脾氣,夜裏不安全。”
“不牢你費心了。”
溫甜轉身背對着他,閉了閉眼,又目視前方:“別跟着我,我不喜歡。”
姜時衍長長嘆了一口氣,表情頹然:“好。”
溫甜迅速走遠。
迎着風,雨水全部打在她臉上,生生的疼。
他真的沒有再追過來。
心裏那只總是橫沖直撞的小鹿,好像跳進了萬丈深淵。她莫名有種心如死灰的感覺。
也不知走了多久,确定周圍沒有其他人了,溫甜才逐漸停下腳步。
先是嗚嗚咽咽,再是放聲大哭。她雙手掩面,心裏那些壓抑了許久的情緒得以釋放。
在這樣一個雨夜裏,她再度崩潰了。
莊毅感覺到姜時衍最近心情不是很好。
明明手上的事情一大堆,可這個向來果敢的男人一直心不在焉。
低氣壓持續了好幾天,而且越來越嚴重。
尤其是在淋了一場雨回來後,整個人直接病倒了。
拒絕去醫院,也拒絕吃藥。
莊毅只能按時彙報工作,姜時衍病的臉色蒼白,有一句沒一句的應着。無論Z·T總部那邊是好是壞,他都只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莊毅猜想,應該是和女朋友吵架了。
他是真沒想到,他高高在上的Z神竟然是個情種。從到餘城見到溫甜的那一刻起,他就沒正常過。
專心搞事業不好麽?非要兒女情長自甘堕落。
日複一日,莊毅除了彙報公司的事,還得小心翼翼穿插着溫甜的動向。
“溫小姐回餘城了,10點的飛機。”
“嗯。”
“溫小姐應該已經安全降落了。”
“嗯。”
“派的司機已經去接她了,但是她拒絕了。”
“嗯。”
莊毅偷偷看了他一眼,姜時衍坐在落地窗前,一臉平靜地喝着茶。
他穿着白襯衫,臉色蒼白到近乎透明。一直在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良久,他忽然問了句:“你知道薄荷糖女孩麽?”
莊毅滿臉問號:“???”
他迅速低頭搜索關鍵字。
薄荷糖女孩,入口的那一瞬間很甜,含久了透心涼。
你以為她與你心心相通,回過頭才發現她一直将你拒之千裏。
看來他是被傷透了心。
莊毅也是第一次同情姜時衍,又在心裏暗自祈禱他能早日走出失戀。
忘掉不愉快的情情愛愛,早點回到事業巅峰。
上天好像聽到了莊毅的禱告,沒幾天,姜時衍接了個電話後便恢複了正常。
他一改先前的狀态,拿起一件黑色長風衣,向後一甩披在身上。整個人又飒了起來,精神面貌五顆星。
莊毅差點喜極而泣,忙不疊地跟在他身後。
“訂張機票。”
“好的。”
“去餘城,越快越好。”
“?”
“……行。”
餘城,溫家。
溫季倒了杯熱茶,遞到溫廷錫面前。
“爸,喝茶。”
溫廷錫順手接過,兩人坐在沙發上,不約而同地看向二樓緊閉着的房門,嘆息聲此起彼伏。
他稍稍抿了一口:“你妹妹她,還沒出來呢?”
溫季搖搖頭:“昨天出來吃了頓午飯,至今沒出過房門。”
“這孩子,也不知道到底怎麽了。問也不敢問,不問就一直自己憋着。”
幾天前,溫甜神情沮喪地回了家。
從進了門的那一瞬間起,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裏,除了偶爾吃個飯,大部分時間裏都見不到人。
話少,情緒低落。好端端的元氣少女忽然就變成了萎靡怨婦。
父子倆見狀不免擔憂,可誰都不敢上樓去打擾。
他們都很清楚,越去打擾,情況就越嚴重。所有突如其來的崩潰都要她自己消化好才行。
究竟什麽時候能好起來也是個未知數,少說一個月,多說一年。
上次她出現這種狀況,已經是好幾年前了。
“爸,要不要把趙醫生請來?”溫季提議。
“先等等,這種事別人幫不了她。見到趙醫生也許會加重她的病症。”
“也是。”
“你呢?你那公司虧的錢……”
話題被引到他身上,溫季尴尬一笑:“爸你別擔心,我會很快補上,相信我的能力。”
溫廷錫又嘆了口氣。
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就沒一個省心的。
他單手托着茶杯愁眉不展,杯裏的茶水涼了都忘了喝。
這時李管家急匆匆走了進來,打破了這一祥和的午後。
“有訪客,說是姜時衍。”
啪嗒一聲,手裏的茶杯落地。褐色的茶水撒了一地。
溫廷錫愣住了片刻。
溫季擰眉:“姜時衍?是Z·T集團的姜時衍?”
他剛問完,只見身邊的父親已經站起身,直接走出大門。
溫廷錫是親自将姜時衍接進來的。
溫季坐在沙發上,親眼看到姜時衍本尊一步一步進了家門。身後的人還扛着各式各樣的禮品。
他驚呆了,嘴巴張着一時間竟然忘了表情管理。
他自認溫家的确有錢有勢,但怎麽也不能夠把姜時衍這尊佛請到家裏來。
這是什麽情況?
三人面面相觑,各懷心事。
還是溫廷錫先開口。
他盯着姜時衍看了半晌,頓時有種老淚縱橫的沖動:“小衍,我沒想到真的是你。”
小衍???
溫季瞪圓了眼。
“伯父,好久不見。”姜時衍禮貌回應。
伯父???
溫季驚掉了下巴。
兩人旁若無人地敘舊,溫季從對話中獲取信息,才慢慢恢複正常表情。
原來姜家和他們溫家早些年交情匪淺,住進南庭一號後還做過好幾年的鄰居。
那時恰好他跟着大伯出國學習了好幾年,難怪沒見過他。
溫廷錫想起一邊看戲的溫季,向姜時衍介紹:“這是溫季,我的大兒子,溫甜的哥哥。”
姜時衍目光移到溫季身上,點點頭:“溫大哥。”
雖然知道了兩家人的關系,但忽然被這種大人物叫大哥,溫季心頭還是忍不住顫了顫。
“久仰大名。”溫季起身與他握手,湊近一看,還是忍不住稱贊:“真人比照片還要帥。”
“過獎。”
這話溫廷錫倒是很贊同。
他印象裏的姜時衍,還一直停留在十來歲的少年。
個子高瘦,總是穿着連帽衫,年紀輕輕卻寡言少語,偶爾與他對視會發現他眼裏的倔強。
但即便是這樣,也是個白淨好看的孩子。
沒想到十幾年過去,愈發俊朗了。
“真是太久沒見,好像現在發展的也不錯?”
“還好。”
兩人都沒默契地提到姜時衍的雙親。
幾年前姜家發生的事,雖不說驚動全國,但也引起不小的轟動。
溫廷錫這些年每每想起來都惋惜,能再見到姜時衍,他總不由自主地心疼。
“不忙的話,這次來餘城在這多住幾天?明天也好叫溫季帶你去逛逛。”
溫季陪着笑臉:“是啊。”
姜時衍沒答應也沒拒絕,只丢出一句沒頭沒尾的話,把旁邊兩人都聽愣了。
“能不能留宿在這,恐怕還要問下溫甜的意見。”
溫廷錫沒聽明白:“怎麽說?”
“其實我這次來是想和伯父談一下,我和溫甜的婚事。”
“咳咳——”
溫季上一秒還面帶微笑,直接嗆到了。
“什麽?”
“沒記錯的話,我和溫甜從前是有婚約的。”
溫馨的場面被這一句話打破,溫廷錫頓時面露難色。
他反複醞釀,盡量将婉拒的話說的不那麽生硬,還幹笑了兩聲:“哈哈,是有這麽回事。但年代很久遠喽。再說,現在小年輕不是講究自由戀愛麽?”
護妹狂魔溫季跟着附和:“對對對,我妹那個脾氣,家裏人說不通的。”
溫廷錫點頭:“這種事恐怕要她自己同意才行。”
姜時衍慢條斯理地解開袖口扣子,開始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是這樣,我和溫甜正在交往。”
“???”
“這……什麽時候的事?”
姜時衍真的做出認真思考的模樣,撒起謊來面不改色:“有一陣子了。不瞞您說,她來Z·T影視拍戲也是沖着我。”
“只不過我們前幾天吵架了,她一氣之下自己回了家。”
溫廷錫和溫季的臉上表情非常精彩,尴尬的,半信半疑的,還加了幾分為難。
室內安靜了幾秒。
樓上一直在聽牆角的溫甜終于忍不住了。
她開門下樓,不顧父親與兄長錯愕的目光,直接拉起姜時衍的胳膊。一邊往外拽一邊說:“你跟我來。”
姜時衍絲毫不抵抗,乖乖跟着她出了門。
溫甜這一舉動無疑印證了姜時衍剛才的話。
溫廷錫與溫季面面相觑好半天。
溫廷錫問:“這事你怎麽看?”
溫季擰眉苦想,腦中一閃而過一個月前溫甜發給他的信息。
他拿出手機,仔細看過,才遞到他爸面前:“是真的,她先前還真的問過我認不認識Z,額,也就是姜時衍。”
溫廷錫點點頭,沒說話。
他倒不是驚訝,自家小姑娘默不作聲真的談了個男朋友。而是……每次“閉關”少說半個月的溫甜,竟然這樣就從房間裏出來了。
別墅外。
為了防止談話被偷聽,溫甜特地把姜時衍帶到花園裏沒監控的地方。
停下腳步,她放開他的胳膊,語氣不善:“你來我家亂說什麽?”
姜時衍眼中的擔憂毫無掩飾,直白袒露出來:“你瘦了很多。”
溫甜一愣,後知後覺才開始後悔。
她竟然一時沖動把他拉了出來,主動為他創造了一個獨處的環境。
盡管她在家悶了很多天,心情不像之前那樣起伏不定。但她還是沒做好重新見他的準備。
“我走了,你不要和我爸亂講。”
她像逃兵,轉身又要走。
姜時衍卻沒打算放過她,扯住她的胳膊,強行讓她坐到了長椅上。
“我們談談。”
他每天都在想她,被折磨到茶不思飯不想。
可這個沒良心的小姑娘,在出口傷人後,仍然視他為洪水猛獸。
“沒什麽好談的,這裏是我家,你要是再拉着我,我就要喊人了。”
她面對他而坐,倔強地揚起頭。
她沒什麽特別鮮明的性格特征。
溫柔乖巧她不擅長,溫婉聰慧更不是她的風格。唯獨能把口不擇言和倔演繹的非常完美。
就連愛女心切的溫廷錫都不止一次說過她:倔得和頭驢一樣,十個愚公搬不動一個你。
所以即使她“自閉”的時候,的确想過他,為他落淚,夢到過他。
就連電腦引擎的搜索記錄全都是“姜時衍”、“Z”、“Z的感情史”。
此刻也裝得雲淡風輕,好像完全沒把他放在眼裏。
“好,叫人來吧。”姜時衍幹脆坐到她身邊,熟悉的雪松香再次傳來。
他湊近,壓低聲音:“這樣就都能聽到我們兩人的那些事。”
“你!”
溫甜羞憤地瞪他一眼。
“乖點,給我五分鐘。”
姜時衍不等她回答,擡手撥了個電話出去。
電話接通,按下免提。
夏一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來,瞬間喚起一些不好的回憶。起碼對溫甜來說,是這樣的。
一切的連鎖反應,都是從這裏開始。
溫甜立刻坐不住了,想站起身,又被姜時衍單手摁着頭壓了回去。
“姜……姜時衍?”
那邊很明顯驚訝于這個主動打來的電話。
“對,是我。”
姜時衍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夏一立刻聯想到,那個雨天發生的事。
其實事後她不止一次擔驚受怕,怕姜時衍會找她算賬。可隔了很久都沒消息,她還暗中慶幸。
沒想到該來的還是要來。
但她是個聰明人,算清他的來意,立刻放低姿态道歉。
“姜總,對不起。那天是我的錯,不該自作主張去……去抱你。”(?′з(′ω`*)?棠(灬? ε?灬)芯(??????ω????)??????最(* ̄3 ̄)╭?甜?(???ε???)∫?羽( ?-_-?)ε?`*)戀(*≧з)(ε≦*)整(*  ̄3)(ε ̄ *)理(ˊ?ˋ*)?
說完,她還補充一句:“但我沒想別的,真的是情難自控。”
“所以,這就是你騙別人說你是我前女友的理由?”
“……”夏一沉默片刻,輕輕一笑,笑聲嬌俏:“溫甜和你講了啊?我那是和她開玩笑呢,沒想到她當真了。”
“随便散播謠言?”姜時衍語氣逐漸變重:“我和你很熟?”
“……不熟,真的對不起。以後會管住自己的嘴。”
“還記得你生日那天,我在你房間裏和你說過什麽麽?”
“安分守己,不要試圖傷害溫小姐。”
“還有呢?”
夏一咬咬牙,逐字逐句重複:“還有……你對我沒興趣,一分鐘都不行。”
得到滿意的答複,姜時衍挂斷了電話,轉頭問身邊的溫甜:“你都聽到了?”
是,她不光聽到了,還一個字不差地聽完了。
這種感覺有些奇妙。
她明明不只是因為夏一的事崩潰,但全程聽完,她覺得心裏那抹陰翳散開了幾分,漸漸露出了日光。
“嗯。”她點點頭,情緒平複了,也就沒再想着逃走。
兩人并排坐在長椅上。
金秋九月,連下午的風都帶着溫柔。夾帶着剛冒出骨朵的桂花香,在鼻尖調皮萦繞。
姜時衍認真給她講起夏一和他那點故事。
“兩年前,夏一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十八線。如今穩坐一線,是我默許給了她好資源。”
溫甜看了他一眼。
“但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關系,我這樣做的原因只是因為她父親曾是我的司機。兩年前替我送一份加急文件時出了車禍,我人到醫院時,他已經奄奄一息,唯一的遺願就是夏一。”
“但我沒法回應這種托孤,就只能給她更好的平臺。”
說完,他再三強調:“除此之外,我跟她毫無瓜葛。”
非常到位又清楚的解釋,徹底将夏一給她制造的誤會抹得一幹二淨。
溫甜就算不用帶腦子,都可以了解真相了。
她又輕輕地“嗯。”了一聲。
“還生氣麽?”
她口是心非:“我沒生氣。”
“嗯,你沒生氣。”姜時衍嘆了聲氣:“所以就不管不顧說了一堆傷人的話,害我傷心了好幾天。”
溫甜略驚訝地看向他。
這種語氣,這種話,這是在撒嬌麽?
午後陽光明亮,悄悄躲在樹後。在姜時衍輪廓分明的臉上,打下細碎的光影。
在這樣一張僅此一眼就能讓人淪陷的臉上,溫甜竟然看到幾分孩子氣。
姜時衍微微皺着眉:“我病了,病了好幾天。”
他真的很委屈,表情委屈,說出的話更委屈。
還真就叫溫甜生出了愧意。
“你現在好點了麽?”
“看到你就好了。”
“對不起。”
“不是要你道歉。”
溫甜沒往下接話。
她雙手撐着椅子,看向地面,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姜時衍的聲音低沉又溫柔,拂過她的耳邊:“以後多相信我的話。”
“嗯。”
“我說過我不會騙你,就一定不會騙你。”
這句話聽上去更像一句承諾,溫甜心上一動:“嗯。”
他的小姑娘終于收起了刺,變回曾經柔軟的樣子。
姜時衍忍不住擡手在她頭頂揉了一把:“前幾天我心上破了一塊,我用創可貼粘好,急着求醫。還好,見到你後自愈了。”
這隐晦的告白方式,溫甜聽得臉上一紅。
其實在今天之前,她都沒想過自己還能有機會與他坐在一處,心平氣和地聊天。
洶湧了很久的情緒就這樣漸漸趨于平靜。
溫甜自己都覺得驚奇。
回家這幾日,她做了好幾天的噩夢。
夢裏都是一些不好的畫面,可怕,血腥。十年來都是她心裏揮不去的夢魇,時不時就要發作一次。
症狀輕的時候,她便躲起來流淚。
症狀重的時候,她會徹底崩潰,只能将自己藏起來,拒絕與外界的一切接觸。
她是個刺猬,稍微看到一點不好的苗頭就落荒而逃。
別人如果強行接近,她還會主動發起攻擊。事實上,她遠沒有別人看到的那麽好。
“我之前那樣對你,你不生氣麽?”
“你說呢?”
溫甜努了努嘴,這個問題問了也等于白問,換做是誰都要生氣吧。
“那你還來找我。”
“不然能怎麽辦?”
溫甜坐直身子,看向他,認真提議:“這樣,不然你也沖我發火,我聽着。”
姜時衍卻輕輕一笑:“算了,你用別的方式彌補我吧。”
向她發脾氣,他還不舍得。
他攢了二十多年的溫柔都沒來得及全部給她,又怎麽可能兇她?
“怎,怎麽彌補?”
明知道他不可能說出什麽正經話,但溫甜還是硬着頭皮問出來了。
“嫁給我。”
“……”
果然。
溫甜原地臉紅,伸手推推他:“別鬧了。”
“我認真的,這話從一開始不是告訴過你麽?”
溫甜踢了踢腳下的石子,想方設法岔開話題。
她順着這話,忽然想起姜時衍在樓下對她爸說的那套說辭。
重新扭過頭去看身邊的厚臉皮,她開始今日的問責:“你怎麽找到我家的?”
“很好找。”
“又派人調查我了?”
“沒有。”姜時衍神情認真:“餘城五大富人區,一個一個摸過來的。我找了整整一天。”
唔,看樣子也是費了心思的。
不過他對她好像一直很上心,早先從何熠的話裏就聽出來了。只不過,她識人不清,被夏一的話蒙蔽了心。一時之間忘記了他的好,全部剩下猜忌了而已。
所以他們現在是什麽關系?
那天晚上的後續,她的确不記得了。他們真沒有發生什麽麽?
她對這方面的事情不是很了解,連帶着身體應該會發生哪些變化都不知道。
更不好意思問。
溫甜陷入短暫的沉思,
身邊的人忽然開口:“好好考慮下吧。”
她回神,一愣:“考慮什麽?”
“我們的婚事。”
“……”
他們不是第一天才認識,但重逢的日子滿打滿算也就個把月。
姜時衍為什麽這麽着急結婚,溫甜就是裝三個頭也想不明白。
“我覺得我們彼此之間還不夠了解,現在讨論太早了。”
“以後有很多時間去慢慢了解,從身到心。”
“……”
正經話不正經說。
冷傲矜貴的姜大總裁真實面目是這樣的,粉絲們,你們都知道麽?
溫甜面紅耳赤:“我真想把你現在的樣子錄下來,發到網上去。讓無數少女的夢破碎,一夜之間統統脫粉。”
姜時衍滿不在乎:“那正好,公開戀情,順便替你消滅其他情敵。”
“……”
她說不過他,站起身來就往房裏走。
姜時衍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後。
她回頭警告他:“別亂說話。”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屋。
溫甜臉上還泛着紅,破天荒地和家裏人打了個招呼:“我上樓換身衣服,你們慢慢聊。”
溫廷錫和溫季吃驚之餘,同時得出兩個結論。
一、溫甜真在談戀愛。
二、溫甜持續了一周的壞心情被姜時衍用半小時治好了。
家中兩位男性敵不過男朋友甜言蜜語,兩位自愧不如。
不得不感慨,姜時衍可真是味良藥,比醫生都管用。
溫廷錫自然要留良藥在家中多住幾日。
從這一刻,他打心眼裏認為姜時衍是他的準女婿,對他的态度比一開始更熱情了。
溫季卻沒有,屹立不倒地保持着客氣和疏遠。
開什麽玩笑,不管他是Z神還是姜時衍,要從他溫家取、娶走他妹妹,先得過他這關!
于是溫甜下了樓便看到這樣的景象。
姜時衍和溫廷錫把酒言笑,溫季一臉傲嬌坐在旁邊,時不時遞個眼神,插一句話。
這奇怪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此情此景,溫甜真的覺得是自己帶了未來老公回了家。而他正在經受家中長輩的輪番審視。
溫甜帶着這種感覺一直延續到了晚上。
素來安靜的溫家別墅,多了個外來人。熱鬧得像過年。
溫廷錫許久未見姜時衍,也是發自內心地開心。老早便吩咐後廚做了一整桌子的菜。
姜時衍真的變了很多,不再像小時候那樣沉默寡言。
他談吐得體,思想成熟。話裏話外透露着對溫甜比真金還金的感情,飯桌上幾句話将溫廷錫哄得連連大笑。
溫甜第一次帶男性回家,尴尬到只知道低頭吃飯。
姜時衍時不時夾個菜給她,溫季看到了,就要夾更大的一坨。
兩人目光對上,姜時衍禮貌一笑,溫季也笑。但是是笑裏藏刀的笑。
就在這種你夾我也夾的明争暗鬥中,溫甜撐到走不動路。
她早早下了桌,回頭一看,姜時衍和溫廷錫邊喝邊聊正起勁。
溫甜原本以為,以她爸偏愛她的程度。将來在刁難女婿這方面,絕對天賦異禀。
結果沒有任何刁難,反而笑的比平時都開心。
她到底還是低估了姜時衍哄人的能力。
尤其在溫廷錫紅光滿面,醉酒不清對姜時衍說出:“其實從你們打小,我就特別看好你。”這句話時,溫甜在想,自己是不是引狼入室了?
到了晚上,溫廷錫更直接将他的房間安排在溫甜的隔壁。
“不行。”
“不行。”
溫季和溫甜同時開口。
溫季被溫廷錫一眼瞪了回去。
溫甜不死心:“爸,你別留人家在這。他工作很忙的。”
姜時衍面帶微笑:“伯父我不忙。”
“……”
瞧瞧這厚臉皮,趕上城牆了。
最終抗議無效,姜時衍到底還是住了溫甜隔壁。
溫季下樓時還在跟他爸碎碎念:“爸,你這樣真的好麽?那小子不過第一次來。”
“就算以前認識,這麽多年過去了,誰能保證人品怎麽樣。”
“這是甜甜的終身大事,反正我不放心,我還要繼續觀察下去。”
溫廷錫站定腳步,回身問他:“自從你媽去世,你妹妹什麽時候情緒恢複的這麽快過?”
溫季認真考慮,如實回答:“……只有今天。”
“不過那也說明不了什麽。”
溫廷錫搖搖頭:“這事我自有打算,他們是有婚約在先,我也的确看好小衍。但結果到底怎麽樣,我會好好觀望。”
溫廷錫行走大半輩子,見過的人比這群毛孩子吃過的鹽還要多。
時過境遷,姜時衍為人如何,就算一天兩天看不出來。但他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起碼對溫甜不會差的。
月上梢頭。
溫甜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她不是不喜歡姜時衍住隔壁,只是這棟房子離得最近、隔音最差的也就這兩間。
床與床之間,僅僅隔了一面牆。堪比同一房間,兩個世界。
夜深人靜,她甚至能聽見隔壁的水聲。
他咳嗽了,他打了個電話,他在洗澡。
浴室裏嘩嘩的水聲傳來,引起她無限遐想。
她總能下意識想到那個夜晚。
耳邊是被子窸窣的聲音,與他的低喃。他肌肉結實,從小腹到後背。她意識不清時,全部摸過。
從前到後,從上到下。
……
僅僅這樣想着,她已經熟透了。
溫甜使勁蹬了蹬腿,把被子往頭上一蓋,整個人縮進被裏。
強迫自己停止幻想,立刻睡覺。
五分鐘後,她被子一掀,重新呼吸新鮮空氣。
同時,床頭的手機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