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厲榮跟着彭嘉出去幹了一架。

身體裏面憋了一股火,就想破壞的沖動。

打什麽架無所謂,跟誰打也無所謂。有架打就行。

就這麽着,碰上了硬茬子。

墨陸哭喪着臉蹭過來,坐在床頭,一向愛笑的包子臉皺的沒法看了。

厲榮逗他:“原來不是肉餡的嗎?現在改苦瓜餡的了?這包子還能吃嗎?醜死了。”

“去你的。”墨陸瞅着他吊在胸前的右手,有點遲疑:“榮哥,你不是故意為了躲避考試吧……”

厲榮上去就給他一記蓋帽,用沒受傷的左手:“在你小兔崽子眼裏,你哥我就是這麽沒出息的孬種?”

墨陸讪笑,也不計較他打自己:“榮哥,我幫你削平果吧。對了,你不用住院嗎?”

厲榮懶散的靠在床頭,想抽煙:“小傷,不用。”

墨陸回頭看看緊閉的房門,壓低了聲音:“你奶奶是不是氣壞了?揍你了嗎?”

厲榮不在乎的笑:“她習慣了,比我還淡定,昨天晚上還多吃了一碗飯。你不用鬼鬼祟祟的,她耳背聽不着。”

又紅又圓的蘋果被墨陸削殘了,凹凸不平像月球表面。

“你怎麽就那麽喜歡打架?”墨陸有點苦惱,抓了抓頭發,喃喃自語:“你們一個個的,真是搞不懂。連詹老師都……”

厲榮手一抖,抓着的蘋果骨碌碌掉到被子上。墨陸幫他撿起來,混不在意的吹了吹遞過去:“行了沒髒,繼續啃吧。”

“怎麽?那個小白臉也打架了?”厲榮一副混不在意的神情:“看不出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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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個墨陸更愁了,一點沒有“榮哥不喜歡聽到詹老師名字所以不該再說”的自覺性。

“周五下晚自習時候還好好的,周一見到他簡直吓我一大跳。詹老師脖子上跟被鬼掐了似的,青紫青紫一圈,特別吓人。還有,臉色也特別不好。”

你他媽才是鬼!厲榮臉上肌肉抽了抽,堪堪咽下到了嘴邊的話。

所幸墨陸也沒在意,沉浸在自己思緒裏繼續說:“問他又不說怎麽回事,急死個人。這兩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受涼了,一直咳嗽。”

“墨陸,你都快成老媽子了。”厲榮動作粗魯的往下躺了躺,拉上被子:“被你話痨的煩死了,你快滾回家寫卷子去吧,老子要睡覺。”

厲榮聽着門外墨陸跟奶奶說了幾句話。奶奶要留他在家吃飯,墨陸說不用了,家裏媽媽煮了冰糖雪梨,等他回去呢。

厲榮很不爽的翻了翻眼睛。還冰糖雪梨呢,再補就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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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筋動骨一百天,厲榮名正言順的打了報告不參加期末考,班主任幾乎立刻就露出了敲鑼打鼓歡慶的表情,根本忘了噓寒問暖一下面前的苦主。

班主任的眼睛閃閃發亮,小星星一樣。沒了扯後腿的,還能再拼一拼,年終獎可全靠這次考試了。厲榮眼下的形象,簡直跟鍍了金身救苦救難的菩薩差不多。

臨考前,十二中爆發了一件堪稱驚天大醜聞的事件。

高一六班的那個禿頂班主任,把班級裏一個女孩肚子搞大了。

女孩媽媽在校長辦公室裏撒潑打滾,影響極其惡劣。

這件事學校沒捂住,傳的沸沸揚揚的,啪啪打臉。校長那張老臉氣急敗壞,召開全體大會,三令五申作風問題,嚴肅處理。

禿頂班主任被開除,公安局把人戴着铐子押走了。

墨陸給厲榮描述的眉飛色舞,堪稱驚心動魄。那張白淨的包子臉落在厲榮眼裏,怎麽看怎麽有小三八的潛質。

厲榮抽着煙,似笑非笑捏他的臉。

這倒是個好招。墨陸,你要是敢跟哪個老師胡搞,我就舉報,讓公安局來拷人。

墨陸磨牙,惱怒萬狀。小臉紅撲撲的,差點嗷一聲撲上來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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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試完沒幾天,就是農歷的春節。

墨陸今年考得不錯,班級第三,年級前二十。尤其是語文成績,不聲不響的拿了個單科第一名,把墨媽媽樂的不行,逢人就誇。還說了好幾次,墨陸語文老師人好水平高,盡心盡力幫助學生提高成績吧啦吧啦的。

厲榮奶奶聽了就回家唠叨,恨鐵不成鋼的瞪自家孫子。

你碰不着那麽好的老師,就不能自己努力上進?

厲榮難得頂嘴。別什麽人都誇,知人知面不知心。

氣的厲奶奶拎了掃把要揍他。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直到大年二十九,厲榮才從厲奶奶嘴裏得知,墨陸居然邀請了詹智堯到他家過年!

後面厲奶奶又唠叨了些什麽都沒入的了厲榮耳朵,他都要氣炸了。

看來上次下手還是輕了,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公然挑釁!叔可忍嬸不可忍!

厲榮在不大的卧室裏焦躁的轉來轉去,本來就是輕微骨裂的夾板繃帶都被他扯吧扯吧扔地上了,轉兩步看着又礙眼,擡腳一下子踢到床底下,哐當一聲,撞到了裝書的塑料箱子。

厲奶奶再聾都被他的動靜吵複聰了,在廚房剁着餃子餡,拎着菜刀就過來了。

家裏待不住滾出去瘋去。

厲榮穿了大衣灰溜溜出門。

好巧不巧,才下樓就碰到墨媽媽。

墨媽媽滿手拎的都是菜,笑眯眯的:“小榮出去啊?胳膊好了?”

厲榮有點尴尬,臉上兇惡的表情還來不及切換,看過去就有點剎不住車的喜感:“阿姨買菜啊。”

“可不是嘛。”墨媽媽也是話密,開了閘就剎不住:“陸陸他們詹老師,小榮你認識嗎?”

厲榮心裏暗搓搓的想,老子不僅認識,還差點把人掐死。

“詹老師可是好人,這學期幫助陸陸好多,不僅提高了語文成績,還教了陸陸很多道理,陸陸現在懂事多了……”

厲榮低頭磨鞋尖。嗯,說不定你兒子連XXOO都學會了。

墨媽媽繼續:“要說這個詹老師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從小在孤兒院長大也沒個家,瘦瘦弱弱營養不良的,唉,吃多少苦哦作孽……”

厲榮詫異的擡頭:“孤兒?”

得到回應,墨媽媽更來勁了:“可不是嘛。生了又不養,也不知道什麽樣的父母——”

厲榮生硬的打斷墨媽媽的話:“阿姨我還有事先走了。”

“哎呦呦作孽了。”墨媽媽後知後覺的拍拍嘴巴,看看那個高大卻還是個少年的背影懊惱不已:“我這嘴怎麽就這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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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過年,厲榮心情都好不到哪兒去,今年提早被墨媽媽無意識戳了一下心窩子——

爛俗,無奈。

他爸他媽在他七歲時候離婚,兩人各自又成家,都無心帶拖油瓶,于是厲榮就被丢到奶奶家裏來了。

早幾年厲榮也就是孤僻不愛搭理人,這幾年大了,性子越發乖戾不馴。

厲奶奶想管,奈何年紀大了有心無力,一開始還提着掃帚追着孫子向學向上,後來實在管不了,退一步只求平安就好。

家裏沒個人拎着,厲榮也無心向學,只因為厲奶奶死活不同意他退學,只好每日裏在學校裏玩玩籃球睡睡覺打發時間,實際上跟彭嘉他們混着,半只腳已經踏進了社會。

厲榮自己心知肚明将來要走的路幹淨不了,可是他護着墨陸,連彭嘉那幫人都大半隔絕開來,不給墨陸認識。半大少年說不出來那麽清晰的目的,可是他知道,墨陸将來要走的路,是一條跟他截然不同的光明大道,誰都不能攔着。誰攔着,就是跟他厲榮作對。

厲榮從來不是好人,更不信以德報怨以理服人。揭他逆鱗的,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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