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放肆
雨後的紅磷花倒是沒有被半點摧折的樣子,直挺挺傲傲然的在原處開着紅豔。
魯嬷嬷族裏有事,前幾日便告了假,今日一早返鄉去了。響秋殿的一應雜事就全由尚嬷嬷主管。尚嬷嬷是出了名的重規矩,得知了昨夜響秋殿無人當值的消息,天還未亮就将連同幸微、幸雨兩姐妹在內的四名宮婢,一把從床榻上拉了起來,好一頓斥責。
尚嬷嬷眼中,陛下寝殿的安排既然随了祖制就再不可随意更改,寝殿空值更是極大了疏漏。
“咱們陛下不喜繁瑣,才将原先值夜的八人,改為四人。原本就是很大的恩典了,你們竟還敢如此造次!”
幸雨幸微兩個與尚嬷嬷時常相處,早已經習慣了她的脾氣。左右不過一頓說罷了,嬷嬷根本不會太過苛責。再說了,這次原就是她們幾個見雨勢大,存了偷懶的心。
一旁的宮婢卻是十分的不服氣,揚起頭就和尚嬷嬷争執起來。底氣十足說道:“嬷嬷太不講理,分明就是陛下對我等關懷,怎就玩忽職守了!”
尚嬷嬷被氣得搖頭,“陛下之言,是上位者之言,現在陛下還未曾立後,宮裏的瑣事規矩自然是不知曉的。而你!我!我們下位者,是須要安守本分,規矩就是規矩!”
“說句大不敬的話,若是陛下昨夜遇賊人行刺或是有什麽危急之事,是該有誰負責?是你,還是我!
“再者,若是日後咱們的妖後娘娘心思敏感善妒,非得以此為由要你們性命,你們又将如何?”
那宮婢這才堪堪低下頭去,心中還是怨憤。這妖王宮的妖後娘娘別說還不知道是哪家姑娘,即便是知道了,也與陛下定下親事了。以妖帝陛下那副淡漠的樣子,想來也不會有何不同。
自古的帝王不都喜歡聽話乖順又有點脾性的女子麽。如此一來,又怎知陛下不會看上自己呢。
小宮婢自顧的陷在沉思中。尚嬷嬷自她一張清秀的小臉上竟是瞧出了些別的東西,且是她最不喜歡的那些個東西。
而後尚嬷嬷蹙眉低聲問她:“你叫什麽,何方人士?”
小宮婢這才猛地回神,急忙回道:“奴婢爾冬,五鬥城人氏,家父是戍守妖王都的焦當将軍......的副将爾符。”
每每在宮裏說起自己的父親,她總是引以為傲的,畢竟這宮裏也沒幾個人的家世能好得過自己了。她比那些所謂的女官、管事,高貴了不知多少呢。
尚嬷嬷垂眸想了一想,慢悠悠的轉了個身子,背對她們吩咐:“抓緊些洗漱,務必快些趕去響秋殿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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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當将軍她是識得的,族裏和他還頗有淵源,至于副将爾符,名不經傳,也不知是個怎樣的人物......
響秋殿,內殿。
昨夜來來回回做弄了大半宿,扶修這一覺睡得有些深沉。小孩子果真是不好帶的,喝完了“奶水”就吵着要出恭,小臉蛋子皺皺巴巴糊成一團,一條短尾巴甩的飛快,簡直醜陋。作天作地的氣勢,着實要命。
占了他大半的黑礁榻不說,小孩子睡相也是稀奇,須臾間,一條短尾巴生生的翹上天去了,甩在自己剛剛阖上不久的眼睛了。
他便就是如此這般的被折騰了一宿,直到寅時才迷糊着睡去。
枕着自己臂膀安睡的靈獸,早早就起了“哼唧哼唧”的微弱鼾聲,十分的惹他羨慕。
臨睡着時,他竟開始憶懷起自己的孩提光陰來。仔仔細細想了一遭,在他自己的記憶中還是沒找到似她這般無憂的時候。
尚嬷嬷帶了人在響秋殿的外殿,重新安排了宮婢值守。
昨夜原該值守的四人被嬷嬷罵了一通,此刻安安份份的靠着宮牆站着。
尚嬷嬷等得心焦,已是近巳時了,陛下怎的還不曾從寝殿出來。今日雖是休沐,可也不該如此貪睡才對。
阿佐阿佑也是早就進了宮裏,已經在響秋殿便殿書閣,等了大半個時辰。陛下不僅沒來,剛進書閣時屋內亂七八糟的,散落滿地的梨子......
兩兄弟全然摸不着頭腦,乖乖的替自家陛下整理了書閣。
宮婢照例換上新鮮份例的水果,仔細着擺到案上。
實在等不住的兩人一道去了外殿,預備問問尚嬷嬷事由。
尚嬷嬷也是一問三不知,實在無奈,略感羞愧的将昨日響秋殿無人值守的事,說與兩兄弟聽了。
阿佐昨日也是輪值,扶修身邊一向不曾帶着親衛,好在他與阿佑二人術法修得還算上乘,一并擔起了親衛的擔子。
昨夜送陛下來時,确是聽見了他如是吩咐的,讓宮婢不需當值,早些休息便是。
“尚嬷嬷莫惱,那時陛下是曾允了她們下去歇息的。”
尚嬷嬷搖頭,分明還是惱着,“你不懂得。凡人有句話叫作,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
做一天和尚就得撞一天鐘,喜歡與不喜歡都該如此。這便是那時妖後娘娘同她們說的。
只可惜,她們幾個都沒記住。若是那時候記住了,守住了娘娘,也不至有後面的事了罷。如此之事有過一次已是罪孽,絕不可有第二次。
阿佐見尚嬷嬷實在說不動,也不去勉強。相比這些小事,他還是更為憂心陛下,“嬷嬷說得在理。陛下他可是一直未曾出來過?”
尚嬷嬷道:“未曾,一直未出。”
阿佐滿臉是疑,複又道:“說來陛下往日最多寅時末,便會去千機殿理政。”
今日很是反常。
尚嬷嬷搖頭。她也不知因由,陛下不喜歡他人進寝殿做擾的。且陛下如今未曾婚配,她帶着的這群丫頭,午時未過,無诏皆不得入。
只得同阿佐道:“你同阿佑進去看看吧,手腳放得輕些。”
寝殿內裏。
樂谙已睜着眼,圓圓的眼珠子生生空瞧了頭頂殿梁上兩個多時辰了。枕着這位陛下的手硬硬梆梆的,不大舒服。
她挪了挪脖頸,換上了個新的位置枕着。
肚子以下的身子還是無甚知覺的。樂谙側了頭想着,究竟這是為何呢?
還有......
小胖手拉開自己身上大了不知多少的裏衣,往自己的白肚子上瞧。那衣服,是夜裏這位叫陛下的偷偷替她換上的。
肚子上橫着一道血紅的印子,手摸着有些疼痛。
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東西......
想着想着便又累了,她已離得扶修不過咫尺,側身而卧可将他臉上的肌膚都瞧的一清二楚。
她看了一會兒,還是上了手。輕輕撚住他一根長睫,往上一使力。
瞧!這便拔下來了。
彎彎翹翹的,好看。
眼皮的疼有些殘忍,頃刻間,他便醒了。
阿佐阿佑剛趕到妖帝寝殿的珠簾之外,忽聞一聲痛嚎,預料事态緊急,未曾細想提着刀進去了。
此事也便傳了出去。
扶修坐在榻上身上還攏着錦被,雙手敷在臉上,呲聲吸氣。
起床之氣往往難去,總得發将出來。
“放肆!”
......
阿佐動作快,拉着阿佑啪嗒一聲跪下:“臣等知罪!”
平日裏跟着扶修久了,自然是知道,這妖帝從不是個會心軟的主兒。真要是讨厭的東西一輩子都是厭棄的。
伴君如伴虎總結的實在精辟。
每每這陛下一發怒,誰又不是真的細思極恐呢。
扶修掙紮幾番,算是勉強能睜開雙眼。眼中明顯的幾條血絲,被拔睫毛的那只眼角,瞧着更紅一些。
扶修憋着一口氣在喉嚨裏,氣得極了,恨不得掐死被子下這個頑童。
頑劣!當真頑劣!
“你!動朕做什麽?”
樂谙眯了眯眼,覺得自己有些無辜,忙着給自己辯駁:“沒,沒做什麽。你生的好看,我偷偷摸了摸......”
對的,就只是摸了摸,不曾做過別的。
這樣一想,底氣好像足了一些。
“......”
她不曾動過,難道是鬼嗎!
可笑,他堂堂妖帝又不是三歲小兒,當真這樣好騙?!
扶修蹙眉道:“小小年紀,便開始扯謊了麽。”
在側過臉看她,她像是聽進去了,正在反省。垂着頭,一雙手絞着衣服。
昨夜,她哭的那一回扶修還記得真真的。這回可不能在惹哭她。
左右她還小,犯的也不是什麽大錯,往後好好教養也就是了。
樂谙頭頂發絲濃密,他一伸手便喜歡摸着。
“好了,下次不可扯謊。可記住了?”
樂谙擡了眼,滿心歡喜,乖順應道:“記住啦。”
大手繼續揉了幾下,他道:“乖。”
......
阿佐伏在地上良久,他十分懷疑,自己的耳朵生了急症。
于是用手扯了扯自家弟弟,“阿佑,你聽見了嗎?”
阿佑:“我沒有,我聾了。”
“......”
扶修出聲喚他們時,阿佐正帶着阿佑預備靜悄悄的退出內殿去。
剛一動腳,便被扶修叫住。
“你們這是進來作甚,也不知通報。”
阿佐苦着臉,真是不知如何回話。
是說陛下起的遲了大家憂心,所以要過來找人?簡直不知死活,又不懂規矩,擺明了把自己往火坑裏推嘛......
還有,陛下床上的聲音奶氣女子是誰?
知道那麽多的宮廷秘辛,得死多少次才夠吶!
而後,他又聽見那奶氣的聲音輕輕地說,餓。
陛下再沒追完問下去了,而是吩咐着:“傳膳罷。”
“......”甚好。
作者有話:哈哈,我養了一只小貓,是女孩子,超級美麗。 有一點點忙,更新有一點點不規律,真是抱歉。
給我的貓取了個美麗的名字,叫“真香”。
嘿嘿,超開心。哈哈哈開心,十分開心嘿嘿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