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撲
響秋殿內裏果真已是亂作一團,宮婢們來來往往甚是忙碌。
幸雨見了妖帝粗粗行了一禮,也忙端着手裏的銅盆,趕着去寝殿伺候。
誰也不知小殿下為何就起了急症,一早開始小殿下身子不舒坦,便吓壞了衆人。不止是現下手頭忙着,連這心頭也是惴惴難安的。
扶修徑直進了內殿,一眼便瞧見了樂谙。
小丫頭出奇的這個時辰還躺在床上,不哭不鬧的,卻是因為生了病症。
這遭小臉煞白,唇色暗沉無光,瞧着了無生氣。他晨間早起去上朝那時,這丫頭還乖乖巧巧的窩在錦被中。
“怎麽回事!朕往日是怎麽吩咐你們的!”他不過離開了幾個時辰,怎的就生病了!
現下宮醫閣那頭還未派人過來,魯嬷嬷面色也是極差的。
替樂谙又換下一塊額上的絹絲布,換上新的,魯嬷嬷只得回道:“陛下恕罪,小殿下方才吐的厲害,起了高熱,還嘔出了些血沫子。”
響秋殿外,王儒疾步而來,身後随了四五随從,提了他慣用的醫藥箱子。
宮婢跪下通禀,宮醫已到。
妖帝聽着了外頭通報之聲,啞着聲音喝斥了句:“還在外頭做什麽,等着朕去請嗎?都滾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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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儒把脈的半刻鐘,殿內衆人皆是屏聲斂氣,殿內此時四次通明透亮,燭火依舊燃着。妖帝神色凝重,燭火搖曳之間,任誰也是大氣不敢出的。
宮醫閣那頭負責伺候響秋殿這位的,一直是王儒。其餘的宮醫,對着這位小殿下的身子多是大不了解。
內侍來請人時,王儒還在外處未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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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十萬火急的派人去請,也是要花些時刻的。
以至于,剛在外頭便得了帝王滔天一怒。
王儒隔了薄薄一張絹布替樂谙把脈。勉力沉下心神,止去指尖輕顫腦中慌亂。
半刻鐘,他心頭已有論斷。起了身,先行一步至案頭開了方子,又遞了方子給一旁幸雨,囑咐道:“姑娘務必看顧着這藥,藥一熬好即刻端過來喂小殿下服用。”
幸雨自是快快答了句“是”,而後提了裙角跑着去了。
......
王儒一起身,離了床沿去開方子。
妖帝便随即沖床沿那頭,湊了過去。
“她究竟是得了什麽病症?”幸雨才出響秋殿內殿,扶修便問了王儒的話。
“回陛下,小殿下這實際也算不上病症。”王儒拱手道,“小殿□□內的東西是個寶貝,旁人根本無緣得之,想來是陛下的恩典。可小殿下還小,身子怕是承不起那份修為。”
扶修霎時間明白了這話。
不是病症,問題便是出來公儀涪的妖丹上了。是公儀涪的修為過于淳厚,他的谙谙受不住了麽?
“魯嬷嬷方才同朕說,她有嘔血。這可要緊?”扶修追着問了句。
得知了緣由又如何,終歸是不放心的。
“回陛下。小殿下這症狀也屬于正常,臣已開了方子,為小殿下先壓上一壓。後續臣的方子中還會加上幾位材料,可為小殿下融了那東西去。那些奇珍,還望陛下割愛。”
扶修一顆心落地,“拿去用便是,朕許了。”
妖帝庫房裏那些個奇珍異寶,大部分皆是天界長公主齊嫱費了心送來的贈禮。妖帝陛下一向珍視,平素的庫房常人接近都難。
王儒這會兒,也忍不住細細瞧了眼還未醒過來的小殿下。床上這位生病,陛下倒是難得的大方。
她此刻面色蒼白,小淡眉也蹙了起來。想來氣色好是也是個粉雕玉琢的團娃子罷。他也不是第一回為這位瞧病了。是個先天不足的,卻也是個有福氣的。
往後,他得更上心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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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現下唯一一個小主子生了病,妖帝在殿中一陪就是大半日,偌大一個妖王宮侍奉的時候,任誰也是不敢松懈了去的。
午後,樂谙那碗子湯藥已然喂下去兩個時辰了。
阿佑取了折子來響秋殿,眼見着妖帝陛下沒那心思去看,也便理好擺在了案頭。
忽的見三兩宮婢又端了湯藥進去,料想該是那小主子醒了。
......
她醒時微微睜開眼,便覺身子分外沉重,她那小臂膀都難擡起來了。
恍惚着一陣的暈眩,自己的身子騰了空。下一瞬被擁進一懷裏,小臉蹭着那人外頭穿着的袍服繡紋,有些微疼。這懷中的氣味倒是好聞的,依稀有股子氤氲的甜甜霧氣,似......似晚間陛下沐浴之後身上的味道。
得了心頭的感覺,樂谙雖難/耐的眯了眼,還是沒能忍住,喃喃了句:“陛下......”
扶修瞬時抿緊了唇,心頭鈍痛。
這憨貨是個沒心眼兒的,凡事不大放在心裏,傻氣的緊。可這般難受的樣子,還是頭一回。
“朕在呢。谙谙可還有哪裏不舒服,全都告訴朕,好不好。”他就該早些回來瞧她的,何必為了那些個朝臣的言語自怨自艾那樣久,白白花了那些的時間。
得了他的話,樂谙這廂直覺委屈。不舒服,哪裏都是不舒服的。
“谙谙頭疼的很,瞧不清陛下的樣子了......”
她原想瞧清楚陛下,再好好同他撒上一嬌,哪知她這雙眼睛全然是瞧不清楚的。
周遭有人的腳步愈近。她瞧不清四周,恍惚着生出懼怕之感,扭着身子便往他懷中逃。
扶修順勢撫了撫她肩頭,輕道:“莫怕,是來給谙谙送藥的。”
“朕在這,莫怕。”
這樣一慰,便好了些。
低頭見她微動了嘴,自鼻子裏哼出一字,“嗯。”
......
他做了妖帝這麽些年,深覺自家孩子是最好養的一個。
小憨貨生了病也是同樣的乖巧懂事,只窩在自己懷中安安穩穩睡着,半點兒旁的動靜也沒有。
扶修自認,樂谙已是很讓人省心了。
即便他只養過這麽一個孩子,也耐不住他願這般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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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王宮的宮人前前後後伺候了一日有餘,到了次日早間,總算是可暫時歇息下來了。
據言是小殿下醒了,還會扒拉着陛下嚷着要喝碎米甜水酪。陛下自是高興,巴巴的差人傳旨使得膳房去做了。
然,下頭的人無需妖帝多言,緊接着便該安排着那兩位貴人入宮之事了。
王儒後一日前來響秋殿診脈,樂谙這脈象已趨近平穩。依着他的方子煎的這藥,輔上妖帝閣中幾顆不可多得的奇珍,喂了一日,果真有些作用。
樂谙還在睡夢,王儒診了脈後也不在妖帝面前多留,躬身退了出去。
在外頭候了一刻,妖帝亦自內裏走出,見他還未走,便知曉他還有事要說。
“賜坐罷,還有何事但說無妨。”
響秋殿的風華與年前已然大不相同了,以人界的話講,是謂多了些人氣兒。擺件等物不大同以往,多擺上了些小童喜愛的物什。
多瞧了一會倒也覺得有幾分可愛。
“多謝陛下。”王儒自去擇了一處檀木椅子坐了。
“臣是有一事告知陛下。事關小殿下,便在這裏多留了一刻。”王儒一捋思緒,又道:“陛下可有覺得小殿下比起半月前身量高了些許?”
身量高了些許?
這他倒未曾注意過。
“你的意思是,谙谙長高了些許?”扶修心頭有疑,不願同他再繞圈子,“然後呢,她會如何?”
......
“陛下不必憂心,小殿下得了修為,現了初初長成之像。得了那樣厚的修為,往後比尋常的孩子長得快些也是正常。”王儒笑道。
扶修這一遭難得面色現出喜色。
長大好,長大好啊!
他真該好好謝謝公儀涪的妖丹,機緣之下還能有這樣的際遇!她這所謂的極品靈獸,總算是有不同尋常之處了。
“如此甚好。往後她的身子便權全由你照料,要什麽東西朕都可予,下去領賞罷。”
......
王儒起了身謝了妖帝的恩。
正欲離去之時,眼見一行宮婢擡了衆多雜項瓷器等物什朝外殿而去。
也是。這前幾日的事兒,都傳遍了整個妖界了。宮裏開始安排那兩位的住處,也不奇怪。
那兩位可都不是個好拿捏的。淳王爺那頭的貴女,孟氏宛筠。不論別的,單是這家世就不是個簡單的。
往後在宮裏頭,怕是得翻了天去都無人敢管罷。
那裏面那位呢?
得了陛下這樣的照拂,難免惹人紅眼。在宮裏可不得被啃的連骨頭渣子也不剩麽......
那小巴巴似得眼兒,可經不住那些算計。他得折返回去提醒主上一句。
他這無由的念頭,這大概也不為別的,為了醫學世家的醫者仁心罷。
可幸他轉回頭時,妖帝還在那處,扯了一股子魅兒似的笑,眼低笑意濃濃。
扶修有了注意,便問:“王宮醫還有何事?”
“臣有一事,妄圖替小殿下讨個恩典。”王儒垂了頭淡道。
“小殿下如今的身子,正是緊要關頭,每日調養的藥不得停,須得靜養。望陛下往後的時日,多多念着小殿下的身子,予一方清靜,多加照拂。”
作者有話:冷風那個吹呀,評論是真的涼吶。
卑微給我們谙谙求評論,收藏,營養液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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