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七

心不在焉地洗完澡,關掉熱水,簫洵愣愣地盯着某處出神。

他本來打算稍晚一些再攤牌,但就在剛剛,他想把一切都告訴顧霖之,顧霖之肯定能發現他的改變,還有末世相關的一切也沒辦法遮掩過去,預知夢?未免荒誕,可是,重生這件事,不是比預知還要離譜嗎?

不管怎麽說,最重要的是,他不想隐瞞,不想兩人之間有哪怕一丁點隔閡。

簫洵出去時,顧霖之正靠在床頭拿着平板在看地圖,見他出來,随手把平板放在床頭櫃上。

顧霖之拉着簫洵坐在床邊,拿過準備好的毛巾把他濕漉漉的頭發擦得半幹,又用吹風機吹幹才作罷。

微微眯起眼,簫洵感覺到顧霖之的手指從頭皮上劃過,頗為享受。

吹幹頭發,顧霖之攬着簫洵翻了個身,把他壓在另一邊,拉過半壓在身下的薄被将人蓋好。

簫洵蹭進顧霖之懷裏,摸過身邊人的手扣在自己的掌下,該醞釀的方才都醞釀過了,他知道重生這件事說出來相信的人也不多,但是,顧霖之,是不一樣的。

面對的是這個人,原本難以啓齒的話說起來似乎也沒有那麽難了。

“我不知道,霖哥,我不知道那些事情是上輩子還是只是我的一場夢······是我對父親懷着不該有的奢望······對不起······”

說完之後,簫洵垂下眼盯着兩人纏在一起的手,多少有些惴惴。

兩只交握的手放在銀灰色的被面上,簫洵的指甲蓋上泛出令人心疼的白色,顧霖之看在眼裏,以更大的力道握回去。

他的不安,他的自責,這一刻完完全全、明明白白攤在他面前,似乎他接下來的話會判了他死刑。

顧霖之低頭去尋簫洵的眼睛,簫洵卻将整張臉埋進顧霖之的衣襟裏。

此刻的簫洵幾乎是半趴在顧霖之懷裏,顧霖之輕拍着身上人的脊背,由往下滑了些把下巴放在簫洵頭頂,他的聲音很低,語氣裏含着微風,許是經過太陽升起時第一縷暖光的熏染,溫柔得不像樣。

他說:“阿洵,不用自責,那些事情都不會再發生了,誰都不會死,我們先去京城,拿到雷石就去西藏。我們在西藏建立基地,我們會一直在一起,我保證。”

他說,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用無比篤定的口吻。

他說,他就信。

蕭洵沉默着,蹭着顧霖之的衣襟點點頭,眼淚暈濕了薄薄衣衫。

察覺到胸前的濕意,顧霖之也不打斷他,只一下一下撫着蕭洵的後背,能哭出來總是好的。

聽着男人沉穩的心跳,放下了包袱,思緒一松,簫洵沒過多久就睡着了。

顧霖之關了床頭的燈,想着今晚上就是有情況他不出面也沒有問題,這個時候,他不放心簫洵。

過去的都已經化成塵埃,末世剛剛開始,未來,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另一邊,顧之澄準備得差不多了,摩拳擦掌很是興奮,固定好最後一根繩子,才發現一直在自己身邊繞來繞去的青團不見了蹤影。

循着“嗷嗚嗷嗚”的叫聲找到時,顧之澄不禁失笑:“你是真的吃太多了嗎。”

青團不常來顧霖之的房間,這一通跑不要緊——被卡在沙發中間了。

“團子,咱商量件事呗,雖然商量好了以你的叫聲為信號,但是,等會兒來人的時候,你別叫,我就把你弄出來,怎麽樣?”顧之澄坐在地毯上,居高臨下地跟青團講條件,“同意就叫一聲。”

顧之澄在聽到青團委屈的叫聲後,才把沙發推動了一點,雖然只是一點,也夠青團蹭出來了。

梳理着它亂糟糟的毛,顧之澄安慰道:“你看你一叫,就把大家都引來了,咱哥嫂好不容易在一起待一個晚上,吵着他們多不好,你說是不是。”

青團舔了舔顧之澄的手,搖搖尾巴,嗚哝幾聲表示贊同。

蔡文璐喜歡顧霖之好幾年了,卻連他的手都沒碰過,這樣一個好機會,宅子裏沒有傭人和護衛,溜進他的房間制造個美麗的誤會多好,她就不信,憑她精心打扮過的模樣入不了他的眼。至于簫洵,她根本沒有放在眼裏。

在淩晨左右推開了門,抹了油的地板讓她一下滑到,黑暗中,牽動機關,“啪”的一聲門關上了,繩子從四面襲來把她綁了個緊,她動也不能動,想叫醒床上的人卻也知道自己的狼狽,掙紮猶豫間被人劈暈了過去。

見沒了動靜,顧之澄打開燈,嫌棄似的拍了拍手,這蔡文璐打扮得豔麗,穿的又少,也不怕大晚上的“凍”壞了。

顧之澄處理好地上和蔡文璐腳底的油漬,地板上抹的油不多,沒沾在她單薄的衣服上。

敢打她哥的主意,也要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呼——

終于能安安生生睡覺了。

一早上,一陣急促的犬吠聲劃開表面的平靜,将各懷心思的衆人集中到了二樓。

蔡建斌父子倆匆匆趕來,一見蔡文璐的樣子就傻眼了,原本想着她沒回去,事情應該是成了,怎麽也沒想到會是現在這樣的情況。

兩方人對峙着,蔡文璐醒來看到這麽多人,一下就懵了,顧之澄還穿着睡衣,這會兒剛披了件薄衫,從房內走出來躲到簫洵身後去了,青團屁颠屁颠地跟了過去。

“我早上起來看見蔡小姐躺在這裏,吓了一跳,青團認生就叫了幾聲。”顧之澄一邊解釋一邊沖青團遞了個“幹得好”的眼色。她沒說謊,青團一直都把蔡文璐當生人來着。

蔡建斌臉氣得發紅,什麽也說不出來,蔡義仁慌忙解開繩子,在屋內尋了條薄毯給蔡文璐披上。

“不知這繩子是?”蔡義仁迫于父親的壓力,質問道。

“小妹一向對這類小玩意兒感興趣,平時我都不輕易進她房間。”顧霖之表情疏淡,顧之澄的小心思他還是能猜上幾分的。

“嗯嗯嗯,”顧之澄點頭如搗蒜,“我睡得比較晚,蔡小姐沒說她晚上要找我,她要是提前說了,我肯定把這些繩子收起來了。”

蔡文璐見顧霖之沒看她也不為她說話,顧之澄又把責任推得一幹二淨,擺明了說她晚上沒安好心。看陳設布置就知道這肯定不是顧之澄的房間,被人擺了一道,她臉上很不好看,急忙回去換衣服了。

常柘和顧之澄眼神溝通,他等到老晚都沒動靜還以為她不來了。顧之澄瞟瞟站在前面的兩人,常柘瞬間意會。

既沒打擾老大,又給了這女人一點懲罰,高!

事情究竟怎樣,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

“我們今天就要離開,蔡老想留下的話,這房子請便。”顧霖之讓其他人去收拾東西,“廚房裏儲備的食物足夠你們用一周了。”

衆人草草吃過早餐,臨走前,都去了後院一趟。

顧之澄從花房裏摘了一大捧白百合放在劉志康墳前,青團從邊上叼了幾朵野花,她一并放在了一起,收手時拍了拍它的頭。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總要留下來承擔一切。”顧霖之把木碑往下按了按,“走吧。”

一切,才剛剛開始。

站在樓上,蔡建斌一衆人看着兩輛改裝後的悍馬離開,蔡義仁的大兒子不甘地問:“就讓他們這樣走了嗎?”

“去把廚房的東西帶上,我們走!”蔡建斌把拐杖在地上磕了兩下,下了決定,留在這裏,就是困獸。

所有人都離開了這個地方,沒有人知道,角落裏的喪屍腐朽之後,散落在土地裏,在腐土之下凝結出細小的光點,然後蟄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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