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賭約
“我們不可否認, 華夏曾經擁有過璀璨的歷史文化，可是這并不代表華夏人懂得電影的藝術。一個從來沒有獲得過四大電影節最佳電影獎項的國度, 一個擁有十幾億人口的國家，居然到現在都沒有拍出過一部票房超過一千兩百萬美金的電影。這在別人的眼中, 簡直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所以我可以理解為, 華夏人并不懂得電影, 這是一片電影荒漠。正如華夏人發明了蹴鞠, 但是他們并不懂得足球一樣。”
說完這段話，一個身穿黑色西服的黃皮膚男人從一旁的餐桌上站了起來。他面帶驕矜地走到榮琇面前，目光卻直視着站在榮琇對面的高大白人，九十度鞠躬, 彬彬有禮的寒暄道：“下午好，詹姆斯先生。在下村下秀一, 這一次跟随《武士道》劇組來到好萊塢。我很仰慕好萊塢的電影文化, 我相信這一屆的奧斯卡最佳外語片，一定屬于我們大東瀛帝國的《武士道》。”
原本還有些細碎聲響的餐廳立刻安靜下來。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停止了交談，好奇的看向這一邊。
村下秀一目光輕蔑的掃過《秋露白》劇組，旁若無人的說道：“我相信在所有亞洲國家中, 只有我們大東瀛帝國, 才真正懂得西方文化。”
“華夏人，不懂。”
站在人群之側的趙淼突然嗤笑一聲, 他挺直了脊背，伸出小拇指挖了挖耳朵，面帶疑惑的左顧右盼, 挑眉問道：“奇怪，我們只聽見有人誇誇其談，為什麽沒有看見人呢？”
話音未落，所有人都下意識的看向身高不足一米七的村下秀一。
陸衡看了趙淼一眼，随口接話道：“大概是因為某些人永遠都是語言上的巨人，現實中的矮子。”
陸衡知道村下秀一這個人。他的祖上曾經參加過幾十年前的對華侵略戰争，并以此為榮。村下秀一本人也是一名堅定的東瀛右翼分子，他對華夏的敵意非常深。作為一名公衆人物，村下秀一不但會年年參拜靖國神廁，甚至還在幾年後華夏遭遇了重大天災的時候，在公衆場合公然聲稱“這是上天施加給華夏的報應。”
這種不恰當的言辭立刻引起了全球正義人士的反感和口誅筆伐。村下秀一代言的某國際品牌男裝立刻發表聲明，絕不認同村下秀一的言論，并以村下秀一的言論嚴重影響到其品牌形象為由，終止村下秀一的合約。原本看好村下秀一的某個好萊塢劇組也立刻改用他人，村下秀一的事業因此遭受到沉重的打擊。
可是村下秀一卻拒不道歉，反倒趁着這個機會退出娛樂圈，在家人的安排下從政。可惜村下秀一只是個徒有其表的草包，他的頭腦根本玩不轉政治，卻被人蠱惑着成為某黨派的發言人，在媒體面前上蹿下跳的發表一些排斥華夏的言論，贏得民衆的關注度和部分右翼分子的支持，最後淪為兩派相争的炮灰，下場凄慘。
從某種程度上講，還真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陸衡對這個人的印象非常不好。相信每一個華夏人，在了解到村下秀一的品性和言論後，都不會對這種人有多大好感。
個子确實不高的村下秀一聞言大怒。立刻怒斥道：“你們華夏人，實在太無禮了。”
趙淼與陸衡相視一笑，意味深長地說道：“有人對號入座了。”
聽到趙淼的話，《秋露白》劇組的人全都心照不宣的笑起來。
村下秀一愈發的惱羞成怒，脫口罵道：“八嘎，你們這群該死的支那豬——”
“村下先生，請慎言。”一直站在旁邊的高大白人及時打斷了村下秀一的辱罵，皺眉說道：“好萊塢崇尚民主自由，這裏不支持種族歧視。”
村下秀一不把《秋露白》劇組放在眼裏，可是面對身為奧斯卡評委會主席的詹姆斯先生，卻不得不小心謹慎。他沖着詹姆斯先生九十度鞠躬，開口狡辯道：“請詹姆斯先生理解我的沖動。請您相信，我并沒有任何冒犯好萊塢的意思。是華夏人先侮辱我的。我只不過是說出了華夏人不懂得電影的事實，可是這些粗魯的華夏人卻侮辱了我的人格。”
“我們沒有侮辱你的人格。”趙淼笑嘻嘻的說道：“我們只是探讨了一下某些人的身高，這才是事實。并且是大家用眼睛可以看到的事實。”
趙淼的話引來大家贊同的微笑。就連詹姆斯先生都情不自禁的勾了勾嘴角。
被哄笑的村下秀一忍無可忍，他神色鄭重的向詹姆斯先生投訴，認為奧斯卡不應該提名華夏電影《秋露白》入圍最佳外語片的獎項。這是對其他電影的侮辱。
面對村下秀一不依不饒的無禮糾纏，一直保持淡定的詹姆斯先生有些不悅的皺了皺眉，他開口說道：“我認為奧斯卡的評選标準是嚴格公正的。我們擁有最成熟完善的評選體系，我們知道該如何做，并不需要一個外人來指導我們的工作。”
“村下先生看過《秋露白》這部電影嗎？”詹姆斯先生突然問道。
村下秀一聞言一愣，下意識的搖了搖頭。作為一名嚴重排華的東瀛人，他一向都看不起華夏電影，又怎麽會特意去找華夏的片子看？
“可是我卻看過這部電影。”詹姆斯先生面容嚴肅的說道：“我非常喜歡這部電影，并一力主張《秋露白》入圍奧斯卡最佳外語片，幸運的是我的主張得到了大家的認可。作為一名專業的電影人，村下先生卻在沒有看過電影的前提下執意認為《秋露白》沒有入圍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的資格。那麽請問，您在公衆場合發表這樣不恰當的言論，究竟是在質疑我的眼光和奧斯卡金像獎的審核流程，還是在侮辱你自己的職業道德與品質？”
如果村田秀一在跳出來大放厥詞之前，能夠認真調查一下這位奧斯卡金像獎的評委會主席的話，就會知道詹姆斯先生其實是一個華夏迷，他非常的迷戀華夏的文化和元素，甚至這一次《秋露白》能夠提名奧斯卡最佳外語片，就是詹姆斯最先提議的。
村下秀一當着他的面如此抨擊《秋露白》，高傲如詹姆斯先生怎麽能忍受？
詹姆斯過于直白的批評讓村下秀一不敢置信，事情發展到這樣嚴重的程度，就連餐廳內的其他人都坐不住了。
《武士道》劇組的人紛紛站了起來，還沒想好該怎麽處理這件事，詹姆斯先生又說道：“我承認《武士道》這部電影非常不錯。但是恕我直言，《武士道》在诠釋影片主旨和傳統文化的層面，并沒有《秋露白》做得好。至少身為一個西方人，我并不能理解片中所謂的武士道精神。”
陸衡微微一笑，開口接道：“我想，武士道的精神就是敢于自殺。”
在娛樂相對于貧乏的2001年，這些網絡盛行的段子還沒有出現。陸衡恰到好處的補刀聽得大家一怔，回味一下，全都不由自主的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笑容。
甚至還有其他客人小聲的驚呼道：“原來如此，好奇怪的民族信仰。”
眼見陸衡如此扭曲自己影片甚至是民族精神的主旨，還有人一本正經的相信了，《武士道》的導演田忠三郎不悅的開口說道：“這位先生，如果您不了解東瀛文化的話，還請不要胡說。”
“好吧，我承認我學識有限精力有限，沒有深刻的了解到貴國的文化精神。看來我的理解是錯誤的。”陸衡從善如流的“認錯”，田忠三郎的臉上剛剛浮現出得意的神情，就聽陸衡恍然說道：“……那麽武士道的精神是不敢自殺？”
田忠三郎憋屈的臉色通紅，他十分不滿的看了陸衡一眼，“如果貴國電影人的素質都跟你一樣，也就不難理解貴國的電影文化為什麽這樣不入流了。”
自己精心執導的作品被人如此曲解，田忠三郎實在無法忍受，他大聲斥責陸衡，只顧發洩自己對陸衡的不滿，卻忘了方才親口承認過自己不理解武士道精神的奧斯卡評委會主席詹姆斯先生。
“我想，藝術的魅力就在于一千個人的眼中，會有一千個哈姆雷特。”詹姆斯先生看着田忠三郎，皺眉說道：“言盡于此，請恕失陪。”
詹姆斯先生回頭看着《秋露白》劇組的人，笑着說道：“諸位剛剛抵達洛杉矶，還沒有吃午飯罷。不介意的話，可否一起？”
方恺之導演代表大家欣然接受了詹姆斯先生的邀請。詹姆斯的目光落在陸衡的身上，他看着這位話語不多但言辭犀利的少年，側着腦袋想了想，不太确定的問道：“小露生？”
陸衡頗為驚訝的看了詹姆斯一眼，沒有想到詹姆斯居然認出了自己。畢竟在很多西方人的眼中，東方面孔向來不具備識別度。更何況陸衡本人和小韓露生的扮相差的不止十萬八千裏。
他沖着詹姆斯先生點了點頭，赧然說道：“是我，詹姆斯先生。”
“你的昆曲唱的很棒，身段兒非常好。”詹姆斯先生沖着陸衡比了個大拇指，他甚至用不太标準的華夏語說出了“昆曲”和“身段兒”這兩個詞兒。看得出來陸衡扮演的小韓露生給這位華夏迷的詹姆斯先生留下了深刻印象，他不喜溢美之詞的稱贊道：“你的表演非常驚豔，像榮先生一樣驚豔。你們兩個人完美的诠釋了韓露生這個角色。”
詹姆斯先生毫不吝啬的誇贊讓《武士道》劇組的人瞬間黑臉。與之相反，《秋露白》劇組的人卻是又驚又喜。大家都知道詹姆斯先生的身份，能讓詹姆斯先生在公衆場合說出這樣的話，是不是說明《秋露白》有很大的機會獲得這一屆的奧斯卡最佳外語片？
一時間，大家都有些思緒複雜，心潮澎湃患得患失。
村下秀一突然攔在榮琇的面前，一臉敵意的說道：“我不相信華夏人能拍出什麽好電影。不如打個賭，看看誰才是今年的奧斯卡最佳外語片？”
東瀛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徹底惹怒了生性平和溫潤的方恺之，他憤然說道：“好。”
村下秀一得寸進尺的要求道：“如果你們輸了，要在頒獎典禮上當着全球觀衆的面兒，承認華夏人不懂得電影。華夏電影都是垃圾。”
此言一出，所有人勃然變色。
茲事體大，方恺之立刻猶豫了。身為一名華夏人，他可以不計較個人得失，但是卻沒有資格把華夏電影拉下水。
村下秀一看出方恺之的猶豫，冷笑着說道：“怎麽，難道你也知道你根本沒有贏的希望？你肯承認華夏電影就是垃圾！”
“……如果你願意承認《秋露白》不如《武士道》，那麽這個賭約就可以作廢。我們東瀛人向來懂得寬以待人，看在華夏五千年的歷史文化的情分上，會在全球觀衆面前給你們留點尊嚴。”
一句話擠兌的重任怒火中燒。方恺之還沒來得及回應，就聽身後有人斬釘截鐵的說道：“好！”
方恺之愕然回頭，就見陸衡面無表情地說道：“如果你們輸了，就在頒獎典禮上，當着全球觀衆的面兒承認你們東瀛人才是妄尊自大的豬，根本不懂什麽叫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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