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大紅袍不錯。就是暴力了點。」皇甫枝笑着,喝着茶,環看餐廳四周的布置,點着頭。「我還是比較喜歡涷頂烏龍。」
「暴力?」劉卓凡不明所以,看着皇甫枝的笑臉,心裏冒汗。
這回,是劉卓凡主動邀約皇甫枝茶聚。對劉卓凡自己來說,是絕對出乎意料之外的一個舉動;皇甫枝卻像是早有所料,欣然答應。卓凡特意選擇午飯後的中環,一家雅致的北京菜館內找來一個布置得像個小偏廳的角落。皇甫枝的随從就守在數張餐桌外,留給二人一個安全的談話空間。
劉卓凡為皇甫枝添茶;皇甫輕敲餐桌示意,卻換來林立強敏感地站了起來。她向他打了個眼色,林立強才稍稍放下戒心,坐了下來。劉卓凡瞄了瞄林立強,發現他還是牢盯着她們的桌在看。
「別介意。他們習慣了在我的身邊;對接近我的人都不友善。相比起小安,他們對你已經很有禮。」
「康教授和你不都...」劉卓凡無法找來一個适合的形容詞。皇甫枝笑呵呵地拿起茶杯,呷了一口。
「大概,他們覺得小安對我的殺傷力太大。」
這也理所當然。從來最能傷害自己的,永遠是自己最愛丶最重視的人。為了她,這個看來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把一整個幫會的人都殺了;而且不求回報。康以時确實也沒有回報她什麽,心裏也一直沒有她,更愛上了另一個女人。
當劉卓凡知道康以時和景夕遙已經走在一起時,她呆若木雞的瞪着景夕遙,完全無法接受。更讓她呆立當場的,是所有人似乎都沒有異議,就只剩她一個認為世界瘋了。究竟是世界瘋了,還是她自己瘋了?那刻,她只想到皇甫枝。
「其實,我真不介意小安和景小姐相愛。我祝福她們。」聽罷,劉卓凡認為皇甫枝也是瘋了的。
「你為她做了那麽多...」
「卓凡。」皇甫枝以她那瘦弱的手按住了劉卓凡,「你不介意我這樣叫你吧?」楞了楞的卓凡搖頭。
「我不明白。」
「我殺第一個人的時候,我二十一歲。」她收起了手,笑着,「然後,我殺了無數的人。殺夠了,我就收手。那年,我還是二十一歲。就此而已。」
就此而已。
劉卓凡沉默,臉上也沒有什麽表情,只看着皇甫枝的臉。她還是帶着笑意,喝着茶,心态淡然,像是在說着其他人的故事般不帶感情。對她而言,确實,這些事都沒什麽感情可言;都是讓她身心麻木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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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說,我為她做了很多事;也可以說,我沒為她做任何事;更可以說,我把她毀了。」
「或許殺人是不對,但你确實因為她才會這樣做。」
「卓凡。」皇甫枝以她那雙銳利的眼睛看着卓凡的雙目,彷佛要從中穿透一切,「我用了這十多年去學會一句說話;到現在,我還在學着。」
「一句說話?」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她笑着,又按住了卓凡的手,「很多事情,都只是一念之間的差別。」
一念之間。
那個夜晚,卓凡就是想着皇甫枝說的這四個字,在床上輾轉反側,無法成眠。她大概意會皇甫枝所說的,也明白只需心态上的改變,一切便會跟随着改變。但,人不就一直是自己思維的寵物,難以逃出這樣一個自己為自己建造的牢籠嗎?聽起來容易的事情,根本是無從逹成的,不是嗎?
「我認識的小安,因為執着而變成了今日的康以時。她的心麻痹了,無法去愛任何人;直到她遇上了你和景夕遙。你們讓她重新去愛別人,但也令那執着顯得荒謬之馀亦合理。」
「荒謬之馀亦合理?」
「在此,我反而是個讓這股執着更明顯的人物。無論理智上,小安有多尊重我,打從心底,她讨厭我,是理所當然的。」
「她讨厭你?」
「大概她自己也不察覺。」皇甫枝牽強地笑了笑,喝着茶,沒再說下去。
忽然便想起宿醉的自己把康以時壓在她的大床上強吻;康以時摟着她的背項,順應着她,回應以同樣熱烈的吻。那舌頭糾纏在一起的感覺就這麽湧上來,讓空氣變得稀薄;她彷佛再度感覺到康急速的心跳聲和那颠簸的呼吸。她那懷抱的溫度是卓凡喜歡的,總能讓她得到需要的安全感。她喜歡康以時,無從否認;亦因此感到更為無奈。
「就像小安自己一樣。」皇甫枝說,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