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2

房間很大,她的身體很小。可那笑聲跟她一樣,不成正比地巨大,在房間裏萦回不去。

大宅是一片頹垣敗瓦,沒一個人;也沒有要重整一下的跡象,有着就這麽荒廢掉的勢頭。她緩慢地在大宅內踱步,輾轉來到茶室;基本上完好的茶室,只是輕輕的披上了一層灰。她拉開酸枝櫃的抽屜,毫無危機感地按下一個黑色的按鈕;挂着字畫的那道牆随随轉出那一堆軍火。她走到那堆軍火的跟前,像是在觀察,也像是毫無目的地瞄瞄;腦袋一片空白。在放置小型暗器的那玻璃間格裏,置着一個小小的鐵盒。精致的丶刻有龍型圖騰的鐵盒。她把鐵盒拿在手裏,便發現鐵盒所在的地方有着兩個小小的按扭。黑和白的按鈕。想了想,她打開那鐵盒,內裏是一枚染血的龍紋指環。沒再多想,她按了白色的那按鈕。

「那麽,景小姐,你覺得在這樣的安排下,你和我,那一個應該做大的呢?」說罷,又像是聽到了天下間最好笑的笑話般失笑;直到氣促,不斷咳嗽,笑聲才停下。嬌姨不住在旁輕拍她的背項,叮囑她不能激動;大笑也是不可以的。

她從手袋裏掏出那裝有龍紋指環的鐵盒,置在床尾那活動桌上。皇甫枝的目光像黑寡婦吐出的絲一般,牢牢纏着那鐵盒。笑容已褪卻,換上了冷冷的一張鐵臉。

房間裏忽然就響起刺耳的高頻率聲音,讓她不住遮掩着耳朵,緊閉上雙眼。可那聲音一直沒有消退。她以一邊肩膀蓋着耳朵,伸手再按了按白色的那按鈕,聲音便突然消失。耳朵才剛得以休息下來,她卻心血來潮,再按動了那白色的按扭。聲音又再出現;她閉上雙眼,把兩手食指塞進耳窩,等待着。也不知過了多久,聲音消失,眼前的軍火牆随随往右滾動,消失掉;換來的,是書架和其上如百科全書般一式一樣的本子。

随手拿下其中一本,打開,才發現內裏是活頁,置着康以時曾在學界出版過的期刊文章和研究報告。又在另一邊的架子上拿下其中一本,打開,是一頁又一頁的舊照片;依時序,整齊地排列,還注有日期和簡短的描述。她随手拿下的,正正是十八年前的照片;內裏,是還沒受傷的康由安和年少輕狂的皇甫枝。在書架最下的一層,置着的全是黑色牛皮卡紙作頁面的薄裝小本子。小本子的書脊上是年份和月份;是皇甫枝的日記。

「你和她相識在先,當然是你做大。」

「你不覺得這樣很可笑嗎,景小姐?」

或許。

空白的腦袋裏,根本沒有什麽道德或私隐觀點;她拿來了一本,坐在沙發上翻着。裏頭記載的,正是皇甫枝把郭子雄殺掉的那段日子的事。随從把郭子雄血淋淋的無名指,連同他身上搜出來的結婚指環置在小木盒內,送到皇甫枝的跟前。她把指環拿在手裏,看了良久。沒有愛情的指環,環在指上又是何種意義?着又命人把指環好好置在另一個盒子裏。心裏也同時作了這麽一個決定,永遠地躲着這個深愛的人。

永遠,不也很可笑嗎?

「夕遙。容許我這樣稱呼你嗎?」她笑了笑,揚手示意嬌姨回避;嬌姨躬身,離開了房間。景夕遙也稍稍牽動咀角,默許。「形式,對我來說從來不重要。」極其緩慢地,她向身邊的床頭櫃伸手,意圖取過櫃上的水杯。

「等我來吧!」景夕遙立刻快步走到床前,取過水杯,送到皇甫枝的手裏。她微笑,接過水杯,喝了一口。也咳了幾聲。

「亦得以硬撐至今時今日。」

「既然如此,我這提議...」

「雖但如此,你這麽一個提議,還是把我吓了一跳。」皇甫枝冷笑,沒讓景夕遙說下去。「不過,我實在無意三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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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景夕遙在皇甫枝的茶室裏反覆思量後才作的決定;并沒預計到會被斷然拒絕。她只能呆看着皇甫枝;而她,拍了拍自己的床邊,示意她坐到自己的旁邊。

「夕遙。姑勿論你為了什麽理由而提出三人行這想法,也姑勿論我是否接受,這個提議本身就是個錯誤,對小安來說都是不公平的。」

「皇甫小姐...」

「你确定你的愛,足以讓你把深愛的人和別人分享嗎?」

「我...」

「別高估自己!」皇甫枝笑着,拍了拍景夕遙的手,「我花了十多年的時間,還沒學會放下對一個人的欲望。」

「對一個人的欲望?」

「待我身體好一點,我便會回臺灣。如無意外,我不會再回來。」

「阿時她知道嗎?」

「小安...」皇甫笑着,搖了搖頭。「...以後就交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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