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朋友?不是
白無名過來的時候就知道是阿璃在找自己, 否則以厲不鳴的性格, 是不會這麽早跟自己有交集的。
到了厲不鳴住的別苑, 不見他人,只看見阿璃站在閣樓朝自己招手。
他飛身過去,登上閣樓。
放眼遠景,半個滄瀾閣和山下小鎮都一覽無遺。
“果然厲閣主給厲少閣主的, 都是最好的。”
阿璃見他悠哉地欣賞起了美景,也不問她“厲不鳴去哪了”“你叫我來做什麽”“找我什麽事”, 果然是他,總是事不關己。
她說道,“大佬……”
白無名回身看她, “完了,我又要丢一件法寶了。”
“瞎說。”阿璃展顏, “你能不能幫我叫一下問月門的人?趕緊來救我和我那兩個師叔?”
白無名看着她這張笑起來特別好看的臉,笑問, “你就這麽相信我?”
“當然,因為我對你一點用處都沒有。”
“你對厲天九也一樣, 沒有用處, 所以為什麽他要囚丨禁你們問月門的人?”
阿璃苦想一番,說道, “我這樣漂亮可愛,大概是想我做他的兒媳婦吧。”
“……”這姑娘臉皮這麽厚的嗎?白無名說道,“可如果我幫了你,等于我也開罪了滄瀾閣, 無論怎麽想,這都不是一個好買賣。”
“既然你談買賣,那我付你跑腿錢好不好?”
“你可以給多少?”
阿璃摸了摸袋子,竟是一枚銅錢都找不到,她讪笑,“要不先欠着?”
白無名笑了起來,他說道,“滄瀾閣和問月門打起來,一定很熱鬧。”
阿璃就知道他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
不過他要是沒有這個“愛好”,阿璃也真找不到合适的人替她找援軍。
白無名說道,“如果我能找到恰當的時機,就幫你叫援軍。”
阿璃急了,這話跟“改天有空吃飯”“下次有空再聊”一樣都是有去無回的套路,“只有你能幫我了。”
姑娘眼神真摯,白無名還是沒松口,“我盡力。”
白無名一走,阿璃的心又懸了起來,直覺告訴她他不會幫這個忙,因為他走得很慢,慢得根本就像是在散步,而不是一個要去想辦法報信的人。
他離開別苑,就看見厲不鳴正坐在輪椅上曬着日光,看樣子是專門在等自己。
他笑笑走過去,“少閣主怎麽在這?”
“我在等你。”厲不鳴的雙手放在腿上的暖爐上,微微擡眼看他,“阿璃讓你去叫問月門的人,是不是?”
“是。”
“你打算去。”
白無名說道,“當然……不去。”
厲不鳴意外了,“我以為你和阿璃是朋友。”
“是朋友,但比起朋友來,還有更多比他們要重要的事。”
厲不鳴忽然笑了笑,“阿璃卻将你當做了救命稻草。”
“如果她有危險,我能護她。”
“但她想救她的師叔。”
“那可就不關我的事了。”
厲不鳴沉默片刻,他知道阿璃叫白無名來的目的,所以他打算攔住白無名,威逼他閉嘴,可沒想到,他根本沒有去報信的打算。
這反而讓他有點替阿璃可惜。
看錯了人。
反之,要攔截報信人的自己不也一樣?
讓阿璃姑娘難過失望的人,可不只是白無名。
他問道,“你來滄瀾閣做什麽?”
白無名說道,“自然是來做買賣的。”
“我父親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他留了你多日卻什麽都沒談,這很不正常。”
病弱的公子中氣不足,說起話來氣勢少了一半。但詞已達意,犀利又全是猜疑。
這一點倒是跟厲天九很像。
如果厲不鳴沒有被這種病折磨二十載,那一定是個了不得的繼承人。
白無名笑道,“日後你就知道了,我期待少閣主能子承父業。”
厲不鳴皺眉,這個人叫人捉摸不透,他很不喜歡他。
白無名沒有回自己的閣樓,而是去找了厲天九。
厲天九剛安撫了妻子卧床休息,聽見管家說白無名拜訪,略一遲疑,但還是出去見他。
他屏退下人,才說道,“你來做什麽?”
“想問你一件事。”白無名說道,“我想知道,你留問月門的人做什麽?”
厲天九說道,“生意往來。”
白無名輕笑,“好一個生意往來,不如讓我猜猜,你一開始就将我安排在偏僻閣樓,不是知道我喜歡清靜,而是不想讓我知道太多前院的事,對吧?”
厲天九的神色未變,似乎他說的話都是錯的。
白無名說道,“那我就再猜一猜,問月門有的東西,唯有一件是你們滄瀾閣沒有的,也是你一直想要的,那就是可以救人命的——息壤。”
厲天九盯着他,說道,“不是。”
白無名笑得嘲諷,追問道,“他們帶了息壤過來,是嗎?”
“沒有。”
“你當真還要繼續隐瞞?”
厲天九依舊說道,“沒有。”
白無名冷聲,“厲天九,你有幾個膽子?竟然想私自吞了息壤。如果不是我恰好過來,你是不是已經順利拿到了息壤,還将它用在了你的兒子身上?我苦苦找了那麽多年的東西,對問月門想盡了辦法都不能得到的東西,你卻想将它用在你兒子身上。厲天九,他配用息壤嗎?”
素日裏高高在上的厲天九,在這年輕人的訓斥辱丨罵下,卻沒有一絲怒氣。
——他不敢,也不能。
厲天九終于松口,“我只想救我的兒子。”
白無名冷聲,“你要記住,你的兒子,永遠都是次等重要。”
厲天九沒有反駁。
——他不敢,也不能。
“我不管你們滄瀾閣有多少爛攤子,但事關息壤,你就絕不能自己吞了。”
“是。”
“息壤在誰的身上?”
厲天九再次看他,說道,“孟平生。”
“當真?”
“是。”——無論如何,他都想救自己的兒子。他知道息壤在阿璃的身上,只要将白無名的注意力轉移到孟平生那,那他就還有機會從阿璃那裏取走息壤。
只要一小塊,一小塊就可以了。
等他取走一點,仍能将功補過把剩餘的息壤交給白無名。
可如果白無名先得到了息壤,那他絕不會分給自己一點。
他苦求了問月門二十年,終于以巨大的代價換得他們的同意,給他一點息壤。
這是目前救兒子的唯一辦法。
只要兒子的病好了,妻子的心病也會好起來。
其餘的,都不重要。
白無名冷聲,“去将它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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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璃已經準備去找不聽,告訴他他娘沒事,讓他放心。
這回她告訴厲不鳴自己要魂魄離體,讓他照看好她的身體。
厲不鳴問道,“你要去哪裏,見誰?”
見你弟弟啊。阿璃沒說,“別問。”
厲不鳴當真不問了。
阿璃離體後怕一出去就天降鶴夫人,便直接用了隐身術,雖然耗費元神,但是至少保險。
她凝神細察,在滄瀾閣的各個角落和廢棄無人的屋裏游蕩尋找,只要聽見一絲鐵鏈聲,她就能找到他了。
雖然不聽這人十分不講道理,又倔又任性脾氣還不好,但想想一個人被關在水牢那麽多年,所能看見的唯有一面水鏡,供他了解九州外物,和他說話的人,也只有每月來取血的厲天九,還有不知道多久才能見一次的秦愫白了吧。
在這種環境下,還指望他能身心健康快樂成長?
活蹦亂跳像個明朗少年?
這不是為難人嘛。
阿璃越想越揪心,漫無目的地到處找他。
忽然耳邊“咣”地一聲,她仿佛聽見了熟悉的鐵鏈聲。
“咣……咣……咔咔……”
阿璃頓時來了精神,是不聽!
那熟悉的聲音簡直讓人欣喜若狂,阿璃再次凝神,确定了鐵鏈聲傳來的方向,急忙往那邊飛去。
這是一個荒廢的園林,沒有人清掃修剪,樹木橫生,堆滿了腐爛的落葉。
那鐵鏈聲阿璃聽得更清楚了。
“不聽?不聽?”
她低聲叫他的名字,沒敢太大聲,怕厲天九突然跳出來揍她。
腳底下的樹葉松軟,觸感十分不舒服,爛乎乎的。
突然腳底踩了個硬的,她低頭看去,這裏跟她走過的地方沒有什麽不同,都是高鋪的落葉。
她又壓了壓腳底,如穿過了層層腐葉,踩到了硬地板。
阿璃突然明白過來,這落葉恐怕就是個障眼法。
她立刻念了清除咒,片刻地上一片明淨,腳下所踩果然是一塊磚板。
“咣……噹……”
阿璃試着從這磚板跳下,瞬間跌進一處密室中,她頓時欣喜。
“咣……噹……噹……”
聲音從密室石牆外傳來,這時有人試着問道,“阿璃?”
是不聽的聲音!
阿璃急忙跑過去敲牆,“不聽是你嗎?”
“快走。”
卻是不聽趕人的焦急聲。
不是往日冷冰冰的“你滾”,是“快走”。
阿璃微頓,已然意識到這可能是厲天九布下的陷阱。
誘她來這裏的陷阱。
“來水牢的人,果然是你。”
背後聲音冷漠,阿璃還未回頭,便覺對方威壓逼人。
在這狹小的密室中讓人充滿了逼迫感。
阿璃艱難地喘着氣,看着一步步朝自己走近的厲天九,憎惡道,“衣冠禽丨獸!”
厲天九說道,“我知道息壤在你的身上,把息壤給我。”
阿璃冷笑,“你有這個本事就取,你們滄瀾閣的人可不是正統的修仙者,重重防護依賴的也是高價聘來的修仙者,如今他們不在,你拿什麽壓我?”
面對厲天九,她絲毫不驚怕。
這五年來她沒事就往兇險的地方跑,就為了驗證息壤的上限在哪裏。
五年來上百個兇惡之地,它從未敗過。
區區一個厲天九,她還不至于慌了神。
“我知你厲害。”
厲天九說着,人影微晃。
阿璃反應過來,這不是他的本體,只是一個幻影。
“所以我怎會親自對付你。”
幻影瞬間消失,這密室的威壓卻沒消失。四面緊封的密室已滲出煙霧來,霧氣刺鼻,立刻熏得阿璃頭暈。
這息壤似乎也不喜歡這股煙味,窩在裏頭不出來。
阿璃試着拍石壁,想拍出一條生路來,但既是一心要困住她,那怎麽可能輕易被她敲破。
當面打一架她不怕,但背後放陰招就太過分了!
阿璃憋不住氣了,剛喘氣就又吸入了一大口毒丨氣,腦子猛地“嗡”了一聲。
冷,冷入骨髓的冷。
是她一輩子也忘不了的冷。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周六,更個萬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