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紅燒肉

小三輪搖搖晃晃地停在了巷子最裏面一座破舊的樓房前。

老太太下車抹了一把汗上前扶林書雨：“娃子下來吧，咱們到家啦！”

某蟲試着動了動腿，發現動不了……卡得太結實了。

老太太把小三輪後面的擋板放下來，再把她孫子從車子上扶下來，這一番動作下來累得她大喘氣。

林書雨被老太太扶着往樓道裏面走，石灰大片大片脫落的牆面上貼滿了小廣告，水泥砌成的狹窄樓梯中間破了一個大洞。

林書雨邁着僵硬的步子一腳踩上去，正好右腳踩進了洞裏面，他僵在了那裏。

老太太彎腰拽了兩下他的褲腿：“娃子擡腿啊！”

林書雨：“鞋子，掉了。”

老太太嘆了口氣：“咋病好了之後連走路都不會了？先回家，等會兒奶奶下來給你撿回去。”

他腳上還穿着醫院的拖鞋，此時掉了一只，只剩一只，僵直着腿上樓梯，表情木然。

從樓上下來倒垃圾的中年婦女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小雨出院了？”

林書雨擡頭對上了她的視線『李月琴，35歲，紡織廠工人，配偶劉鵬海，38歲，小吃店老板，直系親屬劉念，16歲，在讀高一生，直系親屬劉童，6歲，在讀小學一年級。

宿主生前記憶評判：一家子的老好人。』

李月琴被他黑黝黝的眸子看得後背直發涼。

老太太趕緊把她拉過來說：“李家媳婦兒，我可得給你說道說道那個黑心醫院！”

老太太一說起來肯定停不了，李月琴連忙攔住她：“胡大娘，我午飯都做好了，等會兒您帶着小雨到我家吃去。”

老太太顫巍巍地握住她的手：“好好，我回去把那塊小母雞的肉給你送過去！”

李月琴道：“不用，您就直接去我家吧，我這扔完垃圾就回去，老劉都做好午飯了，您先回去看看妞妞，她都一上午沒見着您了，這會兒正跟童童看電視呢。”

老太太目光真誠抖索着嘴唇說：“李家媳婦兒啊，你是好人！”

李月琴笑了笑下樓去了，老太太拉着林書雨上了三樓。

三樓有兩戶人家對門，老太太拉着他進了其中一戶人家，推開門以後傳來電視的聲音。

坐在小板凳上看電視的是兩個五六歲的孩子，其中一個穿碎花裙的小姑娘聽見開門聲時探了探頭，看見老太太時高興地撲過來喊：“奶奶！”

老太太慈愛地摸了摸她的頭問：“妞妞在這兒聽不聽話啊？有沒有和童童打架？”

林妞妞使勁搖了搖頭說：“沒有打架！”說完她看了看老太太身後的林書雨：“哥哥的病好了嗎？”

小姑娘又大又圓的眼睛看着林書雨，年紀還小的她覺得今天的哥哥很奇怪，都沒有蹲下來抱她。

某蟲和人類小姑娘對視了一會兒，緩緩地歪了歪腦袋。

小姑娘“噗嗤”一下笑開了，撲過來抱住他的腿，林書雨一下子就僵着不動了。

『讀取宿主部分記憶，分析此人類幼體行為，抱大腿――表示親密。』

某蟲探出的裏納絲線連接着神經元小幅度地顫了顫，操控着身體蹲下來伸出胳膊僵硬地抱住了人類小姑娘。

『嗯。人類表示親密的行為。』

劉鵬海端着菜從廚房裏出來招呼老太太：“胡大娘，吃飯了。”

當看到林書雨時手上的動作頓了頓，之後笑道：“小雨，快洗手吃飯了。”

李月琴回來後洗了手進廚房幫忙端菜，劉鵬海拉住她小聲問：“小雨那孩子……醫生不是說成植物人了嗎？”

李月琴說：“誰知道怎麽回事啊？我昨天去醫院看他還躺在病床上，一點兒人氣兒都沒有。”

劉鵬海疑惑道：“從六樓摔下去……這才一個星期就……”

李月琴說：“你等會兒在大娘面前別瞎說，只要孩子沒事兒就行。”

劉鵬海連忙應下來，剛出廚房一擡頭正對上林書雨一雙湛黑的眸子，黑沉沉的不帶任何感情的目光盯得他頭皮發麻。

正在這時，坐在一旁的劉童咬着筷子說：“爸爸爸爸！小雨哥哥剛才看電視，好久都不眨眼睛的！可厲害了！我不眨眼睛就一直流淚，小雨哥哥都不會流淚的！”

『人類需要眨眼睛，不眨眼睛會流淚。』

林書雨默默地把這條信息錄入數據庫裏。

劉童還在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看，某蟲緩緩地對他眨了眨眼睛。

劉鵬海看了一眼林書雨後，大手扒拉了一把自家小子的腦袋說：“今天童童考試成績下來了，考了全班第一名，所以有紅燒肉吃！”

劉童高興得小臉紅撲撲的。

桌子上三個素菜一個紅燒肉，對于他們這樣的普通家庭來說算得上豐盛了。

林書雨捏着筷子，回憶了一遍宿主生前是怎麽用筷子吃飯的。

擺好了姿勢後沖面前的酸辣土豆絲而去。

夾了一下沒夾到，他調整了一下坐姿，背挺得筆直，眼睛緊緊地盯着筷子尖，腦內數據庫高速運轉，利用宿主生前有限的數學知識，畫出坐标系，計算出最适合的下手角度，出擊！

兩根土豆絲穩穩地被夾出了盤子，某蟲激動得腦內裏納觸絲抖索成波浪線奔騰、旋轉、跳躍。

土豆絲正要吃進嘴裏的時候，掉了……

林書雨維持着舉筷子的姿勢僵在了那裏。

連旁邊的林妞妞都能感受到他周身彌漫着一種悲傷的氣息。

于是小姑娘伸着胳膊夾了滿滿一筷子的土豆絲放到他碗裏：“哥哥，你吃！”

林書雨學着宿主生前的動作，擡手僵硬地揉了揉小姑娘的頭發。

這時李月琴夾了一塊紅燒肉放到了他的碗裏，笑着說：“小雨剛出院，多吃點肉補補。”

林書雨看着碗裏這塊色澤鮮豔的紅燒肉，用筷子紮起來塞到嘴裏。

紅燒肉一入口，随着咀嚼，有細微的裏納能量被傳送到腦部。

某蟲在宿體大腦內又是一陣奔騰。

寄生蟲自帶的裏納類似于人類所說精神力，裏納有限，阿法卡斯蘇醒以後修複宿體用了一半的裏納，這還只修複了63％，所以宿體行動遲緩僵硬。

位于宿體松果體的阿法卡斯伸出裏納觸絲連接神經元控制宿體活動，所以裏納一直在消耗。

如果裏納一直得不到補充，當裏納消耗殆盡，阿法卡斯就會被迫陷入沉睡，也就是人類意義上的死亡。

如果能找到獲得裏納的方法，阿法卡斯将擁有無限的生命，但寄生蟲傳下來的基因鏈中，并沒有包含關于如何獲取裏納的知識。

所以這需要他自己一點一點地探索，然後刻入寄生蟲的基因鏈中，世世代代地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