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六卦

玄戈打着傘過來接人時,就看見陸爻正給一個女生算卦。

陸爻看着卦象, 女生看着陸爻, 眼睛都像是在冒光。玄戈停在原地,忍了忍, 寬容又大度地沒有直接過去。

“你這次逃課出來沒什麽大問題, 後面也不會受到處罰。”陸爻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顧客,覺得對方的表情有些奇怪, 但也沒放在心上,“算完了。”

“謝謝!”女生咬了咬唇,“能問一問, 你是哪個學校的嗎?”

“我沒有上學了。”

“啊抱歉!這麽早就出來工作, 真的好厲害!”

整理硬幣的手一頓, 陸爻不知道應該怎麽回答這句話, 于是換了個話題, “不好意思, 我要繼續等下一位了。”

陸爻算卦基本都是有緣就算,所以那個女生走過來,問可不可以算時, 陸爻就合上了保溫杯的蓋子,表示可以。現在算完了,确實應該等下一個人了。

“現在不是還沒有下一個人過來麽,我能問問你——”

“人來了。”玄戈撐着長柄傘走近,一只手插在風衣口袋裏,頭發上沾着一點飄飛的雨珠, 眉眼英俊,閑閑地站在石桌旁邊,問,“可以算一卦嗎?”

明明離得沒有很近,但陸爻就覺得對方出現的一瞬間,屬于玄戈特有的氣息,密不透風地瞬間就包圍了過來。

他點頭,“可以的。”

玄戈看向還坐着的那個女生,就發現對方懇切地看着自己,做了個“拜托”的口型。

如果換上是別的男生,可能就助人為樂一把了,不過玄戈完全沒有這個傾向,直接問,“你想追他是吧?”

那女生沒想到玄戈這麽直接,不好意思,但還是點頭。

話鋒一轉,玄戈手從風衣口袋裏拿出來,手指間的打火機轉了一圈,“那真是抱歉,我也想追他,要不——成全成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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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女生看了看面前高大英俊的男人,又看了看低着頭三個硬幣數來又數去的陸爻,一臉恍然大悟,迅速站起來,還小聲說了一句,“祝你心想事成啊。”

等在場的第三個人走了,玄戈在石凳上坐下來,岔開兩條大長腿,語氣正正經經的,“可以給我算一卦嗎?”

陸爻就是不看他,但只聽語氣都能腦補出玄戈的表情,隔了好一會兒,他還是配合地問,“你想算什麽?”

“我想算算,我到底能不能心想事成。”

陸爻沒忍住,擡頭瞪了他一眼。

不過玄戈的表情繃住了,一臉疑惑地問,“這個不能算嗎?”

“算不出來!”

發現小貓炸毛了,玄戈笑起來,眉目的鋒利感都被笑容軟化了,“好了好了,那我不算了,大後天再來問。”

兩個人就像是謹守着約定的這個日期,在那一天給對方一個鄭重的答案。

自然地換了語氣,“陸小貓,要不要回去了?”說着,玄戈還詳細補充道,“做了紅燒牛腩、糖醋排骨,還有紫菜蛋花湯,回去就能吃了。”

根本不需要再多說什麽,陸爻很沒出息地火速收拾好了東西,跟着玄戈回去了。

第二天,端着玄戈做的酒釀圓子,陸爻一邊吃一邊算賬。上午十點過,是人最少的時候,于是陸爻忍不住把之前買的小豬熱水袋給抱了出來,悄悄放在了大腿上。

玄戈路過時看見了,但沒有笑他——他巴不得把陸爻寵成撒嬌耍賴尾巴翹上天的嬌氣包。

不過可能性很小就是了。

店門被打開,陸爻下意識地擡頭,就看見楊爺爺走了進來,身後還跟着一個三十歲上下的男人,對方表情不怎麽好,顯得有幾分不耐煩和急躁。

“楊爺爺?”陸爻看這情景,心裏猜了個七七八八。

“小——陸大師,這是我那個不成器的兒子,楊鴻程。”

陸爻十秒前嘴裏還含着一個白瓷勺,酒釀圓子也還剩了半碗,他眨眨眼,覺得高人的形象應該繃不住,于是改走平易近人的路線,主動打招呼,“楊先生你好,我是陸爻。”

楊鴻程本來就因為工地上的事情煩心,結果他爸還非要拉着他來見什麽高人。他原本覺得,要是真算這麽準,見見也沒關系,但一個破巷子,一家舊餐館,還有一個一看就不靠譜的“高人”,他語氣就更煩了,

“爸,你說的那個算得很準的高人,就是他?”根本沒搭理陸爻。

“不要這麽對着小陸大師說話!”楊爺爺低聲斥了一句,随後看向陸爻,笑意明顯,“之前不是算出來鴻程他工作不順,有小人作祟嗎?确實,昨天就差不多那時候,他那個工地上面,就惹上了人命。”

陸爻點頭,表示明白了,“那您和這位楊先生的意思,是請我過去看看情況嗎?”

“爸,你不要被騙了,這種——”

“你別吱吱啊啊的!”再對着陸爻,楊爺爺的語氣就平和下來,“對對對,就是這麽想的,你看行嗎?”

“行倒是行,不過是要收錢的。”陸爻抓了抓腦袋,忘了之前在玄委會的app上看見的數字了,連忙又把手機打開。

為了規範行業,玄委會根據物價水平,差不多制定了一個不同等級的收費标準出來。陸爻之前算卦幾乎一直都不收錢,也沒定過價。這種情況他沒什麽經驗,幹脆就翻翻标準,了解一下行情。

見他這舉動,楊鴻程更覺得有問題。

看了看甲木的收費,陸爻自己都先驚訝了,“怎麽這麽貴?”他擡頭看向楊爺爺,表情苦惱,“我收費挺貴的,要是您覺得不合适就算了。”

楊鴻程搶着問了句,“說說,多少?”他倒是想看看,這個騙子獅子大開口是要拿多少。

“只是去看看的話,一萬到五萬,如果要解決事情,就是五萬到十萬。”他自己說出來,都覺得玄幻。不過想想也是,如果甲木級別的收費只要一千,那最低那一級的要怎麽算?

不過陸爻還不知道,這套收費标準前面其實還有“最低”兩個字。

楊鴻程拍了桌子就準備站起來,覺得果然是騙子,楊爺爺卻一錘子定音,“好,只要能解決問題,五萬十萬都行!”

約好了午飯之後出發,等人走了,陸爻從包裏拿出幾根蓍草,認真洗了手,又給自己算了一卦。

卦象顯示的,依然是要去。

“很擔心?”玄戈看不得他愁眉不展心裏有事的模樣,坐了過來。

“嗯,我總覺得這件事突然找上我,有那麽幾分故意在裏面。”陸爻含着玄戈遞過來的一塊蘋果,“陸澤林不是才在隔壁市出現過嗎?”

“擔心這是陸澤林下的套?”

“嗯,可能性挺大的,”陸爻點頭,“但是我算了幾次卦,硬幣蓍草都試了,卦象都讓我要去。幾次結果都一樣。不過我給自己算卦,經常都不準就是了。”

“不敢确定是去還是不去?”

“嗯。”

鼻音還沒消下去,陸爻就發現自己被親了。玄戈熱燙的手掌扶着他的後腦,直接就傾身親了過來。毫無防備,陸爻眼睛猛地睜大。

玄戈接吻向來粗暴,力氣很大,在陸爻唇齒間輾轉,沒一會兒,陸爻就感覺自己嘴唇上一痛,之後對方就含着他的下唇不斷吮吸,十分專心。

陸爻心跳加快,腦子裏基本是一片空白。

然後他就聽見玄戈的聲音,帶着氣音,“貓兒,算算。”

緩了好幾秒,陸爻才反應過來,玄戈親自己,是為了咬嘴唇上的血。

心裏有淡淡的失望,但他手上的動作很快,蓍草輕飄飄地落在桌面上,卦象非常清晰,“必須得去,會找到我一直想知道的答案,過程曲折,結果完滿。”

“算完了?”玄戈的手往下滑了一點,一下一下地撫摸着他的後頸,陸爻舒服的都下意識眯起了眼。見他這模樣,玄戈聲音也輕了些。

“嗯,完了。”陸爻剛回答,就發現玄戈又湊了過來,不過這次動作十分溫柔,只用舌尖輕輕描着他的下唇。

陸爻僵直着不敢動,很擔心門會突然打開,有人進來。這種從未體驗過的刺激感讓他呼吸都滞住了,但又非常激動。

把下唇上的血全都舔幹淨,玄戈才放開陸爻的下巴,坐回了原位,“那就不要擔心了,下午我和你一起去那地方看看。”

話題瞬間轉回到正事上,但陸爻的視線還是有些飄,他沒忍住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舔完了又反應過來——自己這算不算是又和玄戈間接接吻了?

被陸爻不經意的小動作,撩得起火,玄戈随手點了根煙,涼絲絲的味道壓住了一點熱意,他站起來,“我去外面吹吹風。”

陸爻視線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玄戈的褲子,低低地應了一聲。

下午一點半,楊鴻程就來了,玄戈關了店門,兩人坐上了車。

楊鴻程全程沒和陸爻說一句話,明顯心裏已經把他定成了騙子,要不是為了讓他爸別再一個勁兒地念念叨叨,他才不會憋憋屈屈地跑這一趟。

陸爻也沒怎麽開口,手指摸着腕上的小石頭,想着事情。

車開了挺久,才到了那個度假村的工地。

度假村整體是建在山腳下,已經能看出來大致的雛形,不過工人都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沒有上工。

陸爻一下車,就順手起了一卦,“楊先生,你這裏,是不是東北角的地方經常出問題?”

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楊鴻程心跳快了一拍。開工以來,那邊确實經常出事,不是車把電線壓了,就是漏水了,事情不大,但糟心。

不過心裏已經認定了陸爻是騙子,他只是草草地應了一聲“嗯”,就繼續往裏走。

走了沒多遠,陸爻突然就停了下來,指了指幾米外的地方,皺着眉,“人……是不是在那裏?”話沒說完,但都懂。

楊鴻程也跟着停下來,張了張嘴,“你……你怎麽知道?”他做工程的,最忌諱的就是工地上死人,更別說死因還透着些詭異。

“那裏死氣很重,還沒散。”

聽了這個回答,楊鴻程眉頭皺得死緊,他知道很多厲害的騙子,都很會觀察周圍的情況,比如工地的工人,都會主動避開這附近,所以陸爻能得出這結論他也不稀奇。

想通之後,他盡量忽略陸爻說的話,準備繼續往裏走,但心裏七上八下的,還是忐忑。

“不用往裏走了。”陸爻看了一圈,語氣篤定,“你再往前面走五步,會出事。”

楊鴻程自然不信這種神叨叨的話,正準備邁出去步子,突然,一陣巨響——一大捆鋼材從高處墜到了地上,濺起了砂石無數,還在地上砸了個坑出來。

聲音很大,事情又突然,周圍的人都吓到了。誰都知道,如果人被砸到,那肯定沒人形了。

楊鴻程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只覺得全身都發軟,喉嚨幹痛,冷汗順着鬓角就流了下來,衣服也浸濕了。說話的時候嘴唇都還在發抖,“你……你是怎麽知道的?”

陸爻抛了抛手心裏的三枚硬幣,嘴角的笑意淺淡,“算的。”

玄戈一直跟在旁邊沒說話,見了陸爻這明明得意,卻還要假裝高深莫測的表情,背過身笑了起來。

這之後,楊鴻程小心了不少,自覺地把昨天發生的事情說了。

是有一個工人,毫無征兆地突然之間像瘋了一樣,發出詭異的吼叫聲,到處撒瘋,然後撕咬自己的手臂,肉都拽下來了,血淋淋的一地。

等旁邊的人反應過來,去拉着不讓自殘時,那個工人掙脫開,一頭撞到了鋼架上,直接就沒氣了,死狀十分恐怖。這之後其他的工人就不上工了,一直在讨論這事,說工地邪乎。

陸爻正想問當時那個人有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忽然看見三個人朝着他們走過來,而玄戈的表情瞬間就冷了下去。

仔細看,還真見到了一個認識的人,就是陸爻去考試時,為陸家抱不平,後來被玄戈直接踩在了地上,說見一次就打一次的那個。

對方似乎是跟着長輩來的,見到玄戈和陸爻也很驚訝,下意識地往人後面躲了躲。但可能是覺得有撐腰的,又站了出來,還挑釁地看着陸爻和玄戈,做了個口型。

不過綁着繃帶的手總往身後放,沒敢站到近前來。

這兩天都守在場地的副總快步過來,連聲道,“楊總你去哪兒了?這是找我朋友介紹的厲害人物,說是我們工地招了不好的東西,要花力氣除一除,不然這種事情怕是沒完!”

說着看向陸爻和玄戈,“這兩位是?”

楊鴻程有些尴尬,他被父親連續好幾個電話叫了回去,沒想到這邊副總也找了人過來,但介紹還是要介紹的,畢竟就剛剛的事,說不準有真本事,得罪不得,“是我找來解決這事兒的。”

副總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陸爻,“小兄弟,你這是還在讀書吧?”很明顯的不屑。

而這時,玄戈已經直接走了過去,一個招呼不打,直接一拳就把人揍地上了。他蹲下去,語氣冷淡,眉梢眼角都是淩厲,“上次不是說了,繞着走,不然見一次打一次嗎?忘了?”

張況被一拳打在腹部,痛得蜷在地上,恨恨地開口,“陸爻那個鬼眼睛就是有爹生沒娘教!我說兩句還說錯……了?”

話沒說完,玄戈把他繃帶都沒拆的手又給折了,眼神如利刃,聲音挺輕,但落在耳裏讓人膽顫,

“再發一個音試試?”

張況痛得眼前發黑,躺地上抽着氣,“你他媽的是他的誰這麽護着他……總有一天都會和他爹媽一樣……被克死!被他害死!”

伸手把對方的頭按在地上,玄戈耐心挺好,還不忘回答問題,不過故意壓低了聲音,

“四舍五入,我是他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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